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似乎自帶寒氣,感覺他完全不熱,還蹭蹭往上冒冷氣。
黃恆逛了一圈,停在他倆身後。
兩人站的挺遠,像兩塊同極相斥的磁鐵。黃恆氣笑了:“操,別以為長得帥我就不罵你。”
“……”
“……”
周圍同學停下動作,都轉過來。
“我剛才說手拉手開個背,你倆幹嘛啊?一個比一個站得穩站得直,擱這選美還是比帥?”
旁邊開始笑,竊竊私語。
“校霸和學神站一塊兒就有莫名的cp感。”
“但凡沾上學神,蕭哥天天挨罵。”
“……”
谌冰感覺再這麼僵下去不好,也沒心思照顧蕭致的戀愛腦情緒,轉頭商量道:“你要不想牽手,可以牽我校服袖子。”
抬手伸過去。
校服袖口幹幹淨淨,沒有一絲一毫筆墨和灰塵。瘦削手背往裡蜷了幾分,稍稍露出白皙的指尖,指甲紅潤。
蕭致遲遲不上手,黃恆抬了抬下巴:“你就這麼討厭一個顏值能跟你一戰的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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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致臉長得花裡胡哨,又作奸犯科經常被拎到辦公室訓斥,國旗下念檢討書時底下全是迷弟迷妹的尖叫,非常奪人眼球。差不多全校老師都知道高二4班有個風雲人物。
九中帶刺的玫瑰,好帥一張臉,好野一顆心。
全班眾目睽睽,這麼盯著,蕭致撇向另一邊同時不情不願伸出了手。
本來隻想牽衣角,沒撈穩,指尖抵著拂過去。微涼的觸感,仿佛當中綻開了電火花,蕭致無意識攥緊袖口,眼皮垂下,依然朝著另一邊。
象徵性地拉了幾下,各幹各的,隻有指尖時不時碰到。
陽光熾烈,耳邊嗡嗡的蟬鳴。
谌冰思緒開始走遠。
讀幼兒園,差不多天天由蕭致牽著他上學。
谌冰從小性格就安靜,比普通小朋友顯得瘦小,連初中所有人都發育時他還像個小學生,常年維持著比蕭致矮一個頭的身高差。
每天出門,許蓉就把谌冰的小手交到蕭致手裡:“帶弟弟去上學哦。”
蕭致拉著谌冰,一高一矮,背好小書包往教室裡走。
關系特別好。
直牽到二三年級,開始被人嘲笑後,蕭致才紅著臉放開他。
不過第二天別墅門口,谌冰看到他第一件事,緊好書包帶,乖乖探出白淨小手。
“哥哥牽。”
蕭致假裝沒聽見,往車上走,谌冰小步追趕他,大概明白昨天的事兒了。到椅子坐下,慢慢挪動細小的指頭蹭到他掌心,軟軟的、又牽的緊緊的。
轉頭朝他露齒一笑:“噓,沒被人看見。”
“……”
回想到這,谌冰咬了咬牙,耳背有點兒熱。
傻白甜是成長必經之路。
“活動完畢。”體育老師吹了聲掛在脖子間的口哨,說,“現在跑步,男生跑三圈,女生跑兩圈,趕緊給我動起來動起來!”
“蕪湖!”4班班規不嚴格,一群人跟剛放出花果山的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沿橡膠跑道狂奔,速度完全不一。
谌冰跑步速度居中,本來跟蕭致並排,感覺到他加快速度後就放慢了腳步。
免得尷尬。
文偉從後面趕超:“冰神,我先衝了,您慢慢溜達!”話像伺候什麼老大爺。
“……”
谌冰回頭,一群男生你追我趕迎著烈日奔跑。
到第三圈有點兒熱,谌冰抬手斯條慢理脫校服外套,放慢速度走了一段距離。
黃老師盯著他,真忍不住笑:“4班就你最穩健,人都跑得跟頭牛似的,你大氣都不喘一下。”
接著,喝道:“趕緊跑!”
速度快的男生已經回到了原地,橫杆前站了一排。文偉喊他:“冰神,外套給我,我幫你拿著!”
