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不上來,可能因為你發燒了吧,不像平日那麼冷。我覺得以前的你更像一隻沒有靈魂的精美洋娃娃,美則美矣,但沒什麼真實感,冷冰冰的沒溫度,現在好像有血有肉了。”米雪想了一會,誠實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加護病房內,傅辰了無生氣地躺在病房中,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一旁放著一隻心跳測試儀,上面代表著心跳的曲線證明床上的那個人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邵華池找到了醫生詢問病情,醫生的回答並不盡如人意,傅辰的情況並不樂觀,按理說患者早就應該醒來,但自從又一次休克後,就再也沒睜眼過。
傅辰的生命,就好像與他連著骨血一般,邵華池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沉默中,露出了略帶猙獰的兇狠,讓一旁的米雪暗驚,心底冒出了寒氣,這個樣子邵華池,讓她不由想到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句話。
邵華池顫抖著握著拳,好像在極盡全力克制著心中的恐懼,透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然,他問申請了進入病房,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醫生被動容了,這樣下去患者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辦法,便同意了,他穿著消毒服走入病房。
拉住了床上人瘦削的手,感受著掌心下的溫度,“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在乎。這世上,有人很需要你,比如我。”
在病房外,米雪在玻璃外看著邵頤然不知道在傅辰床邊說了什麼,隻是她隱約覺得這個被稱作冰山美人的女人,非常溫柔,她對那個傅辰,應該不止是患者和心理醫生的關系吧。
邵華池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就守在傅辰的病房門外。
傅辰一度缺血,醫院的血庫臨時告急,邵華池記得自己看到過邵頤然的資料,他們的血型是一樣的,“用我的血!”
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對著出來的護士說道,這裡的護士也認識了邵華池,他們不清楚邵華池和病房裡面的病人關系,都猜測是裡面人的痴情女友,風雨無阻的天天在病房外等候,對她都有好感,誰不欣賞這樣一個不離不棄的女孩呢,所以當他提出要輸血給患者時,檢測了兩人血型後,院方自然就為他們安排手術了。
兩人被送入手術室,邵華池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細細的管子,而不遠處的床上躺著的是傅辰,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直達傅辰身上。
兩張病床離得並不遠,邵華池伸出了手,拉住了傅辰那隻骨瘦嶙峋的手,摸著還在跳動的脈搏,蜿蜒而下,到溫熱的手掌,然後張開了五指,滑入掌心,插入傅辰的五指之間,緊緊扣住,互相傳遞的溫暖直達心髒,有什麼細微的,暖湿的氣息鑽入心房,他微微笑了起來,才安心地閉上了眼,麻藥產生的效果朦朧了他的意識。
這一刻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他很想對他說:傅辰,我在,所以不怕。
周圍的聲音,也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有護士看到這一幕,眼神示意了身邊人,見到這溫馨又執著的一幕,不由地微笑起來。
殷紅的血液通過血管源源不斷傳入傅辰體內,就好像將自己的一切都融入對方的身體裡,在告示著,我是屬於你的。
待手術完成後,醫生松了一口氣,病人因為及時的輸血,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抹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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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發現幾個護士圍繞在病人身邊,神色躊躇。
“怎麼了?”
一個護士為難地看著醫生,指著兩個十指相扣的人,為難道,“醫生,分不開。”
有幾個護士眼底不知怎麼的就夾雜著一絲羨慕。
好像為了應證這句話,幾個護士使勁拉扯,都沒有將十指緊扣的手拉開。
明明是昏迷著,剛做完手術的他們都很清楚這兩人並沒有意識,而人無意識狀態下,身體是本能呈現自然放松狀態的,一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算了,把他們一起推出去吧。”醫生記起這樣的場景,在記憶裡也曾經出現過,那是一對幾乎同一時刻死亡的老夫婦,再看向這對小情侶,似曾相識的場景,也不強行分開他們了。
……
…………
傅辰醒來的時候,隻看到一片純白。
聞到鼻尖縈繞的消毒水味,才意識到這裡不是什麼天堂,沒死成……
連這個唯一他可以自己決定的事,都不能做了嗎。
然後感受到的是一股微風拂過臉頰的溫度,夾雜著栀子花的香味,窗簾被打開的窗戶吹起,帶著外邊的氣息。
他剛想動一動手,卻發現另一端被人握住了,潮湿的汗水黏黏糊糊的夾雜在兩隻交握的手心。握得很緊,哪怕他想抽也抽不出來,也許是這個動作維持的時間太長了,很熟悉的面容,他是認識的,療養院的心理醫生,專門負責他的精神狀況,不過他想應該還有順便將他的狀況透露給警方吧。
她怎麼會在這裡,所以是她救了他。
但他不需要救,不過死過一次的傅辰,似乎多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氣息,既然禍害遺千年,他死不成那就先活下去吧。
米雪走了進來,驚喜地發現傅辰已經醒了,像搗蒜似的把這些日以來邵頤然做的事情都告訴了傅辰。
傅辰聽完後,吶吶無言,無所謂的表情上帶著一絲不可名狀的裂痕,這個女人不是個感情豐沛的人,就算看到他倒在地上,最多就是打電話報警,然後偶爾探望,實在不可能做出這樣損己的事。
他很少會看錯人,所以是什麼引起這個女人的變化?
