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得窒息,好像要將懷裡人掐死。
他胡亂地蹭著青年的耳側,已經神志不清了,伴隨著不間斷的抽搐,李變天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
但來人卻記得清清楚楚。
“李遇,你是我撿回來的,就是我的。若連你也要背叛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第135章
望著傅辰的眸中翻湧著那微微扭曲的氣息, 令人毛骨悚然,這次對於中了計是始料未及的, 但哪怕如此李變天也不至於失態, 除了藥物的影響,令他如此失控關鍵還是自己哥哥的行為。
“李遇……”黑暗的小屋裡,隻有幾盞忽明忽暗的燭臺, 照在兩人身上,一半的表情隱藏在陰影裡, “把朕綁起來。”
“陛下,我不能這麼做!”傅辰失聲道, 他絕不能這麼幹,別說數字護衛團根本沒走遠,隻是礙於命令不得靠近, 就說李遇自身的性格,對李變天的崇拜尊敬是藏在骨子裡的, 表面看不出來, 但在這種關鍵時刻, 就是打死李遇也不會捆綁李變天的。
李遇不會做的事情, 傅辰就絕不會考慮。
他厲色一閃,脫去自己上衣, 露出白皙的肩部, 光滑細膩好似上等絲緞,猛地回抱住已經在地上痙攣的李變天,“陛下, 咬我吧,我皮粗肉厚。”再這樣咬下去,以李變天的內力,遲早會咬斷牙齒。
既然李變天隻放他一個人進來,那麼有些事情就必須他親自來才有用。
李變天蒼白的俊顏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因為忍耐眼角還在抽搐,纖長睫毛下的雙目在聽到傅辰的話後,似乎醞釀著什麼情緒,又似乎在確認眼前的人是誰,他抱著自己身體的手緩緩地,顫抖地向傅辰伸了過來,碰到了對方的肌膚,倏然,好像打開了某個閥門,猛地朝著傅辰的肩膀咬去,牙齒刺破血肉,剎那間鐵鏽味溢滿口腔。
李變天緩緩合上眼皮,全身肌肉稍作放松,李遇……
當傅辰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大汗淋漓,看著虛弱的比李皇還更像個病人,本來就白皙的皮膚越發慘白,現在是夏天,他就像一個剛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人。
一直關注這個房間的阿四阿六一發現這裡的情況忙跑了過來,接住了軟倒的傅辰,“你怎麼樣,要我喊太醫過來嗎?”
房內的動靜已經完全沉寂,也沒了李變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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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不過阿四哥,阿六哥你們先別進去。”傅辰邊說著,“主子很快就會出來的。”
兩人自然知道不能擅自做主,李皇治下向來嚴格,沒有允許不能隨意衝進去,但至少從一開始到現在聽著這個房間裡隱約的聲響,從一開始的摔東西打碎物品到後來幾乎沒有,他們知道皇上已經好了很多,所以問題又回來了,四王爺到底對陛下做了什麼?
阿四正要問李皇的情況,就猛然看到青年肩膀上的血跡,頓時指著:“你哪裡沒事了!”
阿六也發現了,“你這個小混蛋,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脾氣怎麼那麼倔,受了傷就不知道說出來,還不快跟我們過來!”
傅辰雖然早就穿上了外袍,但咬得太深,傷口流血過多,已經滲透了衣服,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當在太醫院看到傅辰那被咬掉了一塊肉的傷口,阿四阿六嘆了一口氣,傅辰算是被兩人壓著去太醫那兒進行包扎後才出了宮的。
他並沒有得到關於李燁祖後續的情況,因為魯王府已經被官兵把守著,無人能夠隨意進出了,但無論李變天怎麼查都很難查出蛛絲馬跡,那條通道已經被地鼠埋了。
最後幾天傅辰是在阿三的原府邸度過的,把所有密鳥都放了出去,其中有幾封是送到京城的,他清楚,薛睿已經在那兒等了他五年了。
因為快要離開了,李皇特意放了他幾天的假期,傅辰趁著這個機會把關於自己的印記完全從府裡抹去,如果是五年前的人過來一定會發現這座宅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傅辰把它恢復了原貌,這是對逝者最後的尊重。
