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致的手垂到桌底撈了撈,覆住谌冰的手十指相扣,說:“心腸真硬,你。”
谌冰:“……”
蕭致戲癮來得氣勢洶洶,嗓音低沉撩人,話卻十分伏低做小:“那以後,別人都說我讓老婆管著,怎麼辦?”
讓老婆管著。
谌冰轉筆想了會兒,側頭看他一眼:“不好嗎?”
“……”
蕭致敲擊水杯的筆停下,喉頭滾了滾,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他舔了舔唇,說:“是挺好的。”
說完,他嘆了聲氣,仿佛感慨什麼:“男性尊嚴蕩然無存。”
“……”
谌冰懶得說他了,反手捏捏他的指尖,垂眼翻閱書本:“繼續背書。”
聲音還是冷冷清清。
“行了,背書。”蕭致勾著桌子腿坐直,總算捋正了一身挺拔的身骨,隨口道,“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
教室聲音比剛才響了一倍,陸為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進來了,正拿著成績單,挨個挨個找同學談話。
他特別可愛,趴人家桌子面前問題,屁股撅起老高,被路過的楊飛鴻飛手一巴掌扇上去,“啪嘰”Q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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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鴻舉著手:“老師你屁股好翹。”
陸為民仿佛被折辱的小娘子,滿臉震驚:“……你這是在幹什麼?”
全班哄笑。
陸為民摸了下屁股,老臉通紅:“你吃豬飼料長大的嗎?打我這麼痛。”
楊飛鴻瘋狂後退擺手:“陸老師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看見撅起的屁股就下意識想抽,無意冒犯,無意冒犯。”
“……”陸為民氣過了,懶得跟這些皮孩子計較,繼續轉過去跟朱曉說話,“我上次看你說想考C大,你看看自己的分數,是不是還達不到那條線呢……”
他聲音逐漸被背書的聲音湮沒。
半晌,他到蕭致桌前,敲了敲桌子。
“蕭致,上次期末,你考了623。”
蕭致抬起視線,平靜地看著他:“啊?”
“但我看你上次貼的便利貼,說想考A大,這個分數目前來看是不行的。”
蕭致:“……”
說著他還想起來了,當時幫他填心願那位筍絲。
陸為民偶爾找學生聊夢想聊人生沒別的意思,單純想激勵他們,或者溝通心理狀態,加油打氣,摸一摸學生的學習情況。
此刻,他摸著下巴理性分析:“你可以參考一下A大歷年錄取的最低分數線,再看看和你差了多少分,具有針對性地進行提分訓練。”
蕭致沒什麼興趣:“哦。”
“這邊我了解到,A大的錄取分數線在700左右,你看看你,差了80分快。”
“……”蕭致轉筆看著他,過了會兒說,“我知道。”
“這80分,不太容易提上去哦。”
陸為民滿臉關切。
蕭致覺得他就在說廢話,誰不知道高分段提分越來越難,有些人甚至有天花板,學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700分。
所以這通談話,隻讓蕭致覺得焦躁。
他聲音不帶情緒地道:“知道。”
陸為民繼續說:“那你準備怎麼學呢?有沒有具體的學習規劃?如果有不懂的問題,可以盡量來找老師——”
“知道。”
蕭致聲音低了不少,曲指在書殼上敲了敲,“老師,我要背書了。”
明顯的趕客。
作者有話要說: 蕭哥:男性尊嚴蕩然無存。
作者:但你可以在床上大展雄風,把冰冰日成小兔子。[哎嘿嘿嘿。]
第89章 第 89 章
煩躁。
蕭致捏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清脆落地,推開椅子半彎腰撿起。
谌冰背了會兒書,才發現蕭致沒繼續背,神遊天外不知道想著什麼。
谌冰側頭:“想什麼?”
蕭致沉默。
谌冰延伸出手臂輕輕撞了撞他:“問你,想什麼呢?”
被再三催促,蕭致說:“在想考不上怎麼辦。”
考不上怎麼辦呢?在這個年齡容易滋生一種廉價的自信,認為整個世界都在等待自己降臨。最開始蕭致覺得努努力大概自己也是讀清北那塊料,不過經過了一年的自律,成績目前隻能到623。
跟谌冰一起學習和進步,很快樂。
但達不到夢想的分數,不快樂。
空氣中彌漫著短暫的安靜。
谌冰垂眼,敲著筆,眉眼被窗外燈光映得分外冷清:“想這些有的沒的,又多背一道公式了。”
“……”
蕭致長腿踩著桌椅橫槓,因為不耐煩身體後傾靠上桌沿,偏頭看著谌冰的方向。
“你到底肯不肯聽我說話?”
“在聽。”谌冰說。
“不過,”他頓了頓,“這種情緒內耗沒多大意義,反而容易拖垮心理。”
谌冰偏頭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斷絕情愛嗎?現在也斷一個?”
“……”
蕭致喉頭滾動,看了他會兒,想說的話硬生生咽下去,探手示威似的在谌冰後頸拎了拎:“給你頭擰斷。”
“……”谌冰好笑,打開他手。
身旁全是嘈雜的讀書聲,氣氛燥熱,不知怎麼卻安靜了會兒。半晌後谌冰說:“背書吧。”
徒勞的惘然有什麼意義?
