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夜富甲天下·壹》


  仇薄燈饒有興致地拿起來,問:“這是什麼?”


  左月生手忙腳亂地把一桌雜物又塞回袋子裡,聽見他問,頓時驕傲地答:“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你知道現在天底下誰的懸賞令加起來總額最高嗎?”


  “我?”


  仇薄燈試探地問。


  “……”左月生憋了半天,“不是。”


  “原來不是我。”


  “你還蠻遺憾的啊,論找事的能耐,我覺得你絕對可以,可惜你修為太廢!比我還廢!”左月生惡狠狠地說,隨即壓低了聲,“知道南疆巫族嗎?”


  “聽說過。”


  隱約記得《諸神紀》裡有個南疆巫族,行事古怪,定居在南洲的邊陲之地,好像很多事情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可惜點文向來好似裹腳布再世,追連載得和作者比命長。


  仇薄燈沒比過,穿的時候巫族都還沒正式出場。


  不知道是不是反派。


  “這南疆巫族啊,一千年前殺出來個狠人,叫師巫洛,據說是他們的十巫之首,把空桑百氏,仙門八周以及海外三十六島全都得罪了個遍,各宗各派死在他手上的,數都數不過來。這人長什麼樣,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因為見過的基本都死了。不過,他出現在哪裡,哪裡就要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百氏為了殺他,甚至決過泗水。泗水決了之後,大家以為這回他死定了就有人湊在一起大肆宴請。酒過三巡,師巫洛到了。一人一刀,把賓客全殺了,對瑟瑟發抖的主人說了聲酒不錯,主人家直接被他嚇死了!”


  “到現在,幾乎是個門派就在通緝他,賞金加起來能把整個清州的地買下來。”


  左月生說著,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要能殺了他,準能一夜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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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輩楷模啊。”


  仇薄燈贊嘆。


  “是啊……啊呸呸呸!”左月生回神,打了個哆嗦“神鬼皆敵師巫洛,這楷模,你愛要自己要去!”


  “神鬼皆敵敵不敵我不知道,”仇薄燈看向樓下,“不過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敵的。”


  “在那裡!給我拿下!”


  一道煞氣騰騰的怒吼劈空響起。


第6章 滿城風動少年郎


  左月生一抖。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他僵硬地扭頭,一名白衣公子帶著一群人,站在一樓,一張俊臉氣得通紅,抬手指著這邊破口大罵:“死胖子!讓我逮住你了!”


  “看起來是專門找你的,”仇薄燈貼心地提醒他,“人還不少啊!”


  “什麼鬼?!這都能遇上!”左月生臉色都變了,“仇薄燈!你丫的個死烏鴉嘴!”


  眼見,白衣公子橫衝直闖地殺了過來。左月生二話不說,扭頭“噌”一聲跳上了桌,他一扒拉細瘦伶仃的雅座窗棂,在木頭的嘎吱聲裡,硬生生將自己的龐然身軀擠進框裡。仇薄燈眼疾手快地提前將桌上一碟他還蠻喜歡的果點抄到手裡,免遭胖子毒手。


  咔嚓。


  窗棂兩邊的木頭破碎,左月生成功地把自己彈了出去。


  “左兄慢走啊!”


  背後傳來仇王八羔子帶笑的聲音,左月生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邊踩著屋檐跑得飛快,一邊回手把一樣東西朝仇薄燈丟了過去。


  仇薄燈熱鬧看得起勁,見有東西飛來,本能地一揮袍袖,將它打落。被勁風一掃,胖子丟過來的東西就在半空炸開了,瞬間仿佛一千萬間香料鋪子在半空開了張,濃烈到能把人嗆死的劣質香料味就在仇薄燈鼻腔裡炸開。


  仇大少爺的鼻子跟舌頭一樣嬌貴,被風雅名香伺候慣了,猝不及防之下聞到這種“腌臜”玩意,胃裡翻江倒海,被燻得險些直接吐出來。


  外邊左月生哈哈大笑地跑遠了。


  他知道姓仇的來了枎城後,當天晚上火急火燎地預備了這麼一份“秘寶”。


  “胖子!你想死是不是!”


