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好看還來做這種生意。」
一隻打扮精致的布偶從店門口路過，瞥見我正賣力地蹭著客人的腿，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
我抬頭看看門口「萌寵貓咖」的牌子，朝門外布偶嬌媚地「喵」了一聲：「小哥哥進來玩呀。」
布偶頓時一愣。
牽他的小姑娘一巴掌呼上去。
「你瞅你這死樣，看見三花就走不動道。」
我轉頭繼續舔著客人手裡的貓條。
嗯，真香。
做這種生意怎麼啦，憑自己身體賺貓糧貓條，不丟貓。
1
我是一隻長毛三花。
作為貓界劉亦菲，絕美的顏值加上我黏人的本事，很快就讓萌寵貓咖成為網紅店，老板娘也賺得盆滿缽滿。
每日對我喜笑顏開，貓條貓罐頭也毫不吝嗇。
上輩子當牛做馬被人踩，這輩子貓咖當頭牌。
雖然朝九晚九要上班，好過社畜打工活難幹。
更何況還有一群長相可愛，智力低下的小伙伴一塊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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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也沒什麼客人了，老板娘放了足夠的貓糧和水就落鎖離開了。
我「噌」一下跳上了貓爬架最高處。
小花大課堂開課了。
底下很快圍了一圈貓貓。作為貓咖掌握貓條貓罐頭最多的頭牌貓咪，我在一群傻貓裡有著極高的聲望。
「最聰明美麗的貓貓大人，今天要教我們什麼呀？」奶油躍上旁邊一個小凳，一臉崇拜地看著我。
奶油是一隻純白的獅子貓，體型龐大，毛發蓬松，跑起來仿佛一團輕盈的羽毛。
老板娘很喜歡，我也喜歡。
可惜英年早割，隻能做姐妹。
至於我，在手術臺上各種撒潑打滾，最後保留了作為貓咪的尊嚴。
哼，他們都不懂人類的快樂。
「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我環視一周。
「讓客人心甘情願買下貓條！」
「我們的行動指南是什麼？」
「客人路過我眨眼，客人進門我迎接，客人伸手我伸爪，客人喵喵我喵喵。」蹲在高處的土豆大聲答道。
「很好。」我環視一周，「今天我們來學習一個新的技巧。」
我向後一轉順勢躺倒：「人類都是很喜歡揉我們肚皮的，隻要我們在他們跟前翻滾，露出肚皮，一定會獲得客人的喜歡。」
底下一片喵喵低語。
「肚皮乃……兵家要地，怎能輕易示人？」站在角落的地瓜一臉為難。
「是啊，再說露肚皮也太不好意思了。」我循聲望去，才發現是黑豆。
黑豆是一個純黑的小加菲，才兩個月大，小小一團，長得蠢蠢笨笨的，因為毛色特殊，頗受歡迎。
隻不過這麼小就做這種生意，暴殄天物啊。
「尊嚴能比得過貓糧貓罐頭嗎，難道大家會覺得外面風吹雨打，撿垃圾吃更好嗎，客人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隻有讓他們高興了我們才能填飽肚子啊！」我義正詞嚴道。
底下陸陸續續有喵喵回應，我滿意地甩甩尾巴，開始舔自己的爪子。
奶油也跳上來舔舔我的毛：「小花真厲害，是最最厲害的小貓了。」
那可不。牛馬最懂牛馬。
夜色降臨，貓咖裡的小貓又開始了愉快的夜跑生活，我打打哈欠，照常睡了。
2
最近我發現湯圓老是在門口張望著。
老板娘一把抱起呆萌的湯圓。
