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那郎君長得真好看啊。”有人感嘆。
“什麼郎君,那是謝卿辭,月魄仙君,遲早證道成仙的人物!”有見識廣者鄙夷,隨後越發奇怪,“但月魄仙君不忙著突破,為何來此處?”
王道長知道自己的姿態不好看,多半會落人口舌。
但在面前這位天之驕子面前,除了攀附仰慕,他心中已無別的念頭。
浣雪長老說他會來,沒想到這天仙般的人物,今天真的光顧他這破地方了!
想起和浣雪長老的約定,他笑著問道:“不知謝小道友蒞臨溫水道,有何貴幹啊?”
被他刻意討好的謝卿辭,乃是位俊美出眾的年輕修士,他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黑發以玉冠束起,眉眼清峻,仿佛寫意水墨勾勒。
其眉心恍如火焰的蓮瓣印記,更為其添了幾分有別尋常的雅致秀氣。
王道長心說,傳言月魄仙君乃是佛蓮投胎轉世,今日見面風姿果然非同凡俗。
隻見謝卿辭神色清淨冷淡,如湖面微風。
“我來尋人。”
“尋誰?”王道長快速瞥了眼那長長的扈從隊伍,關切言道。
謝卿辭言簡意赅:“我的未婚妻。”
王道長明知故問,故作驚訝:“不知是誰家女郎?”
“清家婦人,陳氏之女。”
盡管早便知道結果,但親耳聽到肯定時,王道長還是忍不住震驚。
Advertisement
未婚妻?清螢?那個六親死絕言行無狀的小掃把星???
搞錯了吧?
貴為長老親傳弟子,家世頗好的風嵐不更般配麼?
不過這件事不需要他多嘴,長長的迎親隊伍一路緘默,終於來到了清家門口。
謝卿辭抬眸,望向面前灰撲撲的磚瓦院房。
在他的映襯下,此處越發顯得落魄黯淡。
敲門無人應答,但屋內顯然有女子在交談。
王道長說:“不如,我去叫那丫頭出來。”
“不必。”
隻是謝卿辭進門,童子尚未來得及報上名頭,便聽隔音極差的屋內,傳來少女信誓旦旦的聲音。
“我對謝小仙君何嘗不是仰慕已久?”
“那可是我命中注定的未婚夫,怎能輕易出賣?”
“——得加錢。”
現場,鴉雀無聲。
第2章 計劃
兩人很快定好價格。兩百塊靈石,至少價值四千兩紋銀。不過這些隻是定金,尾款事後再付。
定金剛過手,風嵐察覺到外面有人靠近。
她雙手捏訣施展神通,以諦聽術洞察屋外,神色微變。
她又驚又喜:“謝卿辭來了,他來迎親了!”
清螢頓時緊張,壓低嗓音道:“我的那些話他聽見了?”
風嵐想起這茬,不由蹙眉,心中很是不悅。
清螢這蠢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現在需要她配合,待事成之後,哼,區區凡人,還不是任自己拿捏。
風嵐首先定性:“誰讓你一驚一乍,平白惹麻煩。”
清螢表情一垮:“怎麼辦?”
“還好我知道你深淺,早有所準備。現在和我換衣服。從今以後,你是風嵐,我是清螢。”
清螢震驚:“我沒有靈力,怎麼能做你……”
“我師父還有家裡人會安排好一切,你無需操心。”
“歸古劍宗劍修謝卿辭,求見清家女郎。”僮僕唱聲。
風嵐揚聲道:“勞煩仙君稍等,小女子儀容潦草,稍作梳整便來相迎。”
她低聲嚴厲道:“別廢話,別多問,隻管按我說的做,別人不會說漏嘴的。”
“哦……”清螢點頭。
兩人換裝完畢後,風嵐皺眉看向清螢。
原本灰撲撲的小姑娘,在換了她的精致紗裙,又戴上發簪首飾後,瞬間煥然一新。
此刻乖巧地望著自己,顯得純潔又清麗。
風嵐看得礙眼,忍不住諷刺:“麻雀就是穿錦衣也不會變成鳳凰。”
“嗯?”清螢沒聽懂突如其來的嘲諷。
“沒什麼。”風嵐口不應心道。
冷靜。
不管師父還是娘親,都千叮嚀萬囑咐,自己現在務必忍住脾氣,等事成後再與蠢丫頭清算。
“一會兒我出去說話,你不許出來。”風嵐冷聲道,“否則你的錢一分也別想拿。”
清螢皺皺眉,但還是好脾氣道:“好。”
風嵐終於滿意了。
蠢丫頭還算好騙。
知道婚約之事後,誰還甘心老老實實做個內門弟子?
外人看來或許風光,但內門弟子足有三千,她根本算不得出挑。
可婚約事成,今天之後,她的身份便是掌門親子,月魄仙君的未來道侶,堪稱前途無量!
真好!
風嵐臉上難掩期待之色,嘴角的笑容簡直壓不下去。
她推開門,款款向外走去。
秀美少女自屋中緩步走出,含羞帶怯地望向謝卿辭,隻見她盡管身著陳舊布衣,但難掩的氣質仍然令人眼前一亮。
而風嵐看了一眼人群當中,那仿佛正在發光的男子,心髒頓時怦怦直跳。
他來提親了。
她仰慕已久的仙君,向她提親了!
