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來人往,谌冰站在底下,地鐵駛來時傳出轟隆隆的聲音,似乎掩蓋了一切聲音。


谌冰不知道該說什麼,抬手搭他肩膀:“走了,今天好好玩半天。”


“行,好好玩兒。”


氣氛恢復如常。地鐵裡人挺多,人挨人擠著,蕭致個子高,彎著脊梁玩手機。


因為距離近,不可避免察覺到彼此的氣息。


蕭致身上的味道不像正常少年那麼清澈幹淨,帶著淡淡的煙草味,似乎有著灼燒的烈度。


起初谌冰感覺陌生,像動物回巢時嗅到並同類的味道,但現在卻覺得待在這樣的他身邊更安全放心。


地鐵到節點時停頓,因為慣性,谌冰往前走了一步。


隨後被他手臂攔在懷裡,蕭致出於無意識的動作,手臂繞過他腰身攬好,但目光還停留在手機上。


谌冰想轉移視線,但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異常分明削挺的鼻梁,眉眼深刻,嘴唇的形狀也很性感,逐漸長出成人的輪廓和氣質。


一恍惚覺得他很成熟,但下一個恍惚,他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


“不然還是去看電影?”蕭致找到娛樂項目,抬起視線,不經意跟谌冰直直的目光撞上。


他挑了挑眉:“你看什麼?”


“……”


被抓包,谌冰相當鎮定地搖頭:“沒看你。”


蕭致不覺得他老看自己會有好事,轉移話題:“問你看不看電影,感覺沒什麼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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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谌冰沒有別的選擇:“可以。”


最近的電影院在附近的商業大廈,買完票距離開場還有一段時間。等待的間隙,他倆一人點了杯奶茶坐著喝。


不知道怎麼,蕭致坐了會兒,可能是闲的無聊了:“你糖還有嗎?”


谌冰:“……”


蕭致很是得寸進尺:“再給我剝一顆。”


谌冰對他簡直沒脾氣,大庭廣眾也不想打架,冷冷坐著:“自己沒長手?”


蕭致:“你剝的比較甜。”


“……甜是吧?”


桌底下,谌冰朝他重重踢了一腳。


桌面還爆米花,這麼一震頓時倒得往外直翻湧。蕭致嘶了聲,那邊保潔阿姨過來:“怎麼回事啊,弄得滿地都是,給我們增加這麼多工作量?”蕭致隻好邊安撫谌冰邊收拾桌子,同時對阿姨說好話。


谌冰跟著起身收拾爆米花,收拾完沒臉待著,離開場還有20分鍾直接跑去排隊。


排好谌冰還是沒解氣,又拽蕭致的衣服。


蕭致隻能宣布停火,免得又比劃起來:“好了好了,剛才是我話多,先休個戰?”


“……”


為了避免打架,谌冰的手率先被他握住,燥熱的溫度直接抵達掌心,直至捂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谌冰色澤淺淡的眸子盯了他幾秒,隨後抽出了手。


——不知道以前在哪本書看過,男人都是感官動物,不要總看他說什麼,更要看他做什麼。蕭致平時話裡話外顯得很嘴硬高貴,但靠近時總情不自禁拉他的手,牽制動作不兇殘,特別喜歡逗他。


……雖然谌冰覺得不好玩。


有時候牽來牽去也怪煩的。


但是,這樣拉拉扯扯卻讓他感覺分外的……熱鬧。


自己被他用力拉住,還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電影熒幕的光線落到眼底。谌冰對電影不感興趣,聽著無聊的臺詞,中途莫名其妙犯困睡著了。


電影題材有一段涉及醫院的儀器電鳴聲,谌冰聽著聽著,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好像又回到了重生前他待在醫院的時候,每天昏迷一陣醒一陣,許蓉千方百計逗他開心,拿出他從小到大珍藏寶物的盒子。


裡面好多東西都和蕭致有關。


許蓉說:媽媽知道你和他關系好,一直想去找他。


以後你要是走了,去另一個世界就能找到他了。蕭致等著你,可以陪你玩兒,逗你笑。


你們是最好的朋友,有他陪你,媽媽放心。


……


谌冰手指無意識攥緊,喉頭滑動著顫了顫,睜開眼時,視線裡落滿漆黑的陰影。


“怎麼了?”