「看來你主人不要你咯，那你可要待在這裡努力打工還債呀。」
我才想起三個月前，湯圓的主人把它送這裡來，說是要出國，所以寄養一個月。
剛來第一個月，湯圓整日咋咋呼呼，給我們形容她有單獨的寵物房，寬敞到可以隨便奔跑，裡面放滿了貓爬架和玩具，她還有滿櫃子的首飾衣服……
但是她主人三個月都沒來接她了，大概率是不要她了。
這隻呆蠢的英短藍白，聽到老板娘這句話，跳下她的懷抱，失落地朝貓窩走去。
我過去舔舔她的耳朵。
「貓生沒有不散的筵席。也許以前也有過美好時光，但是現在有這麼多小伙伴陪著你，我們既不愁吃穿，也不愁……喵！！！！」
「叫什麼叫，喪氣東西。」一個面相兇狠的客人拿起一個玩具球就朝我腦門砸來。
我吃痛地縮成一團。
湯圓趕緊過來舔舔我的腦門，又舔了舔我眼角滲出的淚水。
連頭牌也免不了被虐待的命運。
湯圓發了會兒呆，又一臉正經地對我說。
「命運將我留在了這裡，但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向往寬敞明亮的房間和吃不完的食物，而不是在商場裡乞求客人把玩。雖然她遠離了我，但我不能就此放棄，我要為自己選擇一條路！」
我驚掉了下巴。
這是一隻蠢貓能說出的話嗎。
這還是一隻有理想信念的貓啊。
一時間我分不清誰才是生長在紅旗下的好少年。
「那你要重新選擇一個主人嗎？」我呆呆地問。
「不是啊，你是不是被奴役慣了。是我的奴僕背棄了我，我要選擇一個更加忠實的僕人。」
說完便繼續在門口蹲著去了，隔著玻璃門，眼神灼灼地望著路人。
果然，不論做人做鬼做貓，我的ŧûⁱ脊柱都是彎曲的。
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
作為寵物貓貓，我其實對自由並沒有那麼向往。
沒有目的和庇護的自由，隻不過是流浪，是漂泊，是無所依靠。
上輩子吃盡了北漂的苦，這輩子隻想混吃等死。
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吃喝不愁，有伙伴，有遮風擋雨的暖窩。
大部分客人也很溫柔，但是也有許多心酸的時候。
被毛孩子揪毛，扯胡子，被有些客人拍打，拉腿，撓肉墊……
各種心酸，難以言說。
唉。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貓貓俱歡顏。
更何況我也有年老色衰之時，到時候沒什麼用，會不會丟出去當流浪貓呢。
我看著蹲在門口的湯圓，第一次也有了擁有一個家的想法。
我鬼鬼祟祟地挪過去，蹲在了湯圓身邊，和她一起炯炯有神地盯著路人。
湯圓說當初她就是這樣俘獲了僕人的芳心。
3
過了兩周，湯圓果真被領養走了。
一個時髦的女郎，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見我略帶嫌棄。
「媽媽這個好像鄉下跑的小花貓啊。」
看見萌蠢的湯圓，眼前一亮。
「媽媽我就要這個！」
我失落地走回去。發現大家都豔羨地看著湯圓。
原來大家都想有個家啊。
老板娘拿著兩千塊錢，笑得合不攏嘴。
最近行情不好，好多愛貓組織都提倡領養流浪貓，所以即便是品種貓也賣不上好價錢了。
過了不久，大家就發現老板娘在門口貼了貓貓領養的告示。
因為她要回老家了，把店鋪轉讓了。
但是盤店的老板不想再開貓咖了，所以我們都要被處理掉了。
大家開始貓心惶惶，又開心又有點緊張。
都期待可以去個好人家。
不被領養的估計就要被送到其他貓咖去了。
我和奶油，黑豆在門口排排坐。
期待有人將我們帶走。
