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在黑暗中將一切乞兒的特徵抹去。
看著紅狗的屍體,傅辰還是決定將他放到目前最適合的地方——糞坑。
在糞坑裡能一定程度上保證他的安全,也能在短時間內不被發現,氣息、身體都會被掩蓋。
不過隻要第一軍發現異狀,他就連進入李皇身邊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最佳時機就是趁現在抓緊時間進入李變天周圍,找機會暗殺,這時間必須控制在明天放粥前。
根據第一軍巡邏的時間點,傅辰戴上擱在一旁木架上的頭盔,回頭望了一眼,淡聲道:“各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上這條路,怨不得誰,就是換了他自己也一樣。
踩著那熟悉的旋律,順利地進入了這個隊伍,旁邊的人對他聳了聳肩,但並沒有說什麼。
傅辰已經猜到這應該是與紅狗關系最好的兵,代號驢頭,平日最嘮叨。
一隊人在巡邏途中,驢頭小聲抱怨了一句:“又去那麼久,怎麼不幹脆掉進裡面得了!”
傅辰學著紅狗的語氣,用標準的戟國口音嫌棄道:“你很吵,保持安靜。”
驢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了看隊伍最前面的老大還是打消了念頭,他可不想再因為話多吃懲罰了。
見最熟悉的驢頭被自己忽悠過去後,傅辰也松了一口氣,他也是第一次學紅狗,隻能從日常生活中取經,短時間蒙混過去還行,久了就不一定了。
又過去了一刻鍾,到了互相交換暗號的時間,戟軍的暗號一般是一刻鍾更新一次,而且每一次交換的暗號都是隨機提取的,暗號有個總詞庫,傅辰以前背出了他的級別能知道的所有,但是他不曉得過去這麼久是否有所變化,希望運氣不會這麼糟糕,最好是他知道的幾千個暗號之一。
一個個互相低聲又快速地對接,傅辰神經緊繃著。
旁邊驢頭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句。
“上倫河上魂歸兮。”
傅辰體內湧上一股寒流,手心也冒出了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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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這段暗語並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個, 甚至連格式都與以前有很大不同。以前的暗號以一兩個字為主,最多也不超過三個, 大多是地名或是藥材食物等, 也是為了在交接的時候節約時間,現在這一句更像是詩句。
這不是他曾經接觸過的任何一種暗號模式,就算傅辰再天賦異稟也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答上來。但所有戟軍的互接暗號都要短時間內應答, 做不到被懷疑就是必然。
他現在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無論如何回出一個答案, 然後等待命運裁判。
他隻能以曾經從李派得到的信息,來猜測下一句是什麼。
如果失敗, 那麼他面對的就是戟軍的圍剿,而他在這樣子的圍剿下,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幾率。
傅辰緩緩閉上了眼, 概率太低了,也許現在就是他生命的倒計時, 也是他爭分奪秒的最後時刻。在這個時間點, 他甚至沒有辦法再去思考其他, 隻有將所有精力都用來破解暗號。
上倫河是戟國的母親河, 是所有戟國人人心中最神聖的一條河流,關於這條河流涉及的知識點也非常多, 下半句能對上的內容能有千百種。他首先要縮小範圍, 那麼,最主要的突破點就在後半句魂歸兮,魂歸兮有一個戟國象徵, 那就是彼岸花,彼岸花在戟國又叫做曼珠沙華,惡魔的溫柔。
不過就算他分析了這些,他也沒有辦法答出下半句,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哪怕他最後得出了正確答案,也一樣會被懷疑,隻要一打開兜鍪,他的身份就會曝光。
傅辰在盔甲下身體冒出的汗越來越多,他赤紅著雙眼,精神高度集中,身體已經做好了被發現就立刻逃跑的準備。
就在這緊迫時刻中,思緒不停運轉,忽然有什麼一閃而現,想到了曾經一幅畫面,就是他與李變天一同在上倫河邊走,看到了在河對岸那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
李變天又為這種花取名為紅漫天,意喻著死亡的召喚,而這事隻有親信才知道。
傅辰像是赴死一般的回了一句:“曼珠沙華紅漫天。”
其實與前一句沒有什麼聯系,詞句也不對稱,但卻是有李派的獨有特色。
傅辰這些分析看似花了許久,實際上都是一瞬間完成的。
驢頭疑惑了一下,望了眼傅辰,然後並沒有其他反應,就這樣暗號對接已經結束。
這讓已經準備好突出重圍的傅辰意想不到。
所以是……正確的?
傅辰相信這個暗號的修改,與李變天本人也有關系。
雖然暗號通過了,但是驢頭對於傅辰剛才的停頓還是心存疑惑,在隊伍回到府邸準備交接的時候,他回頭對傅辰說:“你剛才怎麼回事,心不在焉的?”
