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哥的腦子加上我們的武功,不管其他人如何,都不會太艱難。”
話音剛落,手被一股力道拉扯,他回頭望去,卻見他的坐騎正從他手裡拽那根青草,宋長策捏緊青草,斥道:“地上那麼多,搶我手裡的作甚。”
“還搶!放嘴!”
柳襄看著他跟一隻馬兒較勁,不由輕輕勾了勾唇角。
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笑。
而此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簾被幾根細長的手指掀開,裡頭的人一抬眸就看向夕陽柳樹下二人二馬,少年正低頭訓斥馬兒,少女抱臂靠著柳樹輕輕笑著,畫面和諧而美好,猶如一副絕妙丹青。
謝蘅隻掃了一眼便放下車簾,放下車簾前他瞥了眼天邊半個夕陽。
他們倒是會找地方,竟借著戒嚴的便利跑來這裡幽會。
這時,柳襄二人也聽到了動靜,先後抬頭望去,隻見一輛熟悉的馬車正勻速朝他們駛來,明王府的金牌在馬車壁上輕輕晃動著,在餘暉中耀眼奪目。
柳襄繃直唇,宋長策皺起眉。
他們幾乎同時低下頭,心中暗道,應該也是路過的吧。
可這條路已經到了封鎖時間,非巡邏官兵或有要務在身的官員外不得進入。
謝蘅雖為明王府世子,但目前還未有官職在身。
不過,謝蘅不一樣。
他在哪裡都是例外,出現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稀奇的。
他們低頭看著腳下的青草地,仿若隻要他們不去看那輛嬌氣的馬車,它就不會在他們身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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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過幾息,二人卻覺得萬分難熬。
而在他們的屏氣凝神中,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不偏不倚,剛好對著他們這棵柳樹。
柳襄仍舊抱有一絲幻想。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聖上怎麼可能會派這脆皮世子幹這麼要命的事!且明王爺肯定舍不得這金疙瘩的!
她深吸一口抬頭望去,正好謝蘅也掀開車簾,朝外看來。
目光驀地對上,二人雙雙一僵。
謝蘅緊攥著車簾,目光深沉。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們,不過是他們到這裡幽會,剛好選擇了這棵樹罷了。
空氣詭異的沉靜半晌後。
柳襄扯出一抹笑,率先向謝蘅打招呼:“好巧啊,世子也來賞夕陽嗎?”
就在她話出口的那一瞬,她清晰的看見謝蘅那幾根手指突然用力攥住車簾,好似下一刻就要將車簾撕碎般,那雙高傲的丹鳳眼中滿是風雨欲來的沉色,猶如帶著寒霜的利刃,瘋狂朝她席卷而來。
柳襄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謝蘅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等日出。”
柳襄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微微直起身子,抱著最後一絲期待眼也不錯的盯著謝蘅,輕聲道:“日出還早,不如結伴而行?”
看著柳襄緊張的神情,謝蘅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狠狠放下車簾,氣的連最後一句暗語都沒對。
他近日是哪裡礙聖上的眼了嗎?
莫名其妙給他弄這麼個密旨便罷了,還給他配這樣的同伴,一個女流氓一個愣頭青,加起來也湊不出一個心眼子,他也別查什麼奸細了,直接洗幹淨脖子送人頭吧!
雖然沒有得到最後一句暗語,但見此,柳襄和宋長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那被捏的皺巴巴的車簾,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聖上為什麼會選這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金疙瘩脆世子來做這麼要命的事。
他能做什麼?
瞪死北廑人還是罵死北廑人?
聖上是真的想找出城防圖和奸細嗎?
還是以他們為幌子,實則暗中還安排了其他人。
好在兩方沒有僵持太久,便又有馬蹄聲傳來。
柳襄宋長策期待的抬眸望去,如此大事,聖上怎麼也會給他們安排一個很厲害的同伴,然而隨著那一人一馬靠近,二人的心同時沉到了谷底。
與他們的沮喪錯愕不同,馬背上的人見著他們倒是歡喜的很。
喬祐年確認自己沒數錯柳樹後,又驚又喜的上下看著二人,道:“你們也是來賞夕陽的?”
柳襄和宋長策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宋長策勉強扯開唇,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們等日出。”
喬祐年雙眼肉眼可見的一亮:“日出還早,不如結伴而行?”
宋長策皮笑肉不笑:“可。”
喬祐年趕緊翻身下馬,道:“真的是你們啊,太好了!”
柳襄雙眼無神的看著喬祐年拴馬,道:“抗旨會怎樣?”
宋長策:“按律,滿門抄斬。”
柳襄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她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這次的任務將會無比艱險與艱巨!
宋長策亦是重重一嘆。
一個繡花枕頭,一個病秧子,前路一片昏暗!
“你們在說什麼啊?”喬祐年在另一棵柳樹上栓好馬,歡快的走近二人,這時背後突覺一陣寒氣襲來,他一回頭就對上一雙含著刀子的眼睛,他怔了怔,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小氣……世子?”
謝蘅緊咬著牙關,恨不得當場瞪死喬祐年。
那兩個沒腦子的好歹能打,聖上搞這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憨貨來是要作甚!
喬祐年猛地想到了什麼,震驚萬分的試探道:“世子……也來賞夕陽嗎?”
不會吧,不可能吧。
這小氣鬼這幅脆身板能查什麼奸細啊,北廑人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他吧!