如果對結果一無所知,那就賭上全部。
中午放學打鈴後他倆沒第一時間起身。
文偉彎腰敲敲蕭致桌子:“好哥哥,吃飯了。”
蕭致還在看題,瞥了他眼說:“你們先去吃,現在人多,我跟谌冰等人少了再去,懶得排隊。”
“你不餓?”文偉驚訝。
蕭致眼皮沒抬:“還行吧,節約時間。”
“哇哦。”
文偉情不自禁對他豎大拇指:“你是學習學神了。”
這個年齡的男生女生就沒有剛放學打鈴馬會兒不餓的,全是長身體的年紀,還經歷了一上午的腦力消耗,正常來說可以餓到撲桌子抓著飯就幹的程度。
但克餓感,擠出那麼點兒時間學習,也算一種成長了。
蕭致理著解題思路,確實挺餓的,拉著谌冰的手:“有吃的嗎?”
谌冰沒什麼可寫的題,闲著等他,從桌肚裡摸出一盒餅幹。
教室裡沒別人了,谌冰捏著餅幹遞到他嘴邊:“張嘴。”
蕭致:“啊——”
谌冰:“咬。”
“咯嘣——”
“嚼兩口。”
“嘎吱嘎吱——”
谌冰好笑,拿著水杯遞到他唇邊:“喝水。”
“咕嚕咕嚕——”
谌冰笑撐著下颌看他,蕭致爭分奪秒急於寫完這道題出去吃飯,字寫得比擬狂草,谌冰沒忍住煽風點火地道:“加油,蕭致隊員。”
“馬上結束戰鬥。”蕭致寫的字形骨骼都快拉胯扯著蛋了。
半晌,他“啪”地拍下手裡的筆:“走,吃飯。”
谌冰看他寫最後一行早到桌前蓄勢待發了,聽見這話,疾跑了兩步後慢慢停下。
蕭致快笑了:“你跑什麼?”
谌冰:“我餓。”
“怎麼現在餓著你知道跑了?以前不挺闲的嗎?”
“……”谌冰推的蕭致歪身左跨一步:“你管。”
校外人確實比剛放學那會兒少了很多,年輕人幹飯速度快,一茬過一茬,不少門庭已經冷清下來。
他倆吃飯,聊著剛才那道題,吃完再一起回寢室。
谌冰準備睡午覺。
雖然平時吵,但午睡時寢室裡會默認安靜一個小時,不需要特別打招呼。
睡了沒一會兒,門外響起吵鬧聲,籃球撞在地板“砰砰砰”直響,估計一群男生剛打完球回來,邊走邊吆五喝六。
“狗哥剛才發揮真穩!”
“我願稱之為九中第一蛇皮走位。”
“來兄弟們走一波66666……”
寢室安靜,這幾聲就特別響。
按平時,稍微等他們過去就好了。
不過等了估計半分鍾,這群人停留在走廊聊天,聲音越來越響。
谌冰中午睡覺就淺,被吵醒,稍微翻了下身。
他翻身的動靜剛出來,聽到隔壁床的動靜。蕭致不知道他已經醒了,開門動作較輕,不過那一聲低音卻沉。
簡單幹脆一個字:“滾。”
“……”
門外安靜了幾秒。
隨後有人嘟哝“不好意思”,抱著籃球躡手躡腳地溜了。
蕭致轉身,見谌冰白淨的手指擋在眉間,看著他。
蕭致抬眉:“吵醒了?”
谌冰揉揉額頭。
“睡吧。”蕭致垂眼,輕手掩上門。
谌冰應一聲躺回床上。
……睡得不太踏實。
陽光白晃晃的,寢室內亮堂堂的,氣氛帶著白日悠長的輕微燥熱感。
時間也在陽光的明暗交替中過去。
學習成為常態化,住校後的每日路線趨於三點一線,教室、寢室和校外的餐館,隻有周末稍微有些變化。
平時壓力太大,每周末放假那天就玩得特別厲害。但兩個人沒什麼特別的愛好,有一段時間迷上了出門搭公交車隨便坐到某個站,再搭地鐵隨便到某個站,停下後在陌生的街道走走停停,看到有趣的就進去轉轉,不著邊際聊天,就這麼打發一天的假期。
“周末咯!”背後響起一聲狂歡。
谌冰起身,牽了牽蕭致的校服:“走了。”
“來了來了。”蕭致劃下最後一筆,踢開凳子搖搖晃晃站直,指尖抵著鼻梁摘掉了眼鏡。
文偉轉頭,笑得不懷好意:“又出去啊?”
“嗯。”
“蕭哥,記得帶身份證,別像上次,半夜還得帶老婆趕回寢室。”
谌冰:“……”
蕭致唇角挑了點兒笑意,瞥他一眼:“謝謝提醒,好兄弟。”
回寢室谌冰換了件白T恤,快到秋天,空氣隱約有些變涼,但谌冰還不太想再加一件。
蕭致從衣櫃裡翻了件淺灰色的外套,遞給他:“穿著,不然晚上冷。”
谌冰隻好接過去。
蕭致挎包裡裝著充電器,以前出現過兩個人手機雙雙沒電最後用僅剩的15塊現錢買了碗面一人輪著吃一口的悽涼場面,所以現在他出門闲逛前一般都得檢查一遍。
谌冰側頭看著他:“還沒好?”
蕭致指尖扣著收納盒,拉開:“還有身份證。”
“……”
出門時間還早。
陽光斜照,公交車牌在校門口的樹底,綠蔭如蓋。谌冰瞟了眼公路盡頭搖搖晃晃過來的公交車:“114。”
蕭致想了想:“之前坐過?”
“沒。”
蕭致抬了抬眉,“上。”
車停下,片刻,搖搖晃晃地發動行駛。
車上有空位,但谌冰沒坐,站在門附近看上面的站點:“在‘竹安路’停?這名字好聽。”
“行。”蕭致沒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