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執著於鏟除每一個仙女的戀愛腦,
她富養著每一個仙女,帶領仙女們循環看《海的女兒》,
天宮裡循環著她的諄諄教導:
「不要愛上男人,否則你會變得不幸,女人,最重要的是搞事業。」
1
王母娘娘好像變了個人。
從前她對蟠桃很看重,偷桃的猴兒被她罰去西天取經。
現在她卻給我們每人一籃,笑眯眯地說「女孩子要富養。」
蟠桃宴會上,她撤掉了仙子們的表演。
讓一群男仙表演胸口碎大石。
實話說,有點辣眼睛。
這還不算,她還帶我們看戲——《海的女兒》,小美人魚和王子的故事。
看完她問我們,「感受到了什麼?」
嫦娥猶豫著舉手,「感受到……可歌可泣的愛情?」
「錯!」王母搖頭,「是路邊的男人不要撿,輕則抽筋剔骨,重則國破家亡!」
我和眾姐妹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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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娘娘語重心長,「不要愛上男人,否則你會變得不幸,女人,最重要的是搞事業。țṻ⁼」
我們深以為然。
連忙拿出紙筆,補充至「王母語錄」,日日研讀。
2
我叫織女,天上織雲錦的。
有天下班洗完澡,發現我衣服被偷了。
王母娘娘說,偷女孩子衣服的都是流氓死變態。
我覺著面前的村夫就是。
他竟然想讓我給他結婚生孩子。
我不肯。
他說這事沒得商量,把我衣服藏了起來。
我好奇他是怎麼知道仙女需要羽衣才能上天的,於是跟他回了家。
3
牛郎家很窮,隻有兩間茅草屋和一頭牛。
我配合換上他給的粗布衣服。
不一會兒,皮膚都磨紅了。
他親自下廚,端出來一碗看不清形狀的東西,滿眼寵溺看著我,「餓了吧?快吃。」
我端起碗看了又看,試探性咬了一小口。
他充滿期待,「好吃嗎?」
我實在沒忍住,「嘔。」
牛郎臉都黑了。
他的牛不依,指責我,「他都為你洗衣做飯了,你沒看到他的真心嗎?」
我不解,「我是仙女,要他的真心做什麼?」
牛郎的臉更黑,拿起鋤頭默默出門。
4
老黃牛不喜歡我,趁牛郎出門便嘲笑我。
它罵我是個物質的女人,如今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是活該。
我故意套它的話。
原來他曾是九重天的仙侍,喜歡上王母宮中的紫衣仙子,被Ṭų₇拒絕後惱羞成怒,反下凡成了妖。
我懂了。
這就是王母娘娘說的「破防男」。
我覺著娘娘說得真對。
隔著牛皮我都感覺到它那敏感又脆弱、強烈又扭曲的嫉妒心理了,還好意思詆毀女人。
he tui!
5
意識到走心不行,牛郎打算來硬的。
他把我關在屋裡,不讓我出門。
丟了一盆髒衣服給我,不洗完不能吃飯。
他還去找了村長,說明日就成親。
最後,他臉紅紅望著我,「娘子,馬上我們就是夫妻了。」
我笑著點頭,「你真棒。」
證據確鑿,事實清楚,程序合法,我可以正當防衛了。
老黃牛嘴巴動了動,想開口。
我眨眨眼睛,「牛郎哥哥,人家想吃牛肉」
牛郎舉起了刀。
老黃牛急了,「你是仙女,不應該心系蒼生慈悲為懷嗎?」
我覺著它很搞笑哎。
我是仙女,又不是聖母。
當晚我們就吃了席。
6
成親那日,牛郎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但當我拿出另一件羽衣時,牛郎哭了。
我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心裡毫無波瀾。
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卻看不到我磨紅的皮膚,內心的話語。
他所謂的對我好,就是將我禁錮在家裡洗衣做飯、生兒育女。
這人間好沒道理。
同為凡人,隻因是女子便低人一等。
村子裡的女人,不僅要織布做衣,還要挑水劈柴。
牛郎隻做了兩頓飯,她們便紛紛勸我「嫁了吧」。
即使我是個仙女,亦不堪一提。
真是荒謬。
男人不用穿衣吃飯的嗎?
什麼時候,洗衣做飯竟成了女人約定俗成的規矩?
去你爹的吧。
7
我穿上羽衣在前面飛,牛郎披著牛皮在後面追。
我也沒想到,老黃牛的皮還有這般用途。
但它過不了銀河。
隔河而望,老黃牛威脅我,「天庭這般看重臉面,若知道你被囚禁幾日,你覺著你還能在九重天待嗎?」
我笑了。
王母娘娘說得對,古往今來,男人拿來恐嚇女人的還是那一招。
——名聲、貞潔。
要是在以前,我可能會被它嚇住。
但現在,我們娘娘給了我最堅實的盔甲和底氣。
娘娘說了,女性的貞潔從來不在羅裙之下。
莫說什麼都沒發生,即使發生了又怎麼樣呢?
