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後的打鬧聲傳來,柳襄和宋長策對視一笑,將銀子扔給他:“回頭給他們加進去。”
宋長策將銀子收好,道:“我贏了,將軍該請我吃豬蹄。”
柳襄皺眉看他:“又沒真打,不算。”
“那可不行,將軍豈能言而無信。”宋長策不滿道。
柳襄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眯起眼看他:“你算計我?”
先是跟她設賭局,又跟她說那幫人最近鬧的兇,然後撺掇她放水收拾他們,這家伙怎麼最近長心眼子了啊。
宋長策嗖的一下就蹿沒了:“現在才發現已經晚了!”
“明天晚飯我留著肚子啊。”
柳襄:“……”
“你給我等著!”
-
太陽將落山,晚霞紅了半邊天。
柳襄換了身衣裳出了門。
她想來想去心頭都不安,還是決定去看看謝蘅落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好將名單給他看看,看這上面有沒有他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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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將他要求立的字據帶給他。
柳襄熟門熟路的到了謝蘅的院子。
守在院外的侍衛看見她後便折身進去稟報,很快便出來:“雲麾將軍請。”
柳襄頷首道了謝後,緩步走進院子。
很快,她就看到了靠窗戶邊坐著的人。
夕陽落了一半到窗棂,仿若一束光灑在他的身上。
他換了身淡紫色的素錦袍,頭發似乎才晾幹,隻用了一根簪子松松束著,烏發散落在霞光中,似有所感般他抬眸望來,丹鳳眼中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傲氣。
柳襄腳步未停,心跳卻漏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挪開視線,不敢再多看。
美人再好看,也注定和她是陌路。
踏上臺階,快步從窗邊走過。
她目不斜視,並不知謝蘅的視線穿過夕陽落在她的身上。
柳襄進屋走近茶臺,剛拱手行禮,垂下的目光便落到茶臺上那顆銀色鈴鐺上。
她微微一怔,這是她的鈴鐺,怎麼會在他這裡。
且她記得很清楚,他在國公府時給她看的是一顆紅色的鈴鐺,並非眼前這顆。
她還未想起來,幾根修長的手指便捻起那顆銀鈴鐺,聲音不輕不淡道:“這可是你的?”
雖是問句,語氣確是陳述。
柳襄慢慢抬眸對上他的視線,終於想起了什麼。
那個大雨天,她在城隍廟外救他時曾經掉過一顆鈴鐺。
而那天,她戴的正是銀鈴鐺。
第34章
柳襄記得那天她下山後是發現掉了一顆鈴鐺,因恰是綴在最前頭那一顆,她才所有察覺,但當時想著那麼大的雨,一顆小小的鈴鐺不可能那麼巧的就被謝蘅撿了去,沒成想這天底下還真就有這麼巧合的事。
在國公府他就已經試探過她,那顆紅色小鈴鐺和眼前這顆是同樣的樣式,她此時再否認,已經完全沒有意義。
“是我的。”柳襄如實道。
謝蘅手指微微蜷縮了下,抬眸直直盯著她。
她絲毫不詫異這顆銀鈴鐺是如何到他手中的,是否也就說明她知道她那日救的人是他。
“你那天揭開過我的面具?”
柳襄立刻否認:“沒有。”
柳襄剛答完便意識到了什麼。
不論她答有或者沒有,都是在承認那日救他的人是她。
不過,她似乎也沒法否認,因為她不知道他是在哪裡撿到的這顆鈴鐺,如果是他的身旁,她的否認就顯得很多餘了。
況且當時她不願意讓他知道隻是覺得他很麻煩,而她不想惹麻煩,所以才在他的人到來之前選擇了離開。
但現在,他知不知道其實好像也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謝蘅緊盯著她,繼續問道:“那你如何知是我?”
這個問題柳襄記得很清楚:“當時世子手腕上有一道被燙傷的紅痕,我因此認出來的。”
謝蘅一怔,神色略顯復雜:“你又怎知我手腕被燙傷過?”
柳襄也隻能如實道:“那天世子被客棧小二撞到時,我就在對面用飯,但隻看到世子的背影,是從世子的馬車認出來的。”
原是這樣。
謝蘅淡淡收回目光。
他無意識的捏緊指尖的銀鈴鐺,耳尖隱隱泛紅。
她知道是他,還將他脫光了?!
所以她早就對他圖謀不軌!
柳襄感受他的氣息越發不對勁,眼尖的瞥見他泛紅的耳尖後,猛地想起那日的場景,終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怕是誤會了什麼,趕緊解釋道:“那天宋長策也在,我將世子從雨中帶進城隍廟後,是他給世子烤的衣裳。”
謝蘅捏緊的手指驀地一松,飛快抬眸盯著她。
柳襄怕他不信,舉著手指道:“我發誓真的是宋長策,我當時也淋湿了去後面烤衣裳了,我什麼都沒看到,也沒碰過世子。”
謝蘅耳尖的紅色慢慢的淡了下來。
原來是宋長策。
他緩緩收回手,連帶著拿走了那顆銀鈴鐺。
隨後他抬手拿了一個茶杯,給柳襄添了一杯熱茶。
柳襄瞪大眼盯著那杯茶,受寵若驚的同時不免在想,裡頭沒毒吧?
