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蕭致晃了晃手機,抬手指了下簾子內:“你們先進去,我再等他幾分鍾。說不定找不到具體地方了,我過去接一下。”


“好,那我們先進去了。”


蕭致往前方人多的岔路口走,半晌,看見谌冰手裡拎著紙盒,站在紅綠燈附近左右張望,明顯有點兒找不著店。


蕭致走近,勾了下手臂。


谌冰轉過來看見他,遞過手裡的東西:“給你的禮物。”


“我不都說不要禮物了嗎?”蕭致低頭看了下袋子,“何況昨天你已經給我了。”他指尖扒拉著繩子數了數,“為什麼有4份?”


“……”


谌冰直接塞到他手裡,快步走到前面:“你拿著就行了。”


背後蕭致似乎笑了聲,從盒子裡取出什麼,念道:“給19歲的——”


“操!憨批。”


谌冰轉過去,一把給賀卡搶過塞回袋子:“你能不能回家再看?”


蕭致邊往後退邊應聲,點頭:“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谌冰轉回來。


兩個人並肩走著,大概安靜了半分鍾,蕭致問:“為什麼是19歲?你不會忘了我多大歲數吧?”


19歲是重生前的年齡,那時候谌冰還躺在病院,蕭致已經出事了。就記得那天許蓉還在旁邊的瓶子裡插了一束白菊花。反正癌症後期時谌冰意識很模糊,但還記得跟許蓉說過,今天是他生日。


那時候谌冰很想給他送個禮物,說句生日快樂,但是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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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蕭致還是沒忍住,手指在袋子裡掏啊掏出張16歲的賀卡,明白了:“搞半天,你想把之前錯過的禮物補起來?”


谌冰暫時沒說話。


周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蕭致一直跟他並肩走在一起,嗓音帶著笑。


“還挺浪漫。”


“……”


谌冰心說浪漫個屁,你是傻逼。


等走到飯店樓底下,先看見一條婀娜多姿的背影,穿著黑絲短裙。她正在樓底下跟傅航推推搡搡,谌冰看了幾秒認出是昨天跟蕭致待一塊兒那個女生。


谌冰腳步停住,蕭致在背後,呼吸落到耳側,推了他一把:“怎麼不走了?”


那邊文偉趕緊招手:“蕭哥!陳自強也來一起吃飯了,特意找你的。”


谌冰:“?”


那邊的“女生”轉過來,說實話看臉跟一個漂亮女孩子絕無差別,但開口那一嗓子周圍都驚住了:“蕭哥,沒帶禮物就過來了,蹭頓飯可以吧?”


相當粗啞,估計變聲期還沒過,帶著低音混響。是個猛男。


谌冰怔了下:“這誰啊?”


“隔壁3班的,”蕭致推了推谌冰肩膀,“走了,帶你近距離體驗人類神秘驚奇。”


谌冰還站著沒動,蕭致拉著他手腕往前走,陳自強瘋狂上來衝谌冰拋媚眼:“學神,學神,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是3班班長陳自強,咱倆以前沒見過,不過現在可以認識一下。”


說著要握谌冰的手。


谌冰往蕭致背後走了一步。


作為一個不逛B站極少體驗宅男文化的好男孩,谌冰顯然被他驚到了。蕭致抬手攔住谌冰,有意無意給他往背後擋了擋:“算了,你隔四五米膜拜他就行了,也沒必要進行肢體接觸。”


文偉跟著打圓場:“對,冰神有潔癖,我用一下他洗臉盆,他能端盆在池子邊一言不發刷半個小時。”


“……”


“你他媽沒事兒用他東西幹嘛?你有病?”


打打鬧鬧上樓,服務員正好端著一個蛋糕過來。其實大家都不能算愛吃這玩意兒,隻不過生活要有儀式感,服務員笑道:“可以許願了。”


蕭致站在桌子前,閉著眼睛幾秒鍾的功夫,旁邊文偉猛地噓聲,手腳胡亂揮動,似乎在暗示什麼。


“預備……”


“看我手勢……”


“……”


谌冰大概猜到他們想幹嘛了,但覺得蛋糕甩臉上很不幹淨,起身拉著蕭致打算提醒一下——


也就是這一瞬間,文偉抓起一塊奶油蛋糕,跟他媽玩泥巴一樣,直接甩飛過來,都不是用抹的。


蕭致偏頭躲過去,谌冰臉上突然察覺到一陣涼意。


“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文偉你個狗日的,你他媽甩冰神臉上去了!”