  仇薄燈一手捂住口鼻,一手一撩衣擺,幹脆利落踩著窗棂就也追了出去,後邊來的白衣公子緊跟著也跳了出去。


  左月生抽空向後瞥了一眼,大驚失色,姓仇的居然沒被燻倒,還追了出來?他打了個寒戰,直覺不妙,立刻也不管丟不丟臉,扯開喉嚨就長長地喊了起來:


  “婁江——”


  “你個混賬東西跑哪去了——”


  “再不出來我就要被打死了——”


  他人胖心寬肺活大,中氣足,一嚎起來聲壯山河,驚起飛鳥一片。


  聽得跟隨白衣公子追隨來的護衛們腳下一個踉跄,險些從屋頂上摔下去。聞名不如見面,這山海閣的少閣主沒皮不要臉的風姿簡直舉世無雙。莫名的,他們對山海閣知名天才青劍婁江同情不已。


  丟臉,跟著這麼一位少閣主實在太丟臉了!


  仇薄燈在屋頂一跑,風把劣質香料的味道吹散了大半,感覺好了一些。聽到左胖子呼救頓時冷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仇薄燈可清楚,現在婁江鐵定跟玄清道長著急上火地調查影傀的事呢。哪有功夫來管他們山海閣的這位少主會不會被打死?


  餘音嫋嫋,姓婁的鬼影不見。


  左月生無可奈何,隻好拔腿繼續跑。


  他修為不高,身上雜七雜八的寶貝倒不少,剛剛刨東西的時候刨出了一雙登雲靴,一邊跳著一邊熟練地給自己套上,看樣子不是第一次被人堵上門撵得滿城跑。登雲靴一穿上,左月生在屋脊上幾個起落,逃得比兔子還快,七拐八繞格外善於利用地形。


  一群人跟放風箏般從東街蹿到西街,從西街蹿到南街。


  正常情況下,修士大多高來高去,瀟瀟灑灑,但奈何萬年古枎木就跟個銀色的鳥籠般將整座城嚴嚴實實地罩住。房頂上空高高低低橫著斜著垂著迷網般的樹枝,根本高來高去不起來。


  原本安寧祥和的小城再次被攪開了鍋。


  一個逃的,一群追的,所過之處瓦落檐也碎,雞飛狗也跳,間雜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嘈雜罵聲。


  左月生打一個小院上蹿過,把屋頂的瓦片稀裡哗啦踩碎了一片。


  院子裡打水洗衣服的姑娘聽到聲響,抬頭就看到自家屋頂的垂脊獸搖搖欲墜,急得喊了起來:


  “要掉了要掉了!別踩啊!!!”


  話剛出口,又一少年踏著鈴鐺瓦的排山溝滴掠了過來。


  聽到罵聲,少年偏頭掃了一眼過來,陽光從枎木億萬重重疊疊的葉子縫隙裡漏到他身上,綴成他眼角星辰般的光,發如寒鴉膚如素雪衣如紅楓,明豔得像用盡這世界上的全部濃墨重彩。少年瞬息間就奔到了梢壟的盡頭,踩著垂脊獸一躍而起。


  起落間,紅衣翻卷成火,成霞,成所有驚鴻一瞥的絢爛。


  姑娘後半截話卡在了喉嚨裡。


  咔嚓一聲。


  搖搖欲墜的垂脊獸徹底壽終正寢,伴隨著一點從紅衣少年袖中擲出的金光滾落了下來,掉到院子裡的雜草叢裡。姑娘過去撥開草叢,看見一塊黃金被隨手丟下,她又驚又喜,倒吸一口冷氣跑到院子外邊,卻再也找不到那道影子。


  隻聽得隔壁的老人扯著嗓子大聲叮囑:


  “喂——”


  “別撞到神枎啊——”