谌冰重新閉上眼,手指緊緊抓至肌肉顫抖、嵌入傷痕,才反應過來是蕭致的手。


蕭致一直沒松開,仍由谌冰握緊。


耳邊聲音清晰,蕭致氣息拂過鼻尖:“是不是不舒服?”


他聲音介於少年和成熟之間,帶著滾燙的溫度。電影還沒放完,影院內除了音效沒有別的動靜。


谌冰坐了兩秒,唇角輕輕扯了扯:“沒事。”


少年臉色蒼白,額頭冒出冷汗,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端倪,蕭致低聲問:“是不是太悶了?”


谌冰看了他半晌,搖頭說:“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是反的。”


谌冰手又被他緊緊握住,他的手冰涼,皮膚也泛著涼意,連骨骼和肌肉都繃的很緊。蕭致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別是犯什麼病了吧?”


“……”


谌冰掙開手:“我沒事。”


蕭致不相信他這句話。


但谌冰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剛才的夢境。


他對自己重生的認知很簡單,那就是把這輩子的利益最大化。以前的事能給他敲響警鍾,但人不能總沉湎於過去。


谌冰調整完心情,電影也放到了盡頭。


出影廳大概五點多,蕭致低頭看了下表:“該回去上晚自習了。”


谌冰:“地鐵,公交車?”


來時候的地鐵蕭致忘了怎麼走,正好看見一輛公交車,人擠得爆棚,拽著谌冰往上面跑。


傍晚下班的人比較多,上去了,隻佔到一個座位。


蕭致:“你坐?”


谌冰:“你坐。”


“不要演這種無聊的戲碼,”蕭致上去,“我坐十分鍾,換你。”


公交車開始搖搖晃晃地行駛。也許是剛才那個夢的緣故,他現在精神狀態不怎麼樣,腦子裡昏昏沉沉地犯困。站了半晌,谌冰不自覺挨著蕭致的座位閉眼打瞌睡。


蕭致提醒他:“十分鍾到了,換你。”


座位靠近車窗,傍晚陽光落下,餘暉斜斜地找到公交車裡來。


谌冰慢慢睡著了,蕭致看了他半晌,伸手扶住了他肩膀充作短暫的枕頭。


從看電影的主城區商圈到九中大概一個半小時車程,中途谌冰想起身,被蕭致按了下去。


直到再次被叫醒。


傍晚晚霞漫天,稍帶著橘紅的粉色塗染了半片天空,屬於大城市極其難得的景觀。


蕭致示意:“看窗外。”


谌冰轉過去,眸底被那些極為豔麗的色彩塗亮。


車內的人都看向窗外,為這座城市難得的詩情畫意。


搭著的鐵杆溫度發燙,谌冰有點兒走神,突然感覺這一刻可以銘記到永痕。某天他跟蕭致看完電影回來,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看到了這樣美麗的風景。


直到車到站,蕭致說:“到了。”


到九中了。


今下午跟做夢一樣,谌冰下車看表,怔住:“現在都七點了?”


蕭致:“對,晚自習遲到了。”


“……”


谌冰打算加快速度去教室,被蕭致扯著衣領拽回來:“遲都遲到了,跑有什麼用?”


“那不跑就有用?”


蕭致示意校門口一家米粉店,邊往那邊走,邊說話:“不如先去吃個飯。陸為民肯定早記我倆遲到了,現在回去還白白送人頭。”


店裡沒有別的學生,隻有一扇寬闊的半禿背影,半禿聽到這句話背影轉過來,跟蕭致谌冰對上了視線。


陸為民:“送什麼人頭?”


“……我操,”蕭致沒想到他就在店裡,“陸老師,上課你還在這兒吃面呢?”


陸為民神色嚴肅:“那你知道上課了還在外面闲逛!背後說壞話被我聽見,膽子大了啊蕭致!”