“牛批是真的牛批!”


“哈哈哈哈哈哈哈,”文偉邊笑邊打嗝邊往地上跪,“冰神我給你道歉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但他媽太好笑了!”


“我靠。”


蕭致轉過來看見,沒忍住也笑了,“你看看你。”


谌冰左臉冰涼,似乎沾到了眼角,媽的簡直煩死了。


蕭致起身:“你們玩兒,我帶他去弄一下。”


谌冰半閉著眼睛,看不清路,就被他牽著到了衛生間。


蕭致給他擦臉上的蛋糕,邊擦邊樂:“哎,等等,我看看——”


他描繪著奶油的軌跡,似乎擦到了更大的面積:“你看看你像不像那個什麼,藝伎?”


谌冰:“我像你媽!”


“別生氣,乖乖。”蕭致懶洋洋笑著,拿紙巾給他擦去了奶油,又用湿紙巾擦拭眼縫附近。


他手指很長,觸感柔軟,輕輕捏著他的下颌。


沾了冰水溫度變冷,谌冰臉的溫度卻在變熱。


半晌,他松手:“好了。”


聲音也在耳朵附近。


谌冰眼睛睜開一條縫,隨即閉上,還不太習慣。


蕭致不著急,點了根煙在旁邊,抬手又摸摸他的臉。


谌冰偏頭躲:“你幹什麼?”


“沒。”


蕭致取下煙,洗輿池裡抖下了幾片煙灰,“你臉又紅了。”


“……”


谌冰臉紅,蕭致就沒往那方面想過,問:“是不是最近天氣變冷,皮膚凍傷?”


“……”


谌冰心說你想得還挺遠。


他適應著睜開眼睛,半晌,總算能仔細看清楚蕭致的臉。


蕭致微微彎著脊梁,靠近時陰影落到身前,眉眼全是觀察的神色。谌冰輕輕拉了下他袖子:“走了。”


這頓飯正好趕上明天的周假,所以大家放得開,亂吃亂喝。文偉端著酒每位碰一杯:“你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他無差別亂殺,不喝酒的都被逼著跟他碰兩杯。


谌冰不太喝,隻是文偉起哄要給蕭致敬酒時,將一杯喝完了。


吃完飯時間還早,大家撞撞胳膊。


“你回家嗎?”


“我不回,這麼早,才九點半,回什麼家?”


“那要不要去唱歌?KTV走一走?”


“你們就他媽宰客,蕭哥今天過生日,又請吃飯,還他媽請你唱歌?五音不全的嗓子,省省吧。”


“……”


一群人出了飯店,走到了附近的廣場的夜市裡。夜色昏暗,燈火明亮。周圍到處都是人,還有幾對廣場舞團隊開著大音箱爭奇鬥豔,文偉指了指露天茶館:“去喝茶?”


喝茶,就一杯花茶、茉莉茶、檸檬茶,坐椅子裡嗑瓜子,水沒了再添,打發時間坐到人家停止營業都成。


七、八個人,坐還坐兩桌。谌冰喝了酒有些暈,面色還是若無其事,靜靜聽他們聊天。


旁邊“砰!”地響了一聲,似乎有人在放煙花。


谌冰回頭看了一眼。


晚上,夜市這種地方,賣什麼的都有。


傅航纏著蕭致聊天:“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們去打遊戲,李白那新皮膚特別好看,你要是約的話我今晚可以去你家睡,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就成。”


蕭致懶洋洋的,給他踹回椅子裡:“滾,不打。”


煙花明亮璀璨,有能衝上天的,也有盤在地上燃的,還有甩起來像個風火輪那種拉風的煙花。


谌冰拉蕭致的衣服:“煙花。”


他聲音很小,蕭致沒聽清楚,換了個姿態靠近他身旁。


“怎麼了?”