下午過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牽著一個黑白相間的奶牛貓，說他家貓太孤獨了，想找個伴。
我躍躍欲試。
這貓雖然醜點，但我主要對他主人嘴裡「300 平的大平層」感興趣。
奶牛貓輕蔑地看了我們一眼，突然竄我們跟前，猛地站立起來，怪叫一聲：「喵！！」
我和跟前的黑豆齊齊後退了一步。
黑豆小聲呢喃：「這貓好神……經病。」
中年男子眼神一瞥：「欸？這小黑球就不錯，一個醜一個怪，剛好配我家貓。」
黑豆……眼淚汪汪。
老板娘訕笑兩聲：「看來這貓和我家貓不合呢。要不您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我心裡長嘆，老板娘還算有良心。我心疼地舔了舔黑豆的臉。
又過了一周，貓咖裡的貓都陸陸續續被接走了，不過大多是年齡比較小的。
雖然也有人看上我，但總是覺得我年齡太大了，可能不好教養，再一個看不出品種，雖然好看說不定也不值那麼多錢，便放棄了。
畢竟三歲的我在人類年齡裡，已經算成年了。
我心急如焚。
正百無聊賴趴在地上甩尾巴。
抬頭便看見了一Ţū́₁個灰白相間的巨大的緬因走了進來。
體型龐大，毛發蓬松，耳朵直立，眼睛又大又亮，渾身氣勢逼人。
確認過眼神，是我的狗子，不是，是我的貓生伴侶。
後面跟著一個一米八的大帥哥，也是我的菜。
帥哥：「想給我家可樂找個伴，看見你家告示就進來了。要是能生個崽崽就更好了。」
我耳朵一動，連爬帶滑行地衝了過去。
「我我我……看我看我，又美麗又聰慧，還會翻跟頭，我還……還……還會開水龍頭，沒見過不怕水的貓吧？」
我又趕緊跳上旁邊水池，用頭頂開水龍頭，爪子胡亂扒拉著。
那隻叫可樂的緬因，不忍直視地用爪子捂住了眼睛。
老板娘：「看來很有緣分啊，可樂看見我們家三花都害羞了呢。」
可樂目瞪口呆。
小哥俯身去問：「可樂願不願意和三花姐姐一塊玩啊？」
可樂急得喵喵叫：「不不不，不要帶她回家，她身上好幾十隻貓咪的味道，還有還有，這貓好像是個神經病……」
小哥看見可樂興奮的樣子，不禁莞爾：「看來可樂很開心呢。」
我乖巧地用頭蹭了蹭小哥的腿，可樂在後面怒目而視，朝我哈氣。
我充耳不聞。
我就這樣愉快地住進了小哥的家。
4
小哥家裡不大，但是一人兩貓，還算溫馨。
以後他就是我的主人了。可樂趴在陽臺，一臉嫌棄：「知道我有多貴嗎？一萬二，你知道一萬二有多少嗎，主人最喜歡我了，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一千還送貓籠貓砂的便宜貨……」
我也不知道家境普通的小哥為什麼花如此大成本養個祖宗。
不過我是因為要閉店了便宜甩賣的，倒沒太大心理負擔。
不等可樂說完，我就朝他柔媚一笑。
可樂一下子有點蒙，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主人正在沙發上躺著玩手機，我輕輕躍上他的胸膛，一下一下開始踩奶。
主人低頭看我輕笑一聲「小花就是可愛」，便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我的背。
嗯，這胸肌，這腹肌，爪感真好。
我舒服得發出呼嚕聲。
可樂也不甘落後，一個箭步竄過來就跳到了主人身上。
主人發出尖銳爆鳴。
我倆都是大型貓。
我十斤，他十七斤。還一個猛衝。
饒是一米八的壯漢也有點吃不消。
一巴掌就把我倆呼下去。
可樂委委屈屈地窩在沙發邊。
