果然,他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周身也有絲絲縷縷的氣流散出。
“李聞寂!”姜照一想跑到他面前去,卻被賀予星和趙三春抓住。
“照一姐姐你不能過去!”
賀予星大喊。
糜仲的身體顯露出似牛似馬的幻影,他趴在地上,萬縷靈絲都在湧入他的後背,他一時不能人言,隻能發出“精精”似的聲音。
按理來說,在這樣的境況下,隻要李聞寂是精怪妖魔,他吸取靈氣時就一定能夠看清他的本體,可卻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卻仍沒能在李聞寂的身上看出任何異樣。
李聞寂臉上已經有了淡金色的裂紋,本源之息未能完全找回,他就仍要承受竭靈之苦,糜仲聚靈,無疑是又一次催動了他的竭靈發作。
趙三春想上前幫忙,卻被糜仲掌中的氣流打了出去,摔在地上吐了血。
賀予星連忙扶起他。
李聞寂隻覺得耳鳴尖銳,太陽穴生疼,他無法抑制地踉跄兩步,劇烈的眩暈感幾乎令他不能視物。
“李聞寂……”
姜照一頂著強風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大約是她的聲音離他很近,而她手心的溫度終於喚回了他的一些理智,他勉強抬眼,在糜仲散出冰刺來的瞬間,他及時推開了她。
滿袖天星流淌而出,灼燒著冰刺融化成水,而他似乎已經盡力保持清醒,迎著風霜身如流光般剎那出現在糜仲的面前。
他忽然迸發的強大異力使得糜仲根本沒有絲毫還手之力,他渾身筋骨盡裂,肚子破開一個血洞,剛被他吃下去的聚靈珠已經碎在了他的血肉裡。
一時間,耳畔的風聲減緩許多,地面也不再胡亂震顫,糜仲渾身抽搐,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年輕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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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仲先生,告訴我,”
李聞寂用指腹輕輕揩去臉上沾染的血跡,“非天殿在哪兒?”
糜仲滿嘴都是血,明明渾身都寫滿了懼怕,卻咬著牙不肯說話。
李聞寂輕舒一口氣,伸出一隻手來,身後那傾塌的冰屋裡便有一樣東西落在了他的手掌裡。
是那支五色羽金鳳釵。
“你不肯說,我就隻能去問她了。”
李聞寂的聲音輕緩,下一瞬,他狠狠地將釵子尖銳的尾端扎進了糜仲的脖頸,一時又沾了他滿手的鮮血。
“不……”糜仲痛得渾身顫抖,似乎終於開始慌亂,“你不……她……”
他終究半個字都未露。
但半張臉貼在冰面上,他在這樣朦朧暗淡的天色裡再這樣近距離的望見這個年輕男人的臉。
這一瞬,他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古老的殿宇,九重樓閣之上,矗立雲端的神像巍峨且神聖,而神像的臉,神像的臉……
他瞳孔緊縮,口中又有鮮血湧出,他滿臉驚恐,哆嗦半晌,才艱難吐露出兩字:
“非天……”
糜仲氣絕,整個寒冰所化的宅院開始倒塌碎裂,李聞寂在凜冽的寒霧裡站起身,金絲乍現的瞬間,將姜照一帶入懷裡,一躍而起。
趙三春也連忙帶著賀予星跟上去。
而藏在崖壁上的朝雁早在李聞寂震碎糜仲身體裡那顆聚靈珠的時候就已經先行離開。
姜照一在被李聞寂推開的時候一雙眼睛就好像被什麼束縛住似的,再睜不開,她隻能憑感覺判斷抱著她的是他,也是憑著耳邊的風聲,甚至是腳下虛浮的一片,才知道自己身體騰空。
風聲不再那麼凜冽了,耳邊也再沒有寒冰碎裂的聲音,她雙腳落地,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終於可以睜開眼睛。
可她才睜開眼,就看見李聞寂倒在樹下的一片積雪裡,臉色蒼白,渾身是血。
“李聞寂!”
她連忙伸手去扶他,可無論她怎麼喊,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趙三春和賀予星不知道在哪兒,這片山林寂靜得可怕,她沒有辦法,隻能勉強扶他起來,半背半拖一般,才把他挪到樹下靠坐著。
她用手掃開積雪,把自己的衣服蓋在他的身上,她已經凍得麻木,嗓子也生疼,她隻能靠坐在他的身邊,等他醒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是又冷又餓,睜著一雙眼睛,後腦抵在樹幹上仰頭看天,卻見壓低葉片的幾寸積雪就要掉下來。
她伸出僵冷通紅的手,及時擋在他的頭頂。
積雪落在她的手背,一點也不冰,她望著他的側臉,在他身邊縮成一團。
黃昏時分,
第51節
夕陽餘暉落於雪上,晶瑩的顆粒越發分明。
李聞寂眼皮動了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山崖之上,一片暖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也照在他身旁的女孩兒臉上。
她的睫毛染了白霜,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好像一尊不會動的冰雕。
李聞寂低頭才發現她的外套竟然在自己身上。
“姜照一?”
