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腼腆地撓了撓頭,偶爾嗣刀門忙不過來,他也會去領新人,搭個把手,所以這宮中的新太監大多知道有傅辰這麼個不苛待新人的大太監在。
在傅辰等待在外的時候,右相腳步不穩地走來,這些日子,他明顯老了許多,為自家洗脫清白忙前忙後。
右相這次也是躺著中槍,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兒,就說沈驍越獄,甚至還牽扯出了和前朝有關的烏七八糟的嫌疑,現在可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而與沈驍關系最近的就是他這個直屬上司。這沈驍說起來是他的手下,還是他自己極力拉攏的緣故,這麼個在皇帝眼裡時不時有上次的驸馬,對他而言亦有好處,沒想到此時卻成了催命符。右相明面上兩不相幫,既不是大皇子黨羽,亦不是二皇子那派,為官多年善於鑽營,當年沈驍在他手下做事,也是最好的選擇,出了事更容易獨善其身。
隻是沒想到出了傅辰這樣一個意外。
右相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皇上第一個矛頭就對準了他,也幸好他機靈,禍水東引又盡快把自己摘出去,才暫時保住了自己,但也隻是暫時,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可就不容姑息了,他現在就怕左相和薛雍從中使絆子,順理成章讓他再無翻身可能。
右相面如菜色被招了進去,而後協助刑部查辦可疑官員的九皇子也到了,是來上奏名單的,這其中官員是否有罪最終是由皇帝定奪的。
要說這差事可沒比邵華池迎傷軍好多少,甚至更嚴重。得罪的官員可就海了去了,一個不慎就是自己陰溝翻船,皇帝雖說寵九皇子,但這寵也分情況,分情形的不是,對晉成帝來說,他的寵愛是不在不損害皇家顏面的前提下。
這種協助督辦很考驗皇子的能力,晉成帝選來選去,覺得老九是合適,老九從小聰明,年紀也到了,看老七都領了差事了,老九也就一起上吧,再說老九在文人雅士之間素有賢德、公正名聲,由他去做也顯得公平。
查辦的,抄家的,可不算少,裡邊定然有被冤枉的。九皇子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望,也打了個大折扣。
邵子瑜走近時,傅辰與安忠海行禮。
像是沒看到傅辰,徑自對安忠海道:“麻煩海公公幫忙通傳一聲。”
“九殿下客氣,奴才馬上就去。”
海公公進了裡頭,邵子瑜看著跪地的傅辰,半晌才道:“起吧。”
“謝九殿下。”
“聽聞你侍膳不錯。”像是無意提起。
“奴才曾為陛下侍膳,如若九殿下瞧得上,奴才可就向您討了這個賞了?”向主子主動要差事,就相當於討賞,是對主子示好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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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懂事。”至少比你主子懂事多了,“這幾日本殿協查督辦不在宮中,待處理完這陣子就來伺候吧。”
九皇子似笑非笑看著傅辰,海公公出來了,他也走了進去。
傅辰一臉恭順的低著頭,這是他的慣性眼神,在宮中多年練就而成,他就是對著地面都能擺出恭敬順從的表情。
右相……九皇子,這層關系也該浮出水面了。
待所有大臣和九皇子離開後,皇帝才喊了傅辰進去。
傅辰過來,當然還是老差事,為皇帝剪須。
近日皇上剪須的要求換成了日日,變得特別注重容貌的修整,人也像是年輕了十來歲,滿面紅光,恰恰應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奴才們不能嚼舌根,但私底下誰沒個熟稔的,湊一塊也會嘮幾句,目標就指向了如今住在飛羽閣的梅婉儀,聽聞那梅婉儀傾城傾國,比之早化作紅顏枯骨的一代妖妃麗妃也不枉多讓,引得後宮眾妃轉移了新關注目標。
“小辰子,你上次給朕想的主意不錯,梅婉儀果真高興。”晉成帝靠在軟墊上,對著已經修剪完胡須眉毛正在淨手的傅辰誇贊道,這奴才別看年歲不是特別大,但滿腦子鬼主意很多,人又機靈,沒看太後和皇貴妃都可勁兒地喜歡招他伺候嗎,晉成帝也覺得既然用得順手,那就繼續用下去吧。
說的內容是梅婉儀對他的賞賜都不喜歡,當然梅婉儀並未表示什麼,他賞賜的,梅珏都收下了,卻不曾見她穿戴,宣旨回來的安忠海也不敢扯謊,隻說梅婉儀恭敬如常。
以往妃子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就像前些日子最鬧騰的祺貴嫔,送了個狗屋不也哄得佳人開心了嗎,這半月來晉成帝也算用盡手段了,可依舊博不來佳人真心一笑,當然梅珏與那些庸脂俗粉怎能一概而論,她們是作天作地,梅珏這是真性情!
