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輕微地動了動手指,他才反應過來似的,快速收回手。
我偏過頭去看,他面無表情,直視著前方,一副正在認真聽講座的樣子。
可他搭在膝蓋上輕輕敲打的手,卻出賣了他。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我知道這是他心不在焉時的習慣性動作。
我忍不住湊過去,輕聲叫他:「傅祈。」
「嗯?」他微微偏過頭,垂眸看我。
「那天我聽到你說自己有女朋友了,這個女朋友指的是我嗎?」
他看著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淺淺地笑著:「晚晚,你是學生,還不能談戀愛的。」
他回答得很委婉,可是意思卻顯而易見。
我的心猛然揪成一團。
不是我,那就另有其人了。
「明白了。」
我冷著臉轉過頭,不想再看他。
幸好此時講座已經接近尾聲,我借口要去找恬恬,提前溜了出來。
然而剛出去,就被迎面而來的女生擋住去路。
是上次在傅祈辦公室見過的,那位打扮豔麗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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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不善:「你和傅哥哥是什麼關系?」
我聳聳肩:「大概是他的遊戲搭子吧。」
女生皺著眉:「遊戲搭子?」
「就是一起打遊戲的。」
她兀自吩咐道:「以後離傅祈遠一點,也不要和他一起玩遊戲了。」
「你是他什麼人?」我問。
女生輕輕抬著下巴:「我是他的未婚妻。」
好的,有女朋友,有未婚妻,還要遊戲搭子。
時間管理大師。
我懶得去和傅祈求證真假,點點頭,幹脆答應:「好。」
10
回家後我又往傅祈的支付寶裡轉了一筆錢,算是他帶我和表弟上分的代練費。
然後果斷的刪除他的微信等一切聯系方式。
周末,我宅在家裡,無心遊戲,也無心準備答辯。
家裡倒是來了個稀客,和我冷戰已久的表弟。
他扭扭捏捏地遞給我個信封,封面寫著三個大字,「悔過書」。
「姐,對不起。我沒意識到自己行為的性質,我爸已經教育我了,我以後不敢了。」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及時改正就好。」
「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姐,你跟哥哥吵架了嗎?」
「姐,要不要打遊戲,我帶你。」
我被他煩得不行,幹脆約恬恬,一起去夜店玩。
晚上十點,我化上精致的妝容,穿著緊身連衣裙和小高跟,準時出現在夜店裡。
恬恬特意出來接我:「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體育生吧,今天絕對讓你樂不思蜀。包你明天連傅教授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酒吧燈光昏暗,混雜的空氣中彌漫著煙酒的味道。
卡座裡,坐著清一色的體育生弟弟。
見到我和恬恬一起過來,他們紛紛站起身打招呼:「姐姐好。」
應該是恬恬特意交代過了。
我暗暗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好姐妹,懂我。
在弟弟們的帶動下,氣氛很嗨。
幾杯白蘭地下肚,我已經記不清陳教授姓什麼了。
漸漸地,眼前舞動的人群,閃爍的燈光,弟弟們的腹肌,都變得有些模糊。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去洗手間,恬恬在背後大聲叫我:「晚晚,你一個人行嗎?」
我伸出手,向她比出一個 OK 的手勢。
然而,剛到樓道拐角,我就狠狠一個踉跄,向前跌去,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感受到腰間的禁錮,我眨了眨眼睛,看到傅祈近在咫尺的臉,他的呼吸落在耳邊,酥酥麻麻的。
我一邊雙手用力抵在他胸口:「陳教授,你想幹什麼?」
他不依不饒地將我圈在懷裡:「你喝多了,我帶你回家。」