  左月生的如意算盤打得挺響。


  這枎城房屋的屋頂上橫滿了老枎木的枝幹,真要追起來得萬分小心,否則很容易就一頭撞樹幹上。修士皮糙肉厚不怕撞,但要是把枎木枝撞斷了,所有枎城人都會出來拼命。後面的那些家伙,不想被全城追殺,就得隔三差五地貓腰閃身,他自己仗著登雲靴相助,完全可以做到“萬枝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跑了一會兒,左月生估摸著差不多了,就回頭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緊,一看他險些自己先一頭撞到前邊的樹幹上。


  白衣公子帶著的那些修士是被甩了個七七八八沒錯,但仇薄燈和白衣公子卻還在窮追不舍。


  尤其是仇薄燈。


  天殺的,難不成這家伙也有雙登雲靴不成?咋追得這麼快!


  左月生趕緊接著亡命奔逃,一邊跑一邊喊:“仇大少爺!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回頭我請老頭子把您從紈绔榜上劃掉!”“不必了!我榜首待得挺舒服的!”


  仇薄燈高聲答道。


  他提著太一劍,踩著牌樓一個俯身,從一根攔腰的枎木枝下掠過,飛燕般落到一堵高牆上。


  登雲靴仇薄燈沒有,但他這方面身手不錯。


  仇大少爺前後兩輩子是件正事都沒幹過,打出生起就隻在找樂子上窮盡心思。小學時代就想去大草原打獵,大了後更是賽馬飛車滑翔傘極限跳躍……樣樣精通。玩得瘋得讓人覺得,這家伙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小命當命。


  不過,仇薄燈精通翻/牆越脊並非出自本意。


  那是仇少爺人生裡罕見的黑歷史。


  十六歲時,仇家的老頭子在仇薄燈又一次惹禍後,決定全力拯救一下這根尊貴的獨苗苗。先斬後奏地把他塞進了一間以學風清正著稱的封閉式名校裡。據說上至校長下至守門老爺,都是頂尖大學畢業,出身優越,從不因學生的出身給予優待。仇薄燈入學後,整個年級的老師跟裝了監控一樣,全天二十四小時盯著這匹害群之馬。後來還專門為他養了十二隻訓練有素的軍犬,一旦他靠近牆壁,立刻左右包抄。逼得仇薄燈不得不練出一身飛檐走壁的本事。


  穿書後,有仙俠世界觀下的靈氣相助,他跑起來更是形如御風而行。


  左月生尋思了一下,覺得再打屋頂上跑,鐵定要被仇薄燈趕上,索性一個肥球打滾,從屋上翻到地面,打算在蛛網般的小巷子繞迷宮。


  他被老頭子“流放”到枎城一年了,姓仇的剛到這裡沒兩天,對地理環境的熟悉程度肯定比不過他。


  仇薄燈追著追著,前面人影忽然不見了。


  他稍微停了一下,立刻往下看,果然一個胖子正在地上撒丫子狂奔,正要蹿進兩條胡同的分岔口。


  心思急轉,仇薄燈掂了一下太一劍,故意抬高聲音對後面追上的白衣公子喊道:


  “你堵左邊,我堵右邊。”


  胖子罵了一聲“操”,前奔不停,蹭蹭蹭,蹬著牆面,又蹿回了屋脊上。


  他剛在牆頭一露身,腦後“咻”地就是一道勁風到了。


  中計了!


  左月生叫了聲糟糕,想躲閃卻已經晚了。太一劍流星一樣飛來,精準地砸中了他的後腦勺。“轟隆”一聲,左月生推金山倒玉柱地摔了個狗啃泥。


  太一劍還不罷休。


  它今天又是差點被熔了,又是被當飛鏢使,憋了一肚子氣不敢朝仇薄燈這個混世魔王撒,就彈起來啪啪地抽這個膽敢垂涎自己的死胖子。


  也就左月生這上下左右三層肉,被結結實實這麼一砸一摔,才能很快地又爬起來,翻身想貓進左邊的胡同。


  哗。


  一張金閃閃的大網從天而降,把他罩了個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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