他知道梅珏對自己強行逼她入宮的做法失望之極,想哄佳人高興,卻總也得不到門法。
傅辰就出了主意,讓晉成帝讓身旁的太監出宮時帶些小物件,婉儀娘娘出自民間,也許會高興。
皇帝一開始並不相信,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能有什麼用,但沒想到就這些小東西真讓佳人喜笑顏開。
有了這開始打頭,晉成帝每每心情不好,下面人就找東西去哄梅婉儀,梅婉儀一高興,陛下的脾氣也會稍稍好一些,少發難他們奴才。
皇帝就更愛去梅婉儀那兒,與他的解語花聊天說地,將近日來的煩悶稍稍排解,但這一獨寵的行為頓時惹得後宮怨聲載道。
本來後宮妃嫔們也有些習慣了,晉成帝就這個調調,一段時間寵一個,她們好些人都被寵過,過了新鮮勁也就那樣了。
但這次,她們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陛下對這位婉儀可是非比尋常,居然沒招侍寢,更是從不留宿,日日在御書房歇下,就是有後妃對此有怨言,也沒憑沒據,陛下理由充足,還正當的不得了。他日理萬機,日日在御書房處理公務,隻是白日在妃嫔那兒坐一會都不行了?
連想說梅婉儀是第二個妖妃都沒這機會。
但問題就出在,皇帝是進了後宮,但隻看了這一個妃嫔!
後宮的妃嫔這可不依了,這不就日日去叩擾皇後讓皇上雨露均沾,皇後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拒,就去找新上位的皇貴妃,這幾日福熙宮可熱鬧了。
這時,皇貴妃在御書房外等待觐見,晉成帝一聽到是皇貴妃,頭疼地揉了揉額頭,“不見,政務繁忙!”
待人離開後,晉成帝才嘆了一口氣,“平日那麼識大體的人,怎一碰上與子女有關的事,就變了一個人。”
“皇上,皇貴妃這也是愛子心切。”安忠海在一旁寬慰道。
“朕豈會不知,隻是朕也在找三兒的下落,三兒是朕的愛子,難道朕不急嘛?”怎麼就沒誰體諒一下朕?
皇上想到了梅珏那貼心的舉動,溫柔的表情,不畏強權的外柔內剛,與自己母妃極為相似的大度又低調堅強,就算朕做了如此令她痛恨的事,也未對朕惡言相向,或許也隻有她是不一樣的。
“三殿下定會吉人天相!”安忠海說著安慰的話。
晉成帝無力地按壓著太陽穴,肩上是傅辰力道適度的按摩,舒服地呻吟了幾下,“待會再讓邑鞍府的人過來。”
傅辰知道,說的是三皇子邵安麟在屾州失蹤的事,那兒海盜泛濫,甚至出了搶劫燒殺擄勒的事,官府雖早已介入,在晉成帝的命令下,甚至不斷加大兵力,力圖一舉搗毀這猖獗的海盜,但對方極為狡猾,搶完就跑,待官兵去追早已來不及,別說那沒了的官銀,就是三皇子都是在那一代都沒了蹤影。
晉成帝極為震怒,一次次派兵前往。
卻將邵安麟失蹤的事給壓了下來,也難怪皇貴妃日日詢問,皇帝現在看到她都有些怕了,這可不躲著呢嗎。
外頭有小太監又有來報。
晉成帝有些不耐煩,眉頭深鎖,“怎麼朕想小憩會都不行了,又是什麼事?”