我便不是我了嗎?
可惜,這些男人永遠不會懂。
如今甚至連公牛都學會了。
無所吊謂。
反正從此牛郎和老黃牛上不了天,下不了凡,也入不了輪回,生生世世被困在天河旁。
8
我每日下班經過,牛郎便要哭嚎。
說都是因為太愛我。
愛什麼?
愛我孤身走暗巷,愛我悽慘的模樣?
愛我對峙過傻逼不肯哭一場?
我們娘娘說了。
愛是尊重,是接納,是關懷。
唯獨不是佔有、控制和索取。
我都嫌他們侮辱了這個詞。
哭聲引來了鵲鳥。
我一向不喜歡這個鳥,嘴碎得很。
慢慢地,人間有了傳說,說我與牛郎恩愛情深,奈何天規森嚴,有情人隻得天隔兩方,一年才能見一面。
我覺著晦氣。
偷偷嫁接蟠桃的紫衣也這樣覺著。
我拜託去凡間出差的七仙女,幫我澄清一二。
她說沒問題。
9
我是七仙女。
但我和玉帝王母沒什麼關系。
我們神仙,都是由凡人修煉出來的。
歷經千難萬險,各種刷題,才上岸有了編制。
拿玉帝來說,他共經歷了 1750 劫,每次歷劫 129600 年。
大道無情,神仙隻有不斷歷劫,放下嗔痴欲念,方能做到太上忘情。
王母娘娘曾說,禁止神仙談戀愛,就是阻止神仙世襲制。
要不然一堆的神二代仙二代,資源壟斷後,凡人還怎麼修成神仙?
我覺著娘娘說得對。
隔壁玉帝不就在發愁外甥外甥女。
這日,我接到玉帝的出差項目。
凡間有個叫董永的,賣身為奴以供父喪。
孝感動天,派我下凡幫助他渡過難關。
我懂。
早逝的媽病逝的爸、貧窮的家和一身破碎的他。
王母娘娘說了,這是鳳凰男標配。
10
董永賣身的是傅府,為期三年。
傅家娘子很好說話,答應織完一百匹絹絲就抵消。
我把紡織機搬進傅府。
天剛亮,就起來織布。
別說,織女的紡織機真好用。
日頭將將爬上三竿,三匹流光溢彩的絹絲就完成了。
傅家娘子很激動,旁邊的侍女雙眼亮晶晶。
隻有董永,一臉憐惜,「七娘子在天庭受苦了。」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覺著他腦子不好。
我又不用 996,還不用結婚生孩子,苦嗎?
王母娘娘說這叫 PUA。
故意打壓和貼負面標籤,讓人感到痛苦,而後拋出「隻有我對你好」,從而達到精神操縱的目的。
沒有人會因為你差勁而愛上你。
他說你差勁,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所以才想把你拉下來。
任何時候你都要確定,你是有價值的,值得被愛和尊重。
我誠懇地看著他,「不苦啊,我經常和姐妹摘花釀酒,煮茶論道,闲時乘龍駕鶴,遨遊九重天。不像你,爹媽都沒了,還要打工還債。」
董永沉默,眼眶通紅。
他看起來更碎了。
11
我有點討厭董永了。
因為他上班摸魚。
我們說好了分工。
第一日。
我織布十匹,他耕田半壟,還不如牛郎。
第二日。
他採了一束野花放在我窗口,粉嫩嫩的,還帶著朝露。
他臉紅紅:「鮮花贈美人。」
我忍了又忍,沒忍住,「粉色嬌嫩,你如今幾歲了?」
董永不語,董永自閉。
沉默著走出門。
第三日。
他換了長衫,戴起綸巾,翩翩站在我窗外讀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
「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
……
繡娘們嫌他吵,一盆水澆下去,世界安靜了。
第四日。
董永換了方式。
我剛起床,一盆水放在門口,探手進去,是溫的。
我嫌凡間的茶水難入口,他三更起床,去採摘露水,泡了花瓣給我喝。
繡娘們說坐久了腰疼眼睛痛,一身職業病,他去山上挖天精草,一不小心從山上滾下來。
衣衫破碎,渾身是傷,唯獨眼神亮亮。
還握著天精草朝我笑,破碎感拉滿。
我有些感動,就在我對他印象即將改觀時,他說他決定了,要和我成親。
哈?
12
在人間打工好難。
我的同事,他不但上班惡心我,還企圖下班後繼續。
我問他為什麼?