不然他屈尊降貴給她倒茶?
直到謝蘅淡淡掃向她,她才忙坐下道:“多謝世子。”
之後不見謝蘅開口,柳襄便問道:“世子昨日怎知那顆鈴鐺是我的?”
然話一出口,她心頭就有了答案。
這種樣式的鈴鐺玉京沒有,而喬月姝身邊從北邊回來的隻有她,他自然而然就會懷疑到她身上。
當然,前提是他查過這個鈴鐺。
原以為謝蘅不會回答她這麼愚蠢的問題,但很快卻聽他道:“重雲說,它來自北邊。”
柳襄眼神微閃,喔了聲。
他果然查過。
謝蘅今日似乎好說話了些,柳襄便不由好奇的多問了一句:“那天刺殺世子的也是北廑人嗎?”
還有那個燙傷他的小二,也是北廑安排的?
謝蘅輕輕掃她一眼,柳襄對上他的視線,以為他不想說,正想說當她沒問過,便聽他道:“不是。”
不是?
柳襄不由皺起了眉頭。
她那時懷疑那次刺殺與太子或者二皇子有關,所以才覺得麻煩,不願牽扯其中,可隨著她的了解,她不認為他們會殺他。
她看的出來,不管是太子還是二皇子對謝蘅都多有寬容,甚至可以說是縱容。
二皇子與他親近自是不必說,昨日太子雖說是在替他向她道歉,但她聽得出來,太子話裡話外都沒有半點責怪謝蘅的意思,且維護之意甚是明顯。
而昨日太子還將四爪蟒袍給他披著,親自送他回了明王府。
若那次刺殺當真跟他們有關,那她隻能說,他們的戲演的未免也太好了。
可除了北廑暗探和他們二人,她也並不認為這玉京還有誰能將他謝蘅逼到那般地步。
柳襄遂帶著幾分疑惑的看向謝蘅。
他今日雖然似乎好說話些,但她也不認為他會對她有問必答,且這事看起來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復雜些,於是,她斟酌著換了個問法:“世子知道是誰嗎?”
謝蘅眸光微垂,沉默著。
就在柳襄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淡淡開口:“知道。”
柳襄聞言心中略安。
他心中有數便好。
夕陽全部落下,天邊晚霞依舊絢麗。
一如多年前的那個傍晚。
謝蘅至今都能感受到那冰涼的湖水浸灌在全身的窒息,他那時以為他活不下來了。
可最終他還是活下來了。
代價是落下了一生的病根。
他的體弱確實是從娘胎帶出來的,但若無那次,遠不至於到這般地步。
他原本是能學騎射的。
柳襄見謝蘅盯著天邊的晚霞走神,便也安靜了下來,捧著茶小口喝著,時而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對面的人。
雖渾身仍是與生俱來的驕矜,但卻低迷破碎,這是她從未見過的謝蘅。
看的人,很心疼。
他這般,是與刺殺他的人有關嗎?
重雲遠遠看著這一幕,短暫的怔愣後,停住了步伐。
世子和雲麾將軍從初見便結下了仇,而後這仇越結越深,見面不是打打殺殺就是橫眉豎眼,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這般和諧的坐在一起。
似乎是在賞夕陽?
莫名地很美好,很般配。
許是不忍破壞這幅畫卷,重雲無聲攔下了欲過去送點心的侍女。
不知過了多久,謝蘅終於轉過了頭,道:“找我作甚?”
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明王府世子。
柳襄愣了愣,才想起她這次前來的目的,忙道:“我聽說世子落水,這是怎麼回事?”
謝蘅淡淡的看著她,不答反問:“或者,你想嫁本世子?”
柳襄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昨日的動靜鬧的不小,對外總得有個說法,她落水被他相救傳出去,按照玉京的風俗,她隻能嫁他,而且還有損名聲。
所以她猜對了。
他是在保護她。
柳襄不由掀唇一笑:“多謝世子。”
謝蘅卻並不領情,冷漠道:“本世子隻是想與你撇清關系。”
若是旁的閨秀見此難免要覺自作多情而羞愧幾分,但柳襄卻笑容不變的挑了挑眉。
他堂堂明王府世子,若是不想娶她誰能強迫得了,這人渾身上下,估計也就嘴最硬了。
“你就隻為這事?”
謝蘅見她笑容不減,仿佛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很有幾分不耐道。
柳襄忙從懷裡取出名單遞過去:“這些都是進過褚公羨屋舍的人,都是此次進士,會武功的都做了記號,二表哥說分頭調查,他和三表姐從前頭查起,我們從後頭開始查。”
“昨日我試探過寧遠微,他武功很弱,當然也不排除內力高深察覺到我的可能。”
謝蘅掃了眼後將名單遞了回去。
“我查中間三個,後日,百善樓會和。”
柳襄點頭:“好。”
收回名單時手碰觸到懷裡的東西,她頓了頓,將其拿出遞給謝蘅;“這是我立下的字據,還請世子過目。”
謝蘅瞥她一眼,接過來,緩緩展開。
他半晌不語,柳襄便默默的等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道:“你對本世子有救命之恩,本世子可以為你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