谌冰給外套團成一團,丟過去前看到了站臺階邊的蕭致。他站在樹蔭底下,視線望向操場,氣質冷躁。
谌冰不知怎麼腦子抽了一下,把校服拋到了他身上。
“……”
操場熱鬧瞬間安靜。
但凡看得懂校霸臉色,就知道他現在獨來獨往站在另一頭,明顯因為心情不好想靜靜。居然就這麼……蕭致抓著校服看了兩眼,抬起視線。
谌冰以前丟他校服的經歷太多,剛才有點兒錯亂,現在想到要跑步也沒別的話。
簡單說了句:“拿好。”
“……”
還拿好。
他一走,背後直接炸鍋。
“我操?”
“校服劈頭蓋臉落蕭哥身上了你看見沒?”
“還有這句使喚通房丫頭的‘拿好’,上一個這麼說的已經走進青春的墳墓了吧?”
手裡校服因為嶄新,面料比正常的更加光滑。藍白色普通款,穿在衣架子谌冰身上,卻顯得腰身往內勒一把,清瘦又熨帖。
校服洗過好幾次,蕭致能聞出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氣。
文偉看蕭致低頭若有所思了幾秒,替他分憂:“蕭哥,給我吧,我幫冰神拿校服。”
蕭致手沒動。
文偉忍不住戳戳點點:“哎你說我摸一下他校服,這次月考能不能多考50?”
蕭致真沒脾氣了,在他手觸碰過來時往裡側攏了攏,話不客氣。
“你幹嘛?”
“我幫冰神拿校服啊,”文偉不解,“你不是不想拿嗎?”
蕭致目光陰晴不定看著操場,谌冰跑了快一半,不算慢,身旁還有不少速度正常的同學。
懷裡校服隔層間沁出暖意,似乎還帶著谌冰的體溫。蕭致安靜了幾秒,瞥一眼文偉,散漫說:“憑什麼讓你多考50?”
文偉:“……”
“他的校服,”蕭致說,“誰都不許碰。”
第9章 第 9 章
谌冰跑完回到集合點,見蕭致拎他校服站在橫槓前。
蕭致上半身穿黑T,肩膀的寬闊介於少年與成熟之間,很少穿校服,氣質與青澀的高中生偏離甚遠。
看見谌冰,蕭致隨意抬了下手,沒廢話,示意自己校服趕緊拿走。
谌冰本來要接,反被他這懶得廢話的態度弄叛逆了,收手揮了揮:“麻煩再幫我拿一會兒,熱。”
“……”
周圍早等著他倆校服大戰,頓時哄笑。
學神膽子真的大。
蕭致忍了兩秒,咬著牙關:“那你什麼時候不熱?”
谌冰:“涼快了就不熱。”
“……”
蕭致睫毛底下斂了片陰影,壓著情緒,嗓音涼涼道:“行,那你別涼快了還要我幫你穿。”
“……”
谌冰怔了一秒。
不止他怔住,周圍也安靜了。
幫學神穿校服?
什麼虎狼之詞?
谌冰抬手撈過衣服,拂過指尖的力道不太客氣。靠近時壓低聲:“又不是沒穿過。”
聲音低,其他人隻能看見他唇瓣啟合,但身旁的文偉聽的是一清二楚。
谌冰把校服折疊了一下,搭上橫槓。隨後回到隊伍中。陽光下的少年幹淨疏朗,頸部泛起發亮的薄汗。
文偉覺得自己耳朵髒了:“蕭哥,他說你幫他穿過衣服,什麼意思?”
“……”蕭致收回視線,一時沒說話。
文偉滿臉撞破了秘密的尷尬:“呃,你要是不想交代這種私事也沒關系,畢竟,戀愛自由啊不是,隱私是人的權力……”
蕭致喉頭滾了滾,實在沒什麼話好說。
以前谌冰還是小朋友,喝奶弄湿衣服前襟,幫他換過好幾次衣服。
……不過,谌冰指的穿衣服可能是另一次。
成市夏初總是多雨,暴雨夾雜著雷電倏忽而至。谌冰讀初中學習壓力大,剛放暑假就被報了補習班。
那天接到谌冰電話,蕭致臥沙發打遊戲,和司機開車過去,看見谌冰站公交車站臺的廣告牌棚底下,渾身被雨淋湿,幼貓似的安靜張望著。
蕭致牽他到傘底:“你家司機呢?”
