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量放輕動作。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給人上藥,勉強算是有幾分經驗,沒折騰的太久。
隻是上好藥後,他用裡衣布條給她包扎時很費了一番功夫。
她傷的位置隱秘,他給她包扎手便要環過她的腰,可她趴在床上,他的手根本無法穿過去。
“你……能坐得起來嗎?”
謝蘅紅著耳尖問道。
柳襄也猜到為何,在謝蘅的攙扶下慢慢坐起身。
然後就與謝蘅面面相覷。
這個姿勢確實很方便包扎,但,隻要謝蘅伸手,就等於將她擁在了懷裡。
她雖然被剪的是後面的裡衣,可畢竟隻是穿了裡衣,就這麼面對面抱著,實在過於親密了,也很難保證不碰到。
謝蘅一眼不敢往下看,盯著她的頭頂位置,再次開口:“你……轉過去。”
柳襄眨著眼看了他片刻,默默的轉過身去。
謝蘅輕輕呼出一口氣。
但等到他上手時才發現,其實這個姿勢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的手從她腰間環過時,還是像將她抱在了懷裡,但好在,隻要小心一些,便可以不觸碰到她。
待終於將傷口包扎好,謝蘅額頭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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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謝蘅拿起中衣給她披上,擋住了裸露在外的纖腰。
柳襄下意識伸手去攏衣裳,卻恰好碰到了他的手,二人同時一怔後,又默契的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各自挪開。
柳襄穿好中衣,才又轉過身來。
其實於她而言這點傷委實算不得什麼,在戰場上,哪次不比這次兇險,隻是當她看見謝蘅擔憂的神情時,心中不免起了私心。
哪怕隻是對同伴的關心,她也很受用。
所以,她幹脆就什麼不管,任由他幫他清洗,上藥,包扎。
隻是沒想到,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世子竟然做得來這樣的事。
柳襄遂好奇道:“世子給人處理過傷?”
謝蘅收拾著沾上血跡的碎布,頭也沒回道:“嗯,以前謝澹常常受傷……”
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什麼,不再繼續往下。
他對她竟已經沒有什麼防備了。
柳襄很有興致繼續追問:“二皇子為何會經常受傷啊,且二皇子受傷應該多的是人給他上藥,為何是世子做這事?”
謝蘅沉默了半晌,隨口給了個答案:“他練武受傷,不好意思叫別人知道。”
柳襄並未懷疑,還要再問時,謝蘅便先開了口:“是怎麼回事?”
柳襄知他問的什麼,臉色一沉,周身立刻添了諸多戾氣:“我發現了兵器庫。”
謝蘅一愣,靠坐在床背緊緊皺起眉:“兵器庫?”
“嗯。”
柳襄道:“我根據世子給的位置往西南方尋去,很快就找到了庫房,庫房外頭防守過於森嚴,我費了好些功夫才潛進去,卻發現裡面有密室,密室中的箱子裡全部是上等兵器,多是弓弩,袖箭,刀。”
頓了頓,她捏緊拳頭,眼底盡是憤恨:“那種刀我見過!”
謝蘅感受到她的怒氣,擰眉道:“在何處見過?”
柳襄抬眸看向他,憤怒已是壓不住:“戰場上!”
這話不難理解。
上等兵器若是在我軍,柳襄不會是這個反應,所以,她是在北廑軍見過!
謝蘅深吸一口氣,盡力壓下胸腔翻滾的怒氣。
好一個溯陽府尹!
竟往北廑倒賣兵器!
“世子,他們一個都不能放過!”
柳襄看向謝蘅,一字一字道:“否則,於為國戰死的將士們不公。”
將士們戰死邊疆,可他們護下來的人卻為敵國遞屠刀,她方才差點就沒忍住衝過去殺了姚慷那賣國賊!
她大約是怒極了,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謝蘅看她片刻,伸手掰她攥的咯吱作響的拳頭,溫聲安撫道:“放心,姚慷,還有他背後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他會拼著他這幅殘軀為她,為所有將士們討回一個公道。
“相信我。”
她捏的太緊,謝蘅一時沒有掰開,便頓了頓抬眸看向她。
柳襄勉強平靜下來,松了些力道。
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是玄燭聽見了動靜進來將他們引開的。”柳襄突然想起什麼,略有些擔憂道:“他會不會有事?”
謝蘅笑了笑,道:“若是重雲我或有幾分擔憂,但玄燭,他跟長了十條腿的兔子似的,放心,沒人追的上他。”
柳襄聽得好笑:“哪有十條腿的兔子”
但見謝蘅這麼說,她也放心了。
“好了,已經很晚了,先睡吧,明日回去再說。”謝蘅說著便抱起一床軟被往榻上走去,柳襄忙叫住他:“世子你睡床上。”
謝蘅頭也沒回:“睡覺!”
