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醫術真是……冠絕古今。”傅辰覺得自己說的絕對是大實話,哪怕現代他這樣的眼傷要治好恐怕也很困難。
梁成文卻笑道:“這還是你自己處理的恰當,你是不是在受傷後吃過什麼,那藥不錯,壓制了你的傷口惡化和感染,不然我哪怕華佗在世也是救不了你。”
那是從扉卿那兒騙來的,不過傅辰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還沒等傅辰視力完全康復的時候,梁成文這裡已經接到好幾封加急的信件,他也著急了起來,痘疹的爆發已經開始蔓延了,而情況日趨嚴重,他們這群太醫裡已經有人得了,引起太醫群體的恐慌,一個逃跑的太醫被守城的將領誅殺,進而誘發整座城的規模性大暴動。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自然必須要去了。
傅辰將自己知道的辦法告訴他:種痘。在離開肇溪村的時候已經教給了婦人們,隻等薛睿他們得到那些痘瘡就能實施,隻是現在根本無法入城,要找零散的得病之人並不容易。近代有人提出在清代就有了種痘技術,其實不然,最早的種痘要追溯到唐代的藥王孫思邈,用從天花瘡口上的膿液敷在健康的人身上來預防,不過這方法如果能夠傳承得當也不會到清代才漸漸普及了。
前世,1980年的時候,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天花已經消滅,就再也沒有種痘了,大部分人對此都隻是聽說,包括傅辰也沒仔細研究過,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物上。
隻依稀記得部分資料,從清代的《醫通》中,記載著治療天花的辦法,話糙理不糙,隻有很簡單的一句:取不嚴重患者的痘瘡液放入孩童鼻孔中,磨研痘痂再用管子吹入其中。
後來世人還發明了更具體的一些辦法,例如液體牛痘苗、凍幹牛痘苗及雞胚組織痘苗。
具體的實施措施也寫給梁成文,事情刻不容緩,得到辦法後梁成文第一時間去信給還在那三個州縣對抗疫情的邵華池那裡。
“你立刻回京城,趁著現在天花還未大面積爆發,京城也許是最安全的地方。”從上次腸痈治療成功,再加上後面一次次的巧妙醫術辦法,甚至無交配繁衍後代都來此傅辰的“天馬行空”,對於傅辰的說法他深信不疑,既然傅辰說有用,那必然有用。
讓傅辰先離開也是為了安全考慮,傅辰又不是醫師,最重要的是保全好自己。
冥冥之中他有種感覺,傅辰不能出事,不然將會有無法預計的後果。
傅辰當然不是明知道有危險還舍己為人地撲上去的人,自然沒有異議,梁成文將最後幾次敷藥的時間和方法告訴青染、恨蝶等人,讓她們注意最後最關鍵的幾次才快馬加鞭地趕赴疫情最為嚴重的闌州。
傅辰這裡也沒有闲著,他們正在找落單的天花患者,這就相當於大海撈針,傅辰派出了薛睿和青酒出去,卻不到一天功夫就回來了。
薛睿說青酒一出城門就碰到了,那得了天花的孩子是個輕度患者,甚至已經快要痊愈了,逃到聿州卻被青酒給遇到了,這說不是運氣還真沒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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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喜出望外,面對還忐忑看著自己、雙眼寫滿期待的青酒,傅辰當然也不吝嗇,找到這樣一個患者,贊賞地摸著小孩的腦袋,湊過去親了一下。
“你是我的幸運星。”傅辰隻是開玩笑,卻不知在將來這孩子真的成了自己的幸運星。
青酒那一天都在恍恍惚惚中度過,腦中不斷回放著:公子親我了,親我了……
傅辰一點也不敢小看天花,這個在世界歷史上奪去上億人生命的病毒,曾經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忙讓人取下那孩子結出來的痘痂,給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種了痘。
他選擇了據後世醫書上推薦的水苗法,在暫時找不到牛痘接種之前,這種辦法據說已經拯救了數以萬計的人性命,水苗法的過程並不難,用20到30顆痘痂磨成粉,與水混合調勻,這就是痘苗了,再用棉布片包裹好痘苗,捏出棗核的形狀再用細線拴住防止它崩散,將這個棉布包塞入鼻孔裡,六個時辰後取出來。
之後如果出現發熱、出痘的情況,就是防疫成功,而出痘後的幾天就會好轉。
傅辰知道天花有一個規律,每個人一生隻能得一次。
待二十天過後,幾乎隊伍裡所有人都種痘成功,有了抵抗力,包括那幾個早就被發現的“隱王”派來的暗衛也被種上了,傅辰才準備帶著人趕往京城。
暗衛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隱王早就讓他們保護傅辰回到京城,如果傅辰被傳染到他們都要以死謝罪。
沒想到現在親眼看到治愈的辦法,甚至他還讓自己這些八竿子都打不到關系的暗衛都一起用了,他們那麼多人接觸那患者時都沒染上,很顯然傅辰這個方法是管用的,幾個漢子沉默的將這個恩情記在心中。
傅辰的隊伍裡面除了那群屬下外,還有泰常山選的幾個孩子和一些各有長處的成年人。那些孩子都很安靜,其中有一個小蘿卜頭,叫包志,也是傅辰第一次來到泰常山在山腳下看到的那個被眾人欺負玩自由落體的小孩兒。包志很安靜,這種安靜與青酒為生存表現地乖巧又不一樣,他是個極為擅長受委屈的孩子,本來根本沒選擇帶上這樣柔軟的孩子,但當這孩子安安靜靜地拽著自己的衣角時,傅辰想到自己曾經的兒子,每次自己早上去上班時,也是這樣拉著自己,“跟著我,會很危險,隨時會死,但在這裡不會。”
小孩也不說話,沉默地拉著。
傅辰最後還是帶上了這個執著的孩子,他對孩子向來沒辦法。
包志也很爭氣,當他看到了開始展現出自己真正天賦、各方面堪稱妖孽的青酒後,就默默跟在青酒後面學習自保。
現在小孩拉著自己,傅辰自然而然地抱起他。
包志開心地朝著滿是憤懑的青酒笑著,青酒喜歡小大人,不屑於這種幼稚的行為,卻沒想到這個包志看著是個軟包子,剛才不過是自己不理會他,就用這招來對付自己,簡直是個黑心芝麻包吧!