他立即坐直身體,將她攬入懷裡,把衣服裹在她的身上,他用指腹擦去她臉上的霜雪,“姜照一,醒醒。”
她的體溫很不正常,李聞寂的竭靈仍在發作,勉強抱著她站起身,卻因為一陣眩暈而險些抱著她摔到山坡底下的積雪裡。
他穩住身形,卻見她睜開了眼睛,卻隻是虛虛的一條縫隙,好像根本裝不下他的影子。
“姜照一,”他的聲音裡似乎夾雜了幾分他自己難以察覺的怒意,“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會死?”
她半睜著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你會冷,也會疼。”
忽然的這麼一句話,
令李聞寂一瞬怔住,他望著她蒼白的臉龐。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半晌,他試圖提醒她,“以你的脆弱之軀,來憐憫我的痛苦?”
“我知道,”
她的反應還是很遲鈍,在被他重新放下,又背起來的時候,她趴在他肩頭才慢慢地答他,“但這是我們唯一共通的地方了吧?”
即便他是神,也和她一樣,會覺得疼,也會覺得冷。
也許是她忽然沒有聲音了,李聞寂忽然停下來,他偏過頭,靜靜地看她。
她好像睡著了,呼吸很輕。
第40章 情書與花 你可以給他寫情書啊。……
姜照一幾乎渾身都凍僵了。
李聞寂強撐著身體帶著她下山, 寶 書 網 (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去了醫院。
她半夜發起高燒,醫生過來打了退燒針,又讓護士給她掛了水。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過。
賀予星和趙三春趕過來時, 李聞寂正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的臉色在白熾燈下仍然顯得很蒼白,似乎此刻也仍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朏朏從賀予星的衣兜裡竄出來, 落到了姜照一的床上,用腦袋蹭她的手臂。
它是在李聞寂帶著姜照一自深淵騰空而起時不慎從她衣兜裡掉出去的,但它自己身有異力,三兩下就撲騰進了離它較近的賀予星的身上。
隻是早散春沒看清他們的方向, 帶著賀予星和朏朏飛到了相反的另一邊山上去了。
“先生……”
賀予星見年輕男人眼睫未抬,遲遲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趙三春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
“任何事, 都等天亮再說。”
李聞寂沒有睜眼, 仍靠在椅背上。
賀予星噤了聲, 畢竟這會兒姜照一還睡著,他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和趙三春輕手輕腳地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一天在嫦娥山上發生的事,也讓他們已經身心俱疲。
一個夜晚悄無聲息地過去, 姜照一才從昏睡中醒來,才睜開眼睛就見賀予星和趙三春都站在她的床前, 朏朏在她的手邊蜷縮著, 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醒了哇?要喝水不?”趙三春松了口氣,忙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來。
姜照一被賀予星扶著坐起來,抿了兩口熱水,卻沒在病房裡看見李聞寂, 趙三春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她還沒開口,他先道:“先生去給你買早飯了。”
話音才落,門外的腳步聲越發清晰,姜照一轉頭就看見他站在門口,臉色仍有些病態的蒼白。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走進來,將早餐放在賀予星搭好的小桌板上。
姜照一愣愣地看他,搖頭。
“吃完這頓早餐,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李聞寂在床沿坐下來,他的神情總有幾分倦怠,嘴唇也不剩多少血色。
姜照一捏著他遞來的湯匙,“你沒事吧?”
“沒事。”
李聞寂隻簡短兩字。
上一次是因為滴水觀音那裡的一縷本源之息回歸,才及時遏制了竭靈的發作,但這次他卻沒那麼好運,所以到現在他都仍在忍受竭靈發作的疼痛。
“糜仲已死,他的門徒還有葉蓇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我現今竭靈發作,精神不濟,所以我們需要先找個地方暫時藏身。”
他向她解釋。
“我知道了。”
姜照一抿了一下嘴唇,在他們的注視下端起碗來喝粥。
實際上她頭腦仍然有些昏沉,身體還是沒多少力氣,但眼下這個情況,他們是絕對不能在熹州多待的。
坐上了車,姜照一膝蓋上趴著朏朏,她偏頭看著旁邊閉著雙眼的李聞寂,也許是想起昨天糜仲吞下肚的那顆珠子,她不由嘟囔了一聲,“那聚靈珠是批發的嗎?怎麼觀音奶奶有,糜仲也有?”
“照一姐姐你還真說對了,那種聚靈珠可不就像是批發的嘛,以前上界未滅,人間靈脈未毀時,這種聚靈的珠子是妖魔精怪,或是凡人修仙的道家弟子常用的物件,隻是現在稀有得很,但那並不代表就隻有一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