他又去了墓地,墓碑上面沒有名字,所有李變天身邊的親衛如果死去,都是沒有名字的,沒人知道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也沒人知道他們的消失,一塊塊無名碑就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靜靜地看了會,什麼話都沒有說,也許因為沒必要再說。
烏仁圖雅一家三口和青染等人都已經陸續離開了,在出發前烏仁圖雅把身上的香囊交給了傅辰,為了以防突發事件。
這是每一個烏鞅族聖女從小佩戴的,香囊裡的東西他人怎麼都不會想到:是頭發。聖女每漲一歲就會被上一屆大巫剪掉一部分頭發放入裡面,這些頭發蘊含著聖女身上的純天然氣息,當初被烏鞅族撿回去,他們聞到傅辰身上的氣息,其實也正是傅辰帶著這個香囊的緣故。
凌晨,宮牆外,天際剛剛露出一絲青白色,整個皇城都籠罩在淡淡的迷霧中,傅辰是輕裝上陣的,他身邊甚至沒帶任何僕從,這是李變天一開始的要求,他給傅辰安排的身份在皇宮內,也就是最接近晉國核心力量的地方。所以他的身份從出現到完成,都要符合那個“人物”的一舉一動。
之所以一開始就選擇讓傅辰當太監,也有一部分這方面的考量,希望他能習慣這個職務。
傅辰的臉已經被易容成一個樣貌普通甚至有些醜陋的青年,這是必然的,他在戟國皇宮是總管太監,也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雖然李變天在個人信息上的措施做得非常好,他的臉應該不會被其他人認出來,但向來喜歡萬無一失的李皇還是讓傅辰易容了。長時間貼著這些面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誰都不喜歡好端端的皮膚上覆蓋著一層皮,到了溫度極高的夏天,整張臉都算是泡在汗水裡發臭發皺了,所以這次李變天為傅辰準備的幾個易容面具,都是最透氣型的,甚是那張假皮上還能分泌出傅辰本身就流出來的汗,在細節上盡善盡美,也盡可能不讓他的真臉受到傷害。
和幾個數字護衛團交好的人告別後,他就要去皇城北面的集市,那邊一大清早就有從戟國出發的商隊,有皇商亦有普通商人,傅辰到時候就會混入這些隊伍裡。
他沒想到,最終裡李變天還是來了,他面色蒼白,身形依舊挺拔,一點都看不出曾經如此激烈地生死掙扎過,而這樣的痛苦可能還要延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都退下,朕和他說幾句。”
所有人離開,李變天默默看著眼前的人,他是一步步看著眼前人從一個倔強壞脾氣的小孩長到現在成熟穩重的青年人模樣,鄭重道:“該說的,這些日子以來你也都明白,不需要朕再交代了。現在朕隻想對你說幾個字,保重以及……保命。”
“陛下也是,保重自己。”傅辰重重點頭,也深深望著李變天,還是和最初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都帶著一種他人無人忽視的氣勢,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如此心無芥蒂地望著對方。
下一次見面,恐怕就——
再也回不到當初了吧。
看著傅辰離開的背影,李變天忽然腦中閃過一個黑漆漆的畫面,和一片漠然殺機,總覺得有一部分很重要的記憶被憑空挖掉了。
傅辰跟的隊伍不像來的時候那樣繞了路,那會兒李皇他們路過了幾個國家,這次是直接走了最近的路,一條貧瘠而荒蕪的絲綢之路,走這條路的幾乎都是商人,這也是為什麼這條路上每年總有那麼多人埋屍在沙子下方。
這其中有自然災害,也有人為的因素。
夏天在沙漠裡行走,就像被塞入了一個巨大的蒸籠裡面,這和當初冬天來的時候又是截然相反的情況,炎熱暴曬和缺水缺食物是當前最緊要的,沙漠裡有數以千計的動植物,其中包括毒蠍、蛇、蜥蜴、禿鷲等,到了晚上還有臭鼬、狐狸、蝙蝠甚至……成群的沙漠狼。
傅辰曾在一日晚上扎營的時候,聽到過狼吼聲,回蕩在這片荒漠中,這導致他從沒有脫離過大隊伍,晚間休息的時候也不會完全讓自己睡著,保持著一份警惕心。而李變天派來的護衛已經在傅辰的要求下撤走了,到了晉國邊陲他就會首先“鬧失蹤”,讓這群人跟著可不利於行事,這樣也有利有弊,弊端就比如現在,不過他寧願這樣,總比到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還在李變天的監視下好。
最為慶幸的是,他們避開了幾次沙匪的洗劫,沙匪是一種日落而出的族群,異常兇狠,出現的時候有的會留人劫財,有的時候是全殺了,能躲則躲。
傅辰跟的這支隊伍算是經驗比較豐富的,不像皇商一到了關外就被盯上,也不像普通的商隊那麼容易被打劫,這個隊伍裡能人異士不少,腿腳功夫厲害的更是有許多,裡面的沙漠指引人就有三個,足以支撐商隊多年在各個國家之間的往來。當一路從早烤到晚,傅辰已經感到自己的身體嚴重缺水。