安忠海上前一聽,臉色變了變,他可是知道皇上有多在乎梅婉儀。
“皇上,梅婉儀摔傷了,現下正昏迷著。”
“什麼!”晉成帝表情突然威儀懾人,怒目圓睜,虎軀一震,站了起來。
傅辰頓了頓,深不見底的眼眸劃過莫測的光芒。
第77章
這摔傷可不是自個兒摔的, 特別是像梅珏從一小小女官上位的,無論是規矩還是禮儀那都是挑不出錯處的, 走個路哪可能把自己給摔了。宮裡意外一說總能混入些貓膩, 晉成帝顯然也是想到這點,這種事有意還是無意就看他願不願意徹查了,也就是衡量一個妃嫔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如何。
安忠海使了個眼色, 讓傅辰一同跟上,隻要皇上沒明說, 能在皇上左右多露臉的機會就不能放過,這也是身為奴才的小技巧, 花多少銀子都來不了的機會。見傅辰感激一笑就沉默跟隨過來,安忠海滿意了,這種一點就通的徒弟誰都喜歡帶, 也難怪劉縱那老匹夫臨到老了什麼心思討巧的人沒見過,偏偏就相中這麼個當幹兒子。
待他們到的時候, 包括皇後、皇貴妃和一群妃嫔早已候在飛羽閣正堂, 當等到許久都沒看到的晉成帝, 妃嫔們有些喜出望外, 不枉她們今日精心打扮!此起彼伏的問安聲,像是沒看到她們, 晉成帝徑直跨入室內, 妃嫔們面面相覷,表情精彩豐呈。
傅辰進門時與俏生生站那兒的皇貴妃對視一眼,雙方就錯開了視線。
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被問得底朝天, 趁著秋色宜人的日子,久未在後宮露面的皇後便邀請妃嫔們一起到御花園賞花,當然包括風頭正盛的梅婉儀,這位接替祺貴嫔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婉儀娘娘這不就遭到了其他妃嫔的熱烈歡迎,也不知是誰不小心撞到了在人群中的容昭儀,容昭儀乃六皇子生母,曾在福熙宮被傅辰提點其已懷有身孕,自那以後為保住腹中孩兒就深居簡出,極為低調,除了大型慶典外並不顯露人群,這些月來宮中風波不斷,倒被她險險躲過,無人察覺她的異樣。
今天皇後舉辦秋日賞花會,現已經過三個月胎像基本穩定,她也沒找借口推辭。卻沒料到忽然間有人撞了過來,這樣的衝撞法就是已過三個月也會出事,容昭儀幾乎是本能的護住肚子。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梅婉儀猛然就衝過去以身為盾,這才保住了容昭儀的孩子。
聽到這裡,誰都能看出皇上有多激動,他的雙手是顫抖的,控制不住身體的激動心情,想當初皇後有了身孕他都高興地不知所措,老來子無論從他的年紀還是性能力來說,都是值得他興奮的。
而後那惡犬事件讓好端端的孩子沒了,晉成帝的心也在滴血啊,但他是皇帝,所有悲傷隻能壓抑在心中。
誰成想,他命定的那個孩子又回來了,卻又差點沒了!
這怎麼能不心痛,怎麼能不對那罪魁禍首生惡痛絕!
不小心撞人的襄貴人被其他同樣“義憤填膺”的妃子們舉證,顫顫巍巍地跪了請罪,她是這一屆秀女裡晉升最快的,在祺貴嫔的風頭過去的日子裡她算是承寵最多的,“皇上,妾非有意,是有人推的妾!”
她哭得梨花帶雨,但在晉成帝眼裡卻極為膩煩,“哦?有人推你,誰?”
“妾也不知道,妾當時沒看到。”她慌亂地四處張望,在看到皇後淡淡的目光後,猛地瞳孔一縮。
傅辰看到了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又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