謝蘅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道:“重雲,走。”
駕車的重雲也沒想到這次的秘密同伴會是這幾人,聞言才回過神來,問道:“世子,去哪裡?”
謝蘅:“進宮,抗旨!”
這該死的奸細誰愛查誰去查!
重雲:“……”
他默了默,沒動。
抗旨是行不通的。
即便謝蘅再受寵。
喬祐年終於反應了過來,小聲問柳襄:“昭昭表妹,他真的也是啊,但他這是什麼意思,嫌棄我們?”
“我都還沒嫌棄他呢,他有什麼資格嫌棄我們。”
重雲偏頭看了他一眼。
喬祐年立刻轉頭看向別處:“太陽快落山了,還有人嗎?”
話音剛落,便又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幾人忙抬頭看去,越看越眼熟。
喬祐年皺眉道:“這怎麼像我家的馬車?”
柳襄和宋長策對視一眼,難不成真有喬相年?
馬車緩緩靠近,停在了謝蘅的馬車後面,車簾掀開,下來的人並非喬相年,而是喬月華,幾廂錯愕之後,她對出了暗語。
對於這個陣容,所有人都萬分不解,搞不清聖上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其他人尚且能說得通,可喬月華一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她為何會接到這樣的旨意,一時間,眾人心間猶如被籠罩著一層薄霧,看不清前路。
而後直到太陽徹底落下,再也無人出現。
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那就隻有認命了。
最終是喬月華率先拿出令牌,走向那緊閉的車簾,敲了敲車壁,做最後的確定:“世子,可有令牌?”
半晌後,車簾縫隙處吊出一塊巴掌大的金色令牌。
喬祐年柳襄和宋長策亦將自己的令牌拿出,各自確定無誤後,喬月華道:“世子用晚飯了嗎?”
謝蘅沒吭聲,重雲代為回答:“還沒有。”
喬月華便道:“那不如我們先去用晚飯?也商議接下來該怎麼做。”
謝蘅幾不可聞的嗯了聲。
喬月華便看向柳襄道:“那就去百善樓?”
柳襄自是點頭:“好。”
百善樓是自家產業,商議要事比別處都要放心。
謝蘅的馬車動了後,幾人也各自行動。
為防人耳目,出了護城河後就各自分散開,走不同的路前往百善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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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襄和宋長策的坐騎是戰馬,要比其他人快的多。
二人進了包房率先點好菜。
謝蘅不少到百善樓用飯,徐掌櫃對他的口味自是清楚些的,聽柳襄說要宴請明王府世子,便按照謝蘅的口味推薦了菜色。
喬祐年喬月華的口味徐掌櫃就更清楚了。
幾人陸續到齊,菜也都做好了。
滿滿一桌,面前都是各自愛吃的菜,但沒一人動筷子。
因為謝蘅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
他冷著一張臉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表達他的抗拒。
喬祐年宋長策都不願意挨著他。
於是,他左右兩邊的人就成了喬月華和柳襄。
喬月華幾經猶豫後,朝謝蘅道:“世子,請用飯?”
這裡他的身份最高,他不動筷子,沒人敢動。
這時,左邊傳來突兀的聲響,謝蘅皺眉瞥了柳襄,對上她那雙無辜清澈的眼睛,他又煩躁的挪開,拿起筷子隨意夾了點什麼在碗中。
立在不遠處的重雲輕輕皺了皺眉。
柳襄見他夾了自己面前的炒豬肝,頗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他竟然也喜歡吃這個。
謝蘅一動筷子,其他人也就各自開動。
宋長策喬祐年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吃的極歡。
喬月華也默默地夾起了面前的菜,隻有謝蘅沒再動過。
他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碗裡的豬肝,恨不得將碗都丟出去。
這豬肝是怎麼跑到他碗裡的!
好在他沒瞪多久,有一雙筷子輕輕伸過來,夾走了他碗裡的豬肝。
謝蘅冷眸看過去,柳襄解釋道:“這雙筷子是幹淨的。”
說罷,她又重新給謝蘅換了隻碗,用新的筷子夾了謝蘅面前的炒筍到他碗裡,將筷子遞給他:“徐掌櫃說世子喜歡吃炒青筍,世子嘗嘗合不合口味。”
其他幾人都默默看著這一幕。
過了好半晌,謝蘅才不情不情願的接過筷子,夾起了青筍。
柳襄唇角不由輕輕一彎,低頭用飯。
果然是氣太狠夾錯了,他們嫌棄他,他大概也是很嫌棄他們的,以他的性子,能過來在這裡和他們一起吃這頓飯,就已經讓她很意外了。
心頭氣不過發些小脾氣也沒什麼的,哄一哄也不是多難的事。
之後,幾人的一頓飯將食不言寢不語發揮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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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城防圖失竊案鬧的沸沸揚揚,謝邵和謝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有官員的口供都先後送到了二人的案前,不過,謝邵若查出什麼是錦上添花,可對於謝澹來說卻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聖上身邊的近侍過來時,謝澹正在查看這幾日朝中各官員的口供,他不知是看什麼看的入了神,近侍走近行禮他才察覺,忙將那份已經看了許久的口供翻過來,看向近侍:“何事?”
近侍眼尖的瞥見那份口供上的名字似乎是新科探花郎寧遠微。
城防圖失竊案關乎重大,他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回二皇子,陛下有令,請二皇子將安排在明王府世子身邊的暗衛調回來。”
謝澹神色一沉:“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