不過就算有變化又如何,那與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不過是一塊活著的肉。
拔掉了身上的插著的東西,還沒說什麼,就聽到米雪的尖叫,她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護士一看這間病房的患者醒來了,很快就通知了醫生。
邵華池醒的比傅辰還晚,等他睜開眼的時候,愣了會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想到昏迷前的記憶,猛地爬起來,身邊的牽引力讓他往回倒去。
一轉頭就看到的就是隔壁床,傅辰坐在另一頭床上望著他,看上去精神頭好了許多,不得不承認,傅辰有一張令人沉淪的臉,精致的五官,深邃的目光,側面看有些像歐洲人,那份資料曾說過傅辰有八分之一意大利血統,難怪五官融合了西方人的立體和東方人的細膩,如果隻是靜靜的不說話,更像是雕塑館裡一尊蠟像。
“你的身體……”遲疑道。
“沒大礙了,謝謝你的輸血。”傅辰就好像根本沒有就沒有自殺一樣,他從表情到語氣都很正常。
“不用,你本來也是我的患者,這麼做是應該的。”邵華池學著邵頤然的語氣說話,無論傅辰現在反應再奇怪,他都先暫時不想追究了,因為至少這人再也不用那樣暮色沉沉地躺在床上,讓他害怕下一刻人就會不在了。
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氣,他記得醫生說過,隻要傅辰能醒來,就沒大礙了。
“能請你先松手嗎。”傅辰神色莫測,隻是吐了這幾個字。
邵華池滿臉問號,好像一下子沒明白過來,一臉茫然,在那張冰美人的臉上,倒有些另類的可愛。
邵華池並不知道傅辰所想,在聽到傅辰這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後,卻覺得自己耳朵都要酥了。
好熟悉,這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這和他記憶裡的傅辰好像已經能對上號了。
雖然面色還是很蒼白,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白色繃帶,外面套著松垮垮的病服,但這都說明傅辰真的活了!
喜悅湧向心頭,幾乎要淹沒他。
傅辰看了會邵頤然,發現她是真心高興。之前他們的接觸很多,應該說他被關在療養所那半年的時間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女人,但他從沒仔細看過她的模樣,也許就是看過了,也並未放在心上,誰能指望一個不想活的人去記住他人。
此刻死而復生,再一次看到這麼鮮活的她,那眼睛雖然還依舊冷冷的,望著自己的時候卻隱含著著喜悅和小心翼翼的眼神,這個天之驕女大約從未對他人如此吧,她救了他。死寂的心泛起一絲波瀾,也許隻是因為聽到這個女人為了救自己豁出了一切,為了他能醒過來。
他並不是一個以怨報德的人,也不會說什麼“我不需要你救”,“誰要你多事”這樣傷人的話,但不代表他真的能感激她。
如今面對邵頤然,不僅是尷尬和復雜,更有一絲無形的枷鎖在綁縛著他,也許這是另一種類型的道德綁架,但傅辰無法去指摘邵頤然什麼,她是好意,是對病人的負責,而若是浪費了她這片好意的自己,恐怕就禽獸不如了。
那是一種生命必須對某個人負責的沉重,哪怕他自身並不願意,但這種沉重卻從醒來就一直伴隨著。
他不知道她救活他是為了什麼,也許隻是道德觀念,不能見死不救,但他醒來後他也能感覺出來她也許是渴望自己活著的。
一個心思細膩並且善於觀察他人的人,往往都比常人想得更多更深刻,也是這樣,他們比常人活得更累,傅辰就屬於這樣的人。
邵華池這才發現他一直握著傅辰的手,聽話地松開了,表情還呆呆的,顯然還不在狀態,“你……去哪裡?”
“廁所。”傅辰對邵頤然並沒有惡感,也沒有太多好感,隻是遵循本能地回答。
聽到病房內的洗手間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邵華池才猛地意識到什麼,頓時臉有些發紅。
傅辰一直在等他松手,上廁所……上、廁所……要脫下褲子,然後……
那畫面好像已經能夠自動解析。
唔,邵華池猛然捂住了臉,他到底在想什麼。
“喂,邵頤然,你在發什麼騷 ?”剛去給傅辰買醫院提供的病人營養粥回來的米雪,一進來就看到邵頤然滿面春光的模樣,雖然早就心裡有所猜測,但親眼看到療養院眾人心中的女神也逃不過愛情的魔咒,她還是覺得這個畫風好詭異。
冰山消融啊,還是個年紀比自己小兩歲的男人,真想不到這個冷漠自持又帶著爾等皆是凡人氣場的女人,會那麼前衛談起姐弟戀。
“胡說什麼。”邵華池又放下了手,冷冷地說。
“裝什麼假正經,你出去問問,現在這醫院誰不知道這裡有個大美人,天天都守在男友身邊寸步不離,生死不棄的?”米雪促狹地笑道,她其實更喜歡現在這樣帶著活氣的邵頤然,以前的雖然也挺好的,就是像沒了靈魂一樣,“對了,你就現在這樣子給你心上人看?”
邵華池才發現身上還穿著被汗水浸湿的病人服,隱約能看到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
套用一句話,就是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