這個隊伍是李變天親自決定的,隊伍裡的商人隻以為這個孩子有些背景,因為當初來的時候是通過皇城一個較有地位的人送過來的,猜測他大約是什麼戟國貴族之後,隻是家道中落跑到外國去避難的,對於這個小公子哥兒也算是照顧有加,沒人會和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隨便槓上。發現他脫水後立馬給他用了水,並且進行了一段時間的陰涼處的休息,才緩過來,傅辰受了這個教訓才有了經驗,也開始注意身體的水供給。還好隊伍裡有指引人,他們已經找到過兩處綠洲了。
在出發的第七天,傅辰他們遇到了沙暴。
“沙暴要來了!快全部躲好!”操著一口戟國語言的指引人提醒著他們,在沙暴來臨前,傅辰等人迅速躲到駱駝下面,一些重要的物品也被他們妥善保管。
指引人這個職業,危險和報酬是成正比的,他們有時候僅僅是挖出一點樹根,看到幾隻路過的蠍子,查看泥土的味道和幹燥程度,就能判斷哪裡有綠洲,哪裡有危險,還有什麼時候會來沙塵暴,還能根據太陽和星辰的方向來判斷走什麼方向。
沙暴來的時候,視線已經完全被細碎的黃色粉末所覆蓋,呼吸間都好像全是沙子,傅辰閉緊了雙眼趴在下面。
耳朵裡已經完全聽不到其他聲音,隻有呼嘯的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才結束,隻有一個人失蹤了,其他人都安好無損地走了出來,一些不重要的物品早已不翼而飛,但對整個隊伍來說,能保住命和最關鍵的財產才是最重要的。
後來那一個月裡,他們又躲過幾次有驚無險的危機,一群人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了。
這途中,如果缺乏食物,隊伍裡就會有人在離得不遠的地方看能不能誘捕一些沙漠動物,就是蠍子和叫不出名字的螞蟻,傅辰都吃過了,他曾以為自己絕對不會碰。人有時候為了生存,所謂的底線可以一降再降。
有一次,他們中的某個人帶來了幾隻狼幼崽的屍體。
很久沒開葷,最多也隻能吃吃肉幹的隊伍,頓時都雙眼發亮。
傅辰卻皺了皺眉,他在隊伍裡沉默居多,顯得相當低調,少有的開了口,“狼是群居生物,這麼小的幼崽很難獨自在沙漠裡存活,除非它的族群也在附近,這樣吃了恐怕不好。”
而且傅辰記得,沒進入沙漠多久,他就已經聽到了狼吼聲了,這應該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族群。
三個指引人也是從興奮中回過味兒來了,但卻阻止不了其他人對新鮮肉類的渴望。
“沒人看到我們殺了它,就算真的有狼群,也找不到這裡來!”其他人不以為意,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幹,再說沙漠裡什麼沒有,危機四伏,怕了也沒用。頓時覺得傅辰這樣生活在戟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太慫了,隻知道危言聳聽,“你這小鬼,太沒血性了,真該好好跟著咱們練練!”
“哈哈哈,兔崽子看著都二十了吧,長得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沒幹過大事的,雞都沒殺過吧,書讀得多了,腦子都要生鏽了。幾隻畜生就讓你怕成這樣,我們在這沙漠走了十幾年了,也不是第一次吃狼肉,哪有那麼多問題啊!”白天那麼大的太陽,所有人都是包著頭走的,但大部分人還是被曬得烏黑烏黑的,隻有傅辰依舊是個曬不黑的體質,這才讓大家都覺得這個就是個逃難又沒吃過苦的小少爺。
“膽小鬼,畏畏縮縮的像什麼男人!”幾個青年說著,還狠狠咬了口烤得香噴噴,滴著油的狼肉。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湿鞋。
誰能保證次次都萬無一失呢。
傅辰知道勸也沒用,就和其他幾個也不願意吃的人一起沉默地坐著,在嘲笑聲中繼續啃著硬得能把喉嚨割開的肉幹。
那之後,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知名的危險正在悄悄靠近。
但經過上一次後,傅辰並沒有把這種莫名的感覺說出來,而是更仔細地觀察四周動靜。
傅辰對危險的直覺非常準,這也在關鍵時刻救了他無數次,對他來說這種直覺隻是對環境的敏感度,觀察細節,以及各種分析綜合得來的,那天半夜,整個商隊隻有兩個放哨的人,實行的輪流制度,這也比較公平,他們所有人都需要休息,沒人能通宵守夜。除了放哨的人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因為白天實在太消耗體力了,要是晚上沒有一個充足的睡眠,他們是沒有辦法在第二天繼續趕路的,所以晚上的休息極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