谌冰說:“放煙花。”


“……”蕭致瞥了一眼,“那不過年給小學生玩的嗎?”


谌冰面無表情,眼皮下垂,眸底斂了一層淡淡的光影。


半晌,說:“要。”


這個字很模糊。


蕭致沒太聽清楚,湊得更近,谌冰唇瓣染了酒氣的冷氣拂過臉側。


“就要。”


“放。”


“煙花。”


然後,怕蕭致還不同意似的,抓他的衣袖。


手指捏得很緊,也不說話,眼底情緒還冷冷淡淡的。


還聲音,卻軟得不可思議。


桌椅被身體姿態的轉換帶動出“嘎吱”的動靜。


蕭致舔了舔唇,起身朝擺攤的地方走:“行啊,給你放煙花。”


谌冰也跟著起身。


文偉沒聽見他倆說話,問:“你們幹嘛呢?”


蕭致:“去哄小孩兒了。”


文偉:“哄什麼小孩兒?我能不能一起?”


谌冰停下腳步,涼涼地看他一眼:“別來。”


文偉秒懂:“……好的。”


買煙花的攤子在不遠處,蕭致隨手拿起個盒子,邊看邊問:“擦炮,摔炮我認識,那這是什麼?”


“竄天猴。”老板說,“就是你把它舉起來它往天上衝,然後爆開這種。”


蕭致問:“安全嗎?”


“你放心,能到大庭廣眾下玩兒的,肯定安全。”


“行。”蕭致拿了根回頭問谌冰,“玩不玩?”


谌冰站在陰影裡,小幅度點了點頭。


“這個我也給你推薦,讓小朋友捏在手裡的,點燃了就能亮。”老板生怕東西賣不出去,瘋狂推薦,“這個也好玩兒啊!點燃了你可以甩,甩一圈,轉起來特別好看!”


蕭致想了幾秒:“就那個‘風火輪’?”


“對對對。”


“我靠,這個不行,太丟人了。”蕭致回頭看谌冰,“不玩這個行不行?”


谌冰自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嗯聲:“那不玩這個。”


但還是買了一大捧,走到沒有人的地方。一支一支的小仙女棒點起來很方便,但燃的時間不長,蕭致面向谌冰畫了個圈:“好看嗎?”


煙花滋燃,形成雪球似的光束,嚓嚓爆裂開,光芒四濺。


谌冰臉被映亮,小聲說:“好看。”


“你這小孩兒……”蕭致陪玩算是仁至義盡。從袋子裡拿了另一根,“現在給冰冰放大煙花。”


語氣也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蕭致拿起那根“竄天猴”,點了引線,等了兩秒,管口猛地往上竄出一線光球,到半空中驀地散開,形成一朵五彩斑斓的煙花。


谌冰抬頭看了幾秒。


一根“竄天猴”裡面估計有20多發,時間很長,蕭致到谌冰身旁:“要不要我再給你放這個炮仗?”


谌冰抿了下唇:“要。”


“好,放炮仗你不怕吧?”


谌冰沒說話。


蕭致記得谌冰小時候膽子小,性格也特別安靜,每次一群野男孩兒玩這些東西,他就挺茫然的,躲到自己背後偷偷地看。


“那我放了。”


蕭致給筒裝煙花插在花壇裡,讓它自己一隻一隻蹿。右手掌心抵著擦炮盒,細長的指尖飛快蹭過火紙皮,點燃了一根小炮仗,丟到兩三米的位置外。


丟完他闲闲地走到谌冰身旁,給打火機和擦炮盒放兜裡,自然而然擋在了谌冰面前。


蕭致兩手舉起,朝谌冰的臉靠過來。


“別怕。”他低聲說。


蕭致手靠近時谌冰下意識閉上眼,但下一刻,耳朵被捂住了。


微熱的氣息近在咫尺。


“……”


谌冰重新睜開眼,心裡聽到很輕很輕的一聲砰。


隨即,漫天燃燒的煙花落到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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