我看著他巨大的身軀縮成一團，越發覺得他可愛。
忍不住蹦跶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
他受驚似的蹦起來，耳朵也變得粉紅：「你你你，幹什麼。我可不吃這一套。」
說罷弓起身子，後退一步，佯裝朝我哈氣。
不出意外，又吃了主人一個大逼鬥。
「誰讓你在家哈氣的，沒有禮貌。」
可樂又委委屈屈地縮了回去。
他日常開始了排擠我的生活。
我吃飯他吃飯，我喝水他喝水，可能想讓我餓死。
我休息他狂歡，我睡哪兒他把我擠一邊。
兩歲的可樂還很幼稚。
以無能狂怒的方式彰顯著自己的地位。
殊不知作為寵物，最主要的就是討主人歡心。
果然在第九次把家裡弄得雜亂無章的時候，主人終於忍無可忍，把他關進了大籠子裡。
你在籠子裡看對家，對家在籠子外嘲笑你。
我伸出爪子點了點他的鼻尖：「小可愛，過來抓我呀。」
可樂無能狂怒，在裡面扒拉籠子。
籠子在房間角落，遠離陽臺，曬不到太陽。
過了兩天可樂就受不了在裡面哀嚎。
「我感覺我全身都要長草了。」
主人看他可憐巴巴的樣，不忍心又將他放了出來。
他用指頭使勁戳了戳他的頭：「能不能像你小花姐姐一樣省省心，再這樣搗蛋就把你送貓咖打工去。」
可樂一臉忠僕樣，聽話地點點頭，不過單純的臉上寫滿了對我的不服。
5
過了ţṻ⁼兩天，正好主人要出差，屋子裡放夠了三天的貓糧和水。
主人前腳剛走，可樂就弓起身子朝我哈氣。
「今天必須和你一決高下。」
我沒理他，徑直跳上貓糧櫃子，從裡面扒拉出來一根貓條。
可樂瞪大眼睛：「你居然可以打開櫃子……不是！！你居然偷吃貓條，我一定要告訴主人，讓他狠狠地揍你。」
我伸出爪子將貓條扒拉了幾個口子，頭一揚將貓條甩可樂跟前：「本來就是給我買的，吃自己的東西，怎麼能算偷呢。」
可樂咽了咽口水。食欲戰勝了理智，很快就吧唧起來。
我在上面陰陽怪氣：「呦，我要告訴主人某貓在偷吃～」
可樂一聽火更大了：「你詐我！吃我一尾！」
說著他竄上櫃子，一尾巴朝我甩過來。
我還第一次見這個打法，腳下不穩，連摔帶爬地從櫃子上掉下來。
我搖了搖頭，前爪虛虛在地下刨了兩下，低聲哈氣，躬身衝了過去，和可樂打成一團。
能在貓咖當頭牌，我擁有的不僅是美貌，還有與美貌匹敵的戰鬥力。
但可惜可樂體型太大，互相撲咬了一會，我也沒有打倒他，兩隻貓都累得氣喘籲籲。
可樂作為大型貓，雖然相處起來他智商低下好糊弄，但平常看起來就跟個狼崽子似的，體型高大威武，脾氣也一點就炸。
我舔著身上亂飛的毛，開解道：「我三花你兩花，我美麗你英俊，我母的你公的，我能打你能扛，咱倆是多麼的登對……」
可樂怒不可遏：「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骨精垂涎唐僧肉！」
說著就朝我蹬來一腿。
「呦，還是個文化貓。」我也不甘示弱，立即撲咬上去。
打了一天筋疲力盡，我倆暫時達成和解，各自蹲角落順自己的毛。
賴以生存的美貌都源自這身毛，可不能丟了。
我耐心地舔著每個角落。
過兩天主人回來，看到的就是滿地狼藉，一室貓毛，貓糧貓砂帶得到處都是，他崩潰地閉了閉眼。
我鼻子上尾巴上有抓傷，可樂背上幾塊毛皮都被抓破。
不過好在我痛覺也不強烈，過了一會兒就沒什麼感覺了。
但是難逃懲罰的下場。
不出意外，我們各挨了幾個大逼鬥。
順便喜提剪指甲剃毛。
好在也都不疼。
不過其實我想說夏天也不必剃毛的，我也不靠毛散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