馬車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在知道隱王就是邵華池後,傅辰除了一開始的震驚憤怒後,依舊沒什麼變化,他不可能為了拒絕一個男人而影響自己的生活軌跡。
不過在闲暇的時候,傅辰也會把很早以前塵封在角落裡的記憶給翻出來,那次他扮作王大的時候,邵華池一些詭異的舉動,是否那時候就認出他了?
他的易容連李變天都看不出來,邵華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但除了認出他,沒有更合理的解釋。
比如在密萊國的密道河邊,那個所謂的人工呼吸,比如後來在血麟蝶飛出來時邵華池帶著他躲進棺材,比如出現在他客棧中的七殿下,比如發現他中了毒那個夾著藥丸的湿吻……
那些自來熟,不是因為那一見鍾情的可笑理由。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邵華池對他起了那種心思?
傅辰閉上了眼,不讓這些雜亂心思打擾自己,邵華池要的他給不起,也沒有,隱王沒考慮過,更何況是曾經亦師亦友的七殿下,簡直……匪夷所思。
青染正給傅月換藥,卻發現傅月總是在走神,似乎從那天離開知縣府後,她就是這個狀態,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當她下了馬車,正撞上採辦完物資回來的薛睿,對方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走向馬車向傅辰報告情況。
青染想到那日她最終還是根據邵華池的紙條上的信息去了那地方,看到的是已經恢復成往昔風流公子的薛睿,正與邵華池賜下的姑娘有說有笑,這就是七殿下的“幫忙”吧,幫薛睿順利移情別戀。想想兩人初遇的時候她是瀟湘館的頭牌,而他是京城的少女春閨夢,兩人也算有段各自演繹的戲,也因此結識狼狽逃脫追兵的公子。
後來再見面,他們也清楚對方以前不過是在逢場作戲,但現在的薛睿卻似乎不是逢場作戲了。
“怎麼還在擺弄這條項鏈?”馬車上,傅辰現在已經能朦朧地看到一些東西了,從聲音和影像中辨別出青酒在做的事。
青酒沒辦法說出,這條項鏈根本不是傅辰送給他的那條,雖然外表長得一模一樣,但裡頭沒有添加的暗器和毒針,他怎麼能讓公子知道自己那麼無能,連項鏈被掉包了都沒察覺,心中卻是暗暗記恨上了,別讓他發現這是誰偷的,這事,沒完!
傅辰另一邊的包志卻是乖巧地跪坐在地上,給傅辰捶腿。
哪怕傅辰說了很多次不用如此,但這孩子卻始終堅持著,到後來傅辰也不管了,不讓他幹就一個人默默的哀傷,除了邵華池還真沒見過哪個人伺候人還伺候的那麼起勁的。
青酒鄙視地看了一眼包志,這諂媚的模樣簡直令人發指。
馬車又行駛了一段時間,薛睿推開門簾,探了進來,“公子,有人攔車。”
攔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都熟悉的松易,松易滿身塵土,鎧甲上沾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血,他身後的人也顯得疲憊不堪,他們統統跪倒在傅辰面前。
“公子,求你去看看主子!”
見傅辰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動容,松易覺得格外心寒,殿下怎麼對待這個人他都是看在眼裡的,哪怕沒有那種心思,就是道義上也至少不能如此視若無睹!
他為殿下感到不值!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他隻能寄希望於這個男人可以稍微動搖。
“主子……主子他快不行了,他中了天花,是有人惡意放進來的源頭,主子染上了也不讓我們說,現在已經……已經快……”哪怕他知道這天花傳染性極高,隻要去了就很有可能也是九死一生,但他無法控制自己沸騰的憤怒,若是傅辰不願意看在之前主子全心相待的份上前去,他就是綁也要把人綁過去!
他是違抗軍令從城裡殺出來的,殿下已經意識不清了,夢中喊的全是這個人的名字。
一些原本跟隨殿下的人,眼看主子不行了,變成了一隻長著膿包的怪物,逃得逃,叛變的叛變,還有些蠢蠢欲動的,剩下的就是他們,被殿下隔離在安全的地方,但他們也幾乎絕望,殿下恐怕是挺不過去了。
“二皇子帶了陛下的口諭,所有感染者——燒死!”為了杜絕病情繼續擴大,最嚴重的幾座城將要面對來自京城的絕殺命令。
傅辰黑沉沉的目光,好似深不見底的潭水。
轉身就離開。
傅辰對著薛睿交代了幾句,在松易絕望的目光中又走了回來,“走。”
透著蒼勁與殺氣。
啊?
傅辰又重復了一遍,“我說走,沒聽懂嗎?”
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本來以為要與傅辰的人火拼,之前想的辦法都還沒用上呢。
松易有些喜出望外,傅辰雖然剛開始顯得不近人情,但現在至少還主動表示願意前往。就衝著這一點他就比那群女人好多了,殿下的王妃與那田氏,早就得了消息,不但沒有過來照顧殿下的意思,甚至連個消息都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