蕭致拉開他面前的凳子大方坐下:“陸老師,我陪谌冰去附中踩點,回來晚了,絕對不是故意遲到。”


“……”


谌冰本來被當場抓包不太好意思,看蕭致還自來熟地跟陸為民聊上了,隻好站在旁邊。


“踩點去了?”陸為民神色也就緩和了一瞬間,“不要給我找借口!你們先把肚子吃飽,吃飽了就給我到教室後門站著,消化消化。”


蕭致:“陸老師你不要不講道理——”


米粉店裡,兩個人高一聲低一聲還聊上來了。


谌冰看了半晌,覺得好笑。


蕭致心情不好時碰誰揍誰,但現在,心情不錯又跟誰都能聊幾句。


還挺……好玩兒。


陸為民對谌冰拍拍凳子:“你也坐。”


“……”


谌冰莫名其妙就跟著班主任一桌吃了碗面,陸為民吃完,夾著包小短腿摩擦起來:“我回教室了啊,你倆趕緊吃,吃了回來!”


說完,一路往校門狂奔,明顯他今天沒留神也遲到了。


蕭致笑了下:“陸為民平時在學校兇,其實私底下人可以。”


確實可以。


谌冰從陸為民動搖西晃的背影看出來,這老師為了守晚自習非常拼命。


轉念,谌冰想到自己平時恪守時間,現在居然松懈到跟蕭致一塊兒悠闲吃面,底線問題居然不知不覺被踐踏到了這種地步。


自己明明是來勸他學習的,反而被影響了。


谌冰眉眼斂出層薄寒,思索幾秒拍下筷子:“一會兒回教室,你做套英語卷子。”


“?”蕭致,“我倆不是在吃飯嗎?怎麼突然想到寫試卷。”


“你別管,必須寫。”


蕭致夾著片羊肉,感覺吃不下去了。


他看了谌冰半晌,話也不怎麼說得出來:“你玩兒我呢?”


谌冰:“寫張試卷能要你的命?”


“……”


操。


煩死了。


回教室第一節課下課,文偉結束課業,轉過來跟蕭致說話:“你下午跟冰神上哪兒約會去了?”


蕭致沒聽見似的,抽出前兩天發的試卷。他平時愛好整齊,但一般試卷歸試卷、書籍歸書籍,除此之外不做更多分類。但和谌冰做了同桌後,隔三差五被他主動“幫忙”數學歸數學、英語歸英語這麼整理,單元檢測的(一)(二)(三)都碼放得整整齊齊。


蕭致抽出前兩天發的檢測(三)。


他沒回答,礙不住文偉訴苦:“你妹妹真的好難帶,一下午讓我陪她看動漫,不許我離開她半步。你都不知道我怎麼脫身的,我他媽差點奪窗而逃!”


蕭致自顧不暇,沒有心情同情他,敷衍道:“你不是最喜歡帶妹?”


文偉解釋:“……我倆說的可能不是一個妹。”


蕭致拿出草稿紙後,厭倦道:“別煩,寫作業了。”


他不情不願寫作業的場景文偉最近經常看見。


谌冰勾開凳子坐下,拿筆開始做同一套檢測(三)。文偉杵著下巴看,谌冰寫題非常快,有時候看著題目直接勾答案。


相比之下,蕭致垂著眼皮一會兒轉筆、一會兒拽草稿紙的行為就非常拖延而且……痛苦了。文偉很理解蕭致的感受,打算勸一勸谌冰:“冰神,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強按牛頭不喝水’?”


谌冰瞟了他一眼:“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惹火上身’?”


文偉:“啊?”


谌冰示意:“這張試卷你寫了嗎?”


“沒有。”


“那你還不趕快寫?”


“……冰神,雖然你非常牛逼,但你讓我寫我就寫那我豈不是——”


谌冰打斷他的話:“我是英語課代表。”


“……”


文偉百口莫辯,委屈地回頭翻出試卷,開始標記陌生單詞。


旁邊,管坤自覺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免得被谌冰的學神光芒波及。人各有志,他隻想做個輕輕松松的廢物。


做完試卷是第三節課,蕭致的藍白色校服松垮地鋪在桌面,下颌搭著手臂,以一種睡覺的方式聽谌冰講錯題。


教室燈光明亮,谌冰逆著光線,眉眼有點兒看不清晰,嗓音卻很好聽。


蕭致懶洋洋趴著,聽他說話,偶爾拖長尾調應一聲。


他這副樣子很難博取谌冰的信任:“你在聽?”


蕭致點頭:“在聽,還聽困了。”


“……”谌冰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他。


蕭致不僅不專心,指尖還有一搭沒一搭碰谌冰校服拉鏈,拽一下,松開,又拽拽拽……


我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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