“小女子清螢,見過月魄仙君。”
謝卿辭表情冷淡,沒有開口。
王道長認識風嵐,這可是從他們溫水道飛出的鳳凰。
按照與浣雪仙君的約定,他此時該默認風嵐便是清螢,並立刻認定婚約之事。
但方才屋裡兩個小娘的“加錢”言論,外面可都聽見了,後面的話雖然聽不清楚,卻也是一樁麻煩。
王道長決定試探一下,打消謝卿辭疑慮。
“屋內另一人是誰?”他皺眉威嚴道。
風嵐輕聲道:“乃是小女表姐,風嵐。”
他裝模作樣地呵斥:“方才本道聽聞你二人商討交換婚事之事,胡鬧!婚姻大事豈能如
此兒戲!”
“娘親生前與我說過婚約之事。”風嵐面色羞愧道,“隻是小女出身鄉野,沒見過世面,一時想岔了。”
她說話滴水不漏,王道士偷眼瞥謝卿辭,還是沒反應。
那繼續問。
“傳你表姐。”王道長沉著臉道。
風嵐表情鎮定,回聲對屋內道:“表姐,王道長想見你。”
“嗯?來了。”屋內響起脆生生的回答。
又一名少女走了出來。
王道士打量清螢,小掃把星難得身著錦衣,首飾精致,眉眼十分靈動,家境看起來優渥許多。姐妹倆身量年紀倒是相仿,看不出蹊蹺。
不過與風嵐顯然不同的是,清螢姿態自然大方得多,好似並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乃是歸古仙君,真正的人中龍鳳。
“我是風嵐。”清螢按照約定好的說。
禮數在哪裡?
風嵐忍不住瞪清螢,可任憑她眼色使抽筋,那蠢丫頭也沒看她一眼。
也罷。
她越粗俗無禮,月魄仙君就越不可能在意她。
“你可知欺瞞謀求仙君之事,該當何罪?”王道長黑著臉道。
“我就說說而已嘛,開玩笑的。”清螢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在外面聽呀。”
想了想風嵐平日做派,她道:“我可是內門弟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又沒出事。”
王道長:???
話能這麼說麼?知道給他們節外生枝了麼!
“我知方才對話讓二位有些誤會。”風嵐適時開口,十分體貼地說道,“仙君不必顧忌,倘若疑慮,隻管詢問街坊鄰居便是,大家都認識我的。”
問到這裡便差不多了,王道長徵詢地問:“仙君,您看?”
風嵐也大大方方地看向謝卿辭,氣質端是拿得住。
謝卿辭眉眼深邃,宛如一泓幽潭,看不出喜惡。
一旁湊數的清螢則伸手撥了撥鬢邊散落的碎發,這樣的發型她總有點不適應。
這樣毛手毛腳的行為無疑又叫人不喜。
但就在此時,謝卿辭忽然冷漠開口。
“既是內門弟子,對首席欺上瞞下,乃是何罪?”
問的誰?
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一臉沒事人的清螢這才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道:“不知道。”
風嵐咬牙:……蠢貨!
王道長:這不是在挑釁?
謝卿辭倒是沒覺得她敷衍,語氣仍然冷漠。
“你說你是風嵐。”
清螢小聲嘀咕:“那我總不能是清螢吧?”
“為何不能?”
清螢無奈:“不是就是不是,這事您不管問誰,都知道呀。”
“比起聽聞,我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他終於看向風嵐,平緩道:“萬物皆有其痕跡。”
黑發青年看起來仍然出塵俊美,可當他這次再投來如此平靜的目光時,卻讓風嵐感到山嶽般的森嚴。
“你確定你是清螢麼?”
風嵐全身發寒,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心中滲著冰冷。
仿佛早在最初,謝卿辭便已然洞悉一切。
但不可能。
謝卿辭確實不認識她。
她鎮定地講述自己準備好的說辭:“我就是清螢,三年前您主持拜月節,我見過您,對您一見傾心,再難相忘。”
謝卿辭神情更冷。
他眉眼本就清冷端致,因此一旦不笑不語時,便顯出霜雪般的冰冷淡漠。
他輕聲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重復第二次。”
變得冷酷了。
和平日門中展現地溫柔疏離一點也不一樣,卻格外有種讓她心動的魅力。
“仙君明鑑!”風嵐仿佛受了天大願望,委屈道,“我真的是清螢啊!”
明明詢問別人才最靠譜吧!
謝卿辭冷靜陳述:“清螢並非修行者,自幼家貧,舉目無親,而生母又體弱病重,這般處境,怎可能養尊處優?尤其是你的雙手,白皙嬌嫩,無半分風霜痕跡,唯獨虎口處因長年握劍有薄繭。”
“而她。”
謝卿辭望向清螢,目光自她袖口下雙手移開,並未明說,但含義十分明確。
清螢仿佛被那冷淡的目光灼痛,下意識將手指縮進袖口,手背上凍瘡留下的淡痕,似乎又隱隱作痒。
他居然能注意到這裡……
除了她娘親,從來沒人會注意一個貧窮少女的雙手。
風嵐覺得荒謬:“仙君有所不知,我表姐性情粗疏爽朗,平日在外遊玩,難免受傷。”
她覺得自己有理有據,可奇怪的是,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原本表情各異的眾人,神色竟齊齊微妙起來。
嗯……她哪裡說錯了?
謝卿辭輕嘆。
輕盈的嘆息,眾人心裡卻如有鍾聲重重炸響,俱是沒來由一顫。
他冷冷說道:“養尊處優,自是不知凍瘡為何物。”
啊?
風嵐茫然。
動瘡。
不是指行動造成的創傷麼?
王道長見這位嬌小姐還不知自己哪裡漏了餡,無奈開口。
“凍瘡,是時常處於極其寒冷的環境下,方才會留下的,而且天氣轉暖後通常會痊愈,但清螢小娘子的情況……”
風嵐心髒咚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