柳襄盯著他的背影,抿唇一笑,輕輕喔了聲。
第61章
因傷在腰背,趴著睡了一晚上,柳襄肩頸酸痛的厲害。
她皺著眉慢慢爬起來,抬手揉了揉肩。
“醒了。”
柳襄動作一頓,循聲望去,卻見謝蘅將她的衣裳抱了過來,道:“更衣洗漱,用完早飯回客棧換藥。”
柳襄接過衣裳,道了聲謝。
她穿好衣裳,謝蘅已經擰了條帕子遞過來,柳襄微微一愣,抬眸飛快看了他一眼。
謝蘅淡聲解釋:“你受了傷。”
柳襄默默接過帕子。
“其實……”
她這點傷還不至於擰不動帕子。
謝蘅:“什麼?”
柳襄用帕子蒙住整張臉,半晌才挪開,眨眨眼道:“沒事,多謝世子。”
有福不享王八蛋。
謝蘅順手接過帕子,清洗了一遍自然而然的遞給她,柳襄這次倒是接的幹脆。
洗漱完,門就被扣響。
是來叫人吃早飯的。
謝蘅應了聲後,低聲朝柳襄道:“行嗎?”
柳襄點頭:“放心,這點傷沒事。”
今日早宴依舊是昨夜那些人。
昨夜得了好處的見了二人都熱情的打了招呼,待開宴後,柳襄便發現劉公子沒有出現。
但這回,姚芳茹與他們同桌。
柳襄沒去看她,謝蘅的所有目光也都在柳襄身上,姚芳茹今日倒是安分了許多,從頭到尾都沒亂看過。
但正因如此,柳襄心裡更多幾分防備。
風雨來前都是平靜寧和的。
“昭昭昨夜沒有嚇到吧?”
李氏挨著柳襄坐,溫聲詢問她。
她已從府中護衛口中知道昨夜柳襄與謝蘅睡在了一個屋。
雖然覺得有些不合適,但人家畢竟是未婚夫妻,又是因醉酒在旁照看,旁人沒什麼資格置喙。
柳襄眼裡還帶著幾分迷茫:“我昨夜醉的厲害,今早才聽淮哥哥說昨夜府中進了刺客,怎麼會有刺客啊?”
李氏安撫道:“許是被賊人惦記上了,昭昭放心,沒什麼要緊的。”
“哦。”
柳襄順口道:“抓到了嗎?”
李氏輕嘆一聲:“沒有。”
“不過幸好發現的及時,也沒叫賊人得手。”
柳襄不甚在意的又哦了聲:“那就好。”
這時,謝蘅起身給柳襄盛了碗粥,道:“頭還痛麼?”
柳襄沒什麼精神的點頭:“痛。”
謝蘅便道:“吃完回客棧再睡一覺。”
柳襄嗯了聲。
李氏忙道:“可是這裡住不慣?”
柳襄沒做聲,謝蘅沉默片刻後,委婉道:“昭昭日常一應用具都是從家中帶來的,是尋常用慣了的,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認床。”
李氏聞言看了眼柳襄,見她確實神情恹恹,便也沒再強留。
早宴過後,姚修成和李氏送二人上了馬車,臨別前,姚修成與謝蘅在一旁多說了幾句話,才放謝蘅離開。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柳襄才低喃道:“看來玄燭果真是長了十條腿的兔子。”
她昨日跟那些人交過手,即便因戰場經驗使然提前察覺到危險離開,若玄燭不出現將人引開,她也還是逃不掉。
而玄燭卻能輕易將這些人甩開脫身。
她一直都知道玄燭武功深不可測,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感受。
謝蘅:“師從陛下身邊暗衛之首,後又拜殿前大將軍為師,加上自身天賦,普天之下沒幾人是他對手。”
柳襄聽出他語氣中的幾分驕傲,遂託腮好整以暇的望向他:“世子上次說要收拾玄燭,收拾了嗎?”
謝蘅聽出她語氣中的揶揄,面不改色道:“怎麼,你想看?”
柳襄飛快搖頭:“不,我想給他求情。”
“他昨夜剛救了我,將功抵過。”
謝蘅哼笑道:“救了你怎麼就能將功抵過。”
“因為我是在執行公務啊。”
柳襄理直氣壯道。
謝蘅知道她是在跟他玩笑,沒再接話,道:“傷怎麼樣?”
柳襄搖頭:“沒事。”
但很快她似是想起什麼,又忙點頭,皺著眉道:“有點疼。”
謝蘅豈能看不穿她的心思,偏過頭唇角輕輕彎了彎,再轉過來時,面上已是一片平靜:“玄燭那裡應該有更好的傷藥。”
柳襄點頭:“嗯啊,多謝世子。”
“但是,掌櫃夫人也不能全信,我自己又不好換藥,世子身邊有女暗衛嗎?”
謝蘅手指微縮,道:“沒有。”
玉京倒是有,但這次跟他出來的沒有。
柳襄有些為難的蹙起眉。
“喔,好吧,那我自己試試。”
她邊說,邊偷偷打量謝蘅的神色。
姑娘的心思過於明顯,謝蘅想不發現都難,他沉思半晌,道:“若你不介意,我……”
“不介意!”
柳襄迅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