這句話如果是其他人聽到,肯定不會放在心上,以為隻是普通詢問,但傅辰猜測這時驢頭已經對他有一絲懷疑,但因為“紅狗”之前的表現,他還是更擔心紅狗的情況。
傅辰隔著兜鍪,語帶惆悵道:“有點擔心母親。”
這口音是紅狗的家鄉話,紅狗的家鄉與驢頭是同一個,所以他們兩個比起別人更親一點。
驢頭聽到這話裡頭說的,懷疑都消去,他明白紅狗的擔心,紅狗的父母親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非常愛護,後來得知紅狗被選為李皇近衛,才萬般不舍地與兒子分開,這麼多年來與兒子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們年數已高,又還有幾個年頭能活。但驢頭知道,紅狗的父母早就在前幾年去世了,不然陛下也不會一直留著紅狗,不讓他回去,免得影響紅狗狀態。
傅辰消除了對方的疑惑,總算順利的進入李變天所在的核心位置,這裡原本是荔城守城將領的地方,隻是守城將領和全家都被李派的人斬殺,這座府邸也就空了下來,就被李派的人理所當然佔了。
目前並沒有四處巡邏的警衛,而且安靜的出奇,傅辰隱約能聽到攻擊產生的碎裂聲與撞擊聲,離他們還有些遠,但身邊的護衛都像是沒聽到一樣
傅辰目中劃過一道犀利的目光,是李變天……他果然病發了。
他沒有四處張望引來懷疑,邊走著邊與腦海中的地圖對應,在進入荔城之前他們的人並不知道李變天會選擇哪一處作為自己暫時的據點,所以薛睿在他來的時候已經給了這個城池裡所有重點關注的主宅,這裡也是其中一座。
現在是交班時間,其中一半的人要交替第二軍休息,然後過幾個時辰再一次交替。本來還輪不到紅狗休息,隻不過驢頭看到他的狀態不太好,拍了拍他肩膀,“這樣吧,我和你換。”
“不用了,我可以。”
驢頭強硬的按下了他的肩膀,“我讓你去就去,不是嫌我啰嗦嗎?”
傅辰沒有辦法,隻能應了下來,成為留下來的這一批人。
在傅辰要回答暗號停頓的時候,他就已經算到了這一幕,在露出破綻的瞬間就決定將計就計,利用自己的停頓引起紅狗的注意和愧疚,無論後面紅狗是不是換班的人選,他都有一定幾率留下來,隻要能留下來,他就能接近李皇。
休息的地方自然需要脫身,他不能脫掉兜鍪露出這張臉,所以剛到休息處,他就找借口離開眾人。
而出去了的驢頭在思考著什麼,他身邊的同伴疑惑地望著他,“想什麼呢?”
驢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來到底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總覺好像有什麼,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算了算了,還是快點巡邏完,老子想睡覺了!”
另一邊,也同樣是午夜時分,邵華池站在城牆頭,出神地望著遠方,青染一步步走到城牆上,看到這樣的邵華池,不由想著,殿下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他們以前怎麼都沒有發現呢?
也許是太驚世駭俗,所以根本沒人會往這個方面想吧。
不過看到其他人完全沒有懷疑過,他們還是挺享受這種別人永遠都被蒙在鼓裡的感覺,看公子的做派也知道,公子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殿下的聲譽。
“殿下,是在擔心公子嗎?”並沒有得到回答,青染也沒有再說話,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也同樣會擔心薛睿。
看著殿下的樣子,她忽然覺得人與人是平等的。你看,就算是殿下這樣位高權重的男人,一樣會為了心愛的人牽腸掛肚。
邵華池並沒有回答,他所有的思想似乎都隨著那個人的遠去而離開。
自傅辰離開後,他就整夜整夜的失眠,習慣登上城牆望著遠方,似乎那樣就能等來那個他想等的人,也許隻是這麼看著,就能讓他的擔心減輕一些。
這幾天,那緊張感卻越來越頻繁了,他覺得要發生什麼?這麼等著總歸是不安心的。
他手中緊緊握著那塊兩人都有的玉佩,喃喃自語著:“快點回來吧,我要等不下去了。”
傅辰再次找了借口去茅廁,逃脫了其他人的聚集處,他根據恨蝶所繪制的地圖,順利避開巡邏密集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有人匆匆過來,那人曾經是他帶出來的太監緒英武的手下,小杏子。
小杏子一看到傅辰的裝扮,知道這是第一軍的某一位大員,直接上前請罪,他有些害怕,但又知道這種事瞞不過去,也不得不說。
“大人,有個僕從染了痘疹,傳染了其他人,無法去伺候陛下,奴才實在拿不好注意您能過去看看嗎?”染病的奴才是不能到主子面前伺候的,若是知情不報罪加一等。
傅辰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冷聲道,“帶我過去。”
第一軍對外向來都是這個態度。
小杏子帶他過去時候就看到,有好幾個躺在床上呻吟的人,他們臉上和身上都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痘子,這才是小杏子不敢隱瞞的地方,他怕這群人染了天花。
傅辰經歷過,分辨的出這不是天花,這些痘痘看著恐怖,卻隻是一種急性病,敷一敷藥就能好的,這些人恐怕是不想去伺候,才會故意吃了什麼藥變成現在的模樣。如果其他第一軍的人過來,看到這些人哪裡看不出端倪,欺君之罪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現在被他看到了,那麼也是命了。
旁邊的小杏子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會兒看看傅辰,一會兒又看著床上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