我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戳他胸口:「今天帶我回家,明天帶你女朋友回家,後天帶你未婚妻回家?陳教授,你是懂回家的。」
傅祈神色迷茫一瞬,一把抱起我:「你喝多了喜歡胡說八道嗎?」
「胡說八道?我喝多了說的都是金句,能寫論文,能出書。」
「好好好,金句。」
我被他這麼一抱,頓時有些頭暈目眩,隻剩下耳邊恬恬和傅祈細碎的隻言片語。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啊?傅教授,我自己能回去。」
「要不然我叫你導師來接你?」
「……那還是麻煩傅教授了。」
再次睜開眼,是在一輛正在行駛的車裡。
「醒了,難受嗎?」
我側過臉,看到正在開車的傅祈。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喝酒?」
「恰好碰到。」
「……」
看我不說話,他繼續問:「你前面說的女朋友,未婚妻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我悶悶地回答。
他停下車:「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嗯。」
「她是我鄰居家的女兒,現在才大一。小時候家裡人開玩笑定過親,她就抓住這點不放,以我的未婚妻自居。」
「哦。」我偏頭看向窗外,「你有沒有未婚妻關我這個遊戲搭子什麼事,去找你女朋友解釋。」
傅祈深深嘆口氣:「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沒有其他女朋友。」
「沒有啊。」我揉揉發痛的太陽穴,「為什麼停車了,我們現在在哪裡?」
「你家樓下。」
「哦,謝謝你,陳——不對,傅教授。」
我禮貌道謝,然後果斷下車。
傅祈跟在我身後,慢條斯理地給我指路。
「錯了,左拐。」
「不對,直走。」
……今天確實喝得有些多了。
終於找到自家的單元門,傅祈幫我撐開門。
我彎腰,鞠躬:「謝謝傅教授。」
剛轉身進去,就被他抵在牆上,圈進懷裡。
他嗓音低沉,語氣幾分無奈:「笨蛋,我指的女朋友當然是你了,你不能再耐心等等嗎?」
正在掙扎的我頓住:「你前面明明說不是我。」
「不是現在的你,是畢業以後的你。」
「……有區別嗎?」
「你現在的任務是順利畢業,我不能耽誤你。」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所以,說這麼多,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
樓道燈光熄滅,周圍陷入一片黑暗,隻剩下我們彼此的呼吸交織。
額間傳來柔軟的觸感:「對,我喜歡你。」
「必須畢業以後才能在一起嗎?」
「嗯,很快了。」
「那我能不能提前要點福利?」
「什麼福利?」
我踮起腳尖,勾ẗṻ₉住他的脖頸,有些笨拙地印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傅祈僵硬兩秒,大手捏住我的下颌,含糊道:
「我可以多給你一點。」
11
清晨,陽光灑在臉上,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我表弟捧著一碗粥,眼冒星星地看著我。
「姐,喝粥。」
我揉揉亂糟糟的腦袋:「我還沒洗漱呢,你搞什麼啊,一大早站我床頭。」
他一臉八卦地坐我床邊:「姐,昨天是傅哥哥送你回來的,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莫名其妙:「我們在沒在一起的,你關心什麼啊?」
「我就問問嘛。」
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出去。」
12
互相表面心意後,我們的關系並沒有什麼變化。
依舊如從前般,每天隻玩半個小時的遊戲,偶爾見見面。
他給我足夠的時間,專心準備畢業。
幾個月後,臨近答辯結束那幾天,自稱傅祈未婚妻的女生,還來堵過我。
傅祈去旁邊買奶茶,也不知道她蹲點多久,剛好撞見我一個人,擋在我面前叫囂:「你給我離傅哥哥遠點,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我故意氣她:「那我還是他未來女朋友呢。」