董永說,「女人隻有成了親生了孩子才完整,才叫有意義的人生。」
他覺著我很可憐,一個女子,即使貴為仙女又怎麼樣,沒有男子的呵護,沒有家庭的溫暖,始終是失敗的。
他咬了咬唇,「七娘子,我要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我覺著他小腦養魚。
說神仙不ṭũ̂ₛ能談戀愛。
他說愛抵萬難。
我問他,「我們仙凡有別,如何在一起?」
他說他會努力修煉,總有一天讓全世界知道,他配得上我。
我說修煉要歷劫。
他改口,說出嫁從夫,應該我剔仙骨銷天戶,陪他當個凡人。
你看,男人的承諾就是這麼脆弱。
我對他說,我的父母不舍得我受苦。
他溫柔地望著我,眼神足以融化冰川。
「七娘子,我心悅你。
「為了你,我願意陪你做神仙,其實我不喜歡天庭的,冷冰冰沒有人情味,但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委屈點沒什麼。」
王母娘娘說,鳳凰男,是最惡心的男人之一。
他趴在你身上吸血,還要 PUA 你。
說你的血不好喝,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喝血。
這可真是屎殼郎戴面具——臭不要臉。
我婉拒了董永。
說我隻想搞事業,和姐妹們親親熱熱,不想結婚。
他嗤之以鼻。
我換了種說法,說我不接受沒房沒坐騎還沒神仙編制的人。
董永大受打擊。
他哆嗦著手,「沒想到你是個這麼物質的女人,是我看錯你了,你配不上我的愛!」
我不解。
我隻是把我的條件列出來啊。
就這?就這?
王母娘娘說得對,打擊男人就要從這三個問題入手。
你看,董永再也不搭理我了。
13
第十日。
我將布匹交上去,傅家娘子很滿意,整了一桌宴席為我餞行。
把酒言歡時,下人急急來報,小公子落水了。
初夏的水很涼,僕人下餃子一樣跳下去,依舊來不及。
湖中央小公子的呼救聲逐漸微弱,我施展仙術,將他撈出來。
傅家娘子喜極而泣,侍女們鼓掌到手心都紅了。
董永站出來,眉頭緊皺。
「有傷風化。」
他站在我面前,一改前幾日的萎靡,痛徹心扉:
「七娘子,女子的名聲多麼重要,你豈能這般出現在人前?」
我低頭打量了下自己,裡三層外三層,沒半點問題啊。
董永居高臨下,欲言又止。
「也罷,董永願娶七娘子為妻,隻是你日後行事不可如此孟浪,謹記女德女戒。」
我打斷他,「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董永不解,「什麼?」
「你過度自戀的味道啊。」
織女說她被潑髒水造黃謠,我在人間觀察後發現,被造謠的何止她一人。
書生和女鬼、帝王和狐妖。
無數女子被杜撰,被當成男子意淫的對象。
這些女子容貌美麗神通廣大,但都低人一等。
因為她們不是人。
她們心狠手辣,她們被世人唾棄,她們遇到男子後才得到拯救。
從此改邪歸正,替心愛的男子洗手做羹湯。
倘若這些女子是公主或仙女。
那麼她們一定被摸、被看、被抱,被欺負、被壓迫、不快樂……
通過故意營造的種種道德劣勢,使她們低人一等。
而後,等待男人去救贖。
渴求男人的愛。
我看著眼前的董永,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英雄幻想裡。
他篤定我不會拒絕。
肯定會滿心感動,和他雙雙把家還。
為了一碗白粥,拋棄親人和朋友。
我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滾遠點。」
14
這凡間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回去述職,發現天庭也亂了。
鎮守華山的西嶽三聖母,二十天沒見,她救了一個男子,生了一個孩子。
被親哥哥二郎神關押在華山。
如今,這孩子聯合一眾神仙妖怪凡人,打上天庭,要救母。
說起三聖母,乃是天庭的一筆爛賬。
三聖母母親瑤姬,是掌管三界「欲界」的神女,因下凡執行任務被抓碎了心,和凡人共用一顆心而動情,生下楊戬、楊嬋。
百般拉扯下,瑤姬用自己的命,保下一雙兒女。
天庭尷尬認下。
楊戬被封為司法天神,以儆效尤。
楊嬋則被派往華山。
沒想到,她如今又走上自己母親的老路。
15
赤腳大仙義正言辭的拒絕。
「不可,當年出ẗû₌了一個瑤姬,如今又來一個三聖母,若如此便輕易赦免了,誰還會把天條放在心上?神仙豈不是三天兩頭就能動情下凡?」
沉香不服氣。
他質問眾仙,「天條是為了維護天庭的威嚴,還是三界眾生的幸福?」
李天王答:「自然是三界眾生」。
「那既然是三界眾生,神仙為何不在其中?
「神仙是由凡人修煉而成,那就說明人仙本為同根同源,既同源為何不能通婚?
「天條禁止神仙動情,本就違背了人仙本性,靠它如何造福三界眾生?」
我懷疑沉香在傳銷組織幹過。
他的口才太好了。
不少神仙沉思,明顯聽進去了。
但這裡面有個很明顯的漏洞。
天條不許神仙動情,並非要求神仙不得有情,而是不能有私情。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就是私情。
若放任神仙有私情,那便是在天庭開啟了一扇欲望之門。
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還能平等地愛護天下眾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