谌冰泛白的唇抿了抿:“不知道。”
“你媽媽也不叫人給你送把傘?”
谌冰頓了兩秒:“媽媽跟爸爸吵架,好像回外婆家了。”
蕭致頓了一秒:“那你爸呢?”
“估計在阿姨家。”
谌冰爸爸有個漂亮高學歷的秘書,紅粉知己,外人不知道背後的關系,但蕭家作為近鄰一清二楚。蕭致嗤笑著拉開車門,讓司機打開空調。
突然的溫暖讓渾身湿水更顯寒冷,蕭致抽出條毛巾搭著谌冰湿答答的腦袋一陣搡,搡完,因為靜電,谌冰柔軟的頭發翹了幾根。
“呆毛,和你人一樣呆。”蕭致掐他臉。
谌冰翻白眼:“你才呆。”
“我呆,還特意來接你。”蕭致又捏他臉,吊兒郎當,“你有沒有良心?”
“……”
谌冰咬了下唇,看著潮湿的鞋子,沒說話。
蕭致拿手機晃了晃,笑的輕薄:“我現在要打電話給王姨,提前做小小冰最喜歡吃的蜂蜜小餅幹,我呆不呆?”
谌冰抬頭:“咦?”
“別墅區停電,估計發大水淹到電站了吧。我家備用發電機在運作,回家就你一個人,不如到我家住?”
谌冰眨眼:“……喔。”
“衣服好湿。”
回到別墅,蕭致拉開衣櫃往外丟衣服,“我給你找一件幹的。”
衣服都不太合身,蕭致個頭高,谌冰讀初一卻像三四年級的小朋友。
“你先把湿衣服脫了。”蕭致走近。
被雨水打湿的布料緊貼脊梁和腰身,谌冰推了幾秒,卻笨拙地脫不下來。
蕭致沒忍住笑。
邊笑,幫忙抓好衣擺往上翻:“這都脫不了啊?”
脫完衣服,再提著褲腳拽出兩條白白淨淨的腿,送到浴室:“去洗澡,洗完小餅幹就好了。”
小餅幹快好了。
谌冰洗完飛快跑出浴室,寬松領口滑到了纖瘦肩頭,蕭致直笑:“算了,我剛才去對面把你衣服拿過來了,你還是穿自己的吧。”
谌冰:“好吧。”
暴雨天的窗外雷電交加,房間燈光卻溫馨溫暖。
“我幫你穿,”蕭致照顧小朋友習慣了,拿睡衣往他身上套,套完扣好紐扣,跑到門口端瓷盤裡熱騰騰的小餅幹。
“來,吃餅幹。”
餅幹表皮酥黃,散發著雞蛋和蜂蜜的甜味,非常誘人。
谌冰走近,被蕭致摸了摸額頭。
目光像看待可愛小貓咪:“你喜歡吃糖給你多放了糖,但長蛀牙,吃完記得刷牙。”
谌冰額發被撩起,皮膚白淨,瞳孔顏色接近琥珀,色澤淺淡。明明長得超他媽可愛,但不知道為什麼,蕭致最近卻見他笑的越來越少。
谌冰指尖夾起餅幹放嘴裡,咬了一口。
蕭致問:“好不好吃?”
“……好吃。”
“好吃還有,你爸媽以後要是不在家,就到我這兒來唄。”
“……嗯。”
谌冰聲音有些顫。
不過被窗外的風雨聲遮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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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隻上了十幾分鍾,宣布自由活動。
谌冰走到教學樓,碰到朱曉,似乎找了他挺久:“楊老師讓我倆過去。”
物理老師,平時上課老頂著旺仔的發型,大家私底下叫他楊旺仔。這會兒盤腿坐在藤椅裡,看見他倆招手:“今天物理競賽初賽,我也去要了幾張卷子,整個年級估計能寫完的沒幾個。你倆就在這裡寫吧。”
“物理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