「你!」女生情緒激動,「你胡說!」
傅祈捧著奶茶及時出現,「別鬧了,再鬧,我給你爸打電話了。」
果然,告家長這一招對小孩好使。
女孩頓時偃旗息鼓。
13
畢業後,我已經決定直接去老爸的公司工作。
所以,時間並不緊張。
我偶爾也會去舅舅家蹭個飯。
蹭了幾次我就發現,我舅舅好像越來越大方了。
表弟多了很多樂高之類的玩具。
我有點害怕他又去網戀騙人家,準備探探他的口風。
還沒敲響他臥室的門,我就聽到他在屋內刻意壓低的聲音。
「哥,我姐在吃飯呢。做了做了,我特意求我媽做她喜歡吃的紅燒魚。」
「沒有,我姐身邊連雄性的蒼蠅都沒有,你放心吧,我幫你看著呢。」
「鴨鴨啊,它好著呢,白白胖胖的,我都快抱不動了。」
「哥,你今晚還帶我上分嗎?」
我:「?」
間諜竟在我身邊。
我推開門,冷冷看著他。
表弟慌亂地掛斷電話,唯唯諾諾地看著我。
「你可真行啊,又是騙人,又是當間諜,為了破遊戲Ṱũ̂ₑ,是不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我沒有。」
「還敢狡辯?」
他頗為委屈地看著我:「真的,我當初就沒網戀,也沒騙錢。」
「什麼意思?」
「我隻是在附近的人裡看他的段位高,就拉他打遊戲。然後一起玩了幾次,他真的特厲害,我就和他加了微信。加了以後看見他照片,我才知道,他是傅哥哥。」
「你早就認識他?」
「小時候,他給我當過一年家教。你也見過他的。」
我嘴角又抽搐了:「那你還和他網戀?」
「我沒網戀,我朋友圈背景是我倆合照,他誇你很可愛,然後當晚就帶我十連勝了。從那以後,我每次想讓他帶我打遊戲,就在朋友圈發張你的照片,他就主動找我了。」
「那他為什麼給你買樂高那些東西呢?」
「他想追你,讓我告訴他你的口味、喜好什麼的。傅哥哥人很好的,長得又帥,打遊戲還厲害,我覺得兩全其美,所以就沒忍住誘惑……」
「……」
「那你還讓我接電話?」
「他想親口和你拜年……」
「那你當時在辦公室還被他搞哭了啊?」
「我沒哭……當時在努力憋笑……但是你給我爸告狀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所以我和恬恬去酒吧那天,地址是你供出來的?」
他目光閃躲,不敢看我:「嗯。」
我:「6 啊。」
14
我氣衝衝地給傅祈打電話,約他見面。
清吧裡,我和傅祈相對而坐。
昏暗的燈光下,我神情嚴肅,用指尖敲打桌面:「我弟已經招供了,你也老實交代吧。」
他一臉無辜:「交代什麼?」
「交代你是怎麼給我設計圈套的。」
「我沒設計啊。本來隻是想從你弟弟嘴裡打聽你的喜好,但我沒想到你會相信我跟他網戀。」
原來該聽防範詐騙講座的人是我自己。
傅祈站起身,坐到我身邊,像哄小孩般摸摸我的腦袋:「乖,別生氣了。」
我抬頭看他:「我們之前都不認識,你怎麼會喜歡我?」
「我大學的時候,曾經兼職當過家教。那時間你經常會過來,每次你出現,我都會莫名地緊張。」
「然後呢?」
他不緊不慢地抿一口酒:「然後,有天晚上我補完課回家,看到你哭哭啼啼地徒手挖坑,然後把一隻死相很慘的小貓埋進去。那時候你應該上高中,滿臉泥巴和眼淚,我看著既心酸又好笑。」
「然後你就暗戀我了?」
「嗯,對你有好感。後來,你在我這裡領養走鴨鴨,我才知道你研究生考進這所學校了。」
我皺了皺眉:「那你當時怎麼沒有表示?」
他側頭靠近,微涼的鼻尖親昵地蹭了蹭我的:「因為我在等我的小朋友長大。」
我心跳陡然加速。
他繼續道:「後來,碰到你表弟的時候,恰巧你也快畢業了。所以我就採取行動了。」
我衝他眨眨眼睛:「那我現在畢業了。」
傅祈突然傾身靠近,一手摟住我的腰,溫柔嗓音在我耳畔回旋:「那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隨後,他的手在我指間輕輕一帶,一顆閃亮的鑽戒和我的無名指完美契合。
我笑著看他:「好啊,等你很久了。」
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那些還未訴說的浪漫與告白都被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裡。
許久,我意猶未盡地靠在他肩膀,問他:
「你這算是對我一見鍾情嗎?」
「是一見鍾情,也是圖謀已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