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後來跟李欽遠在一起後。


  她才慢慢變得自信,變得坦然從容起來。


  她的大將軍會和她說“不必去在乎旁人的目光和言論,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很好,沒有人有資格去詆毀你的人生。”


  顧瑜不肯過去,冷著一張臉看著顧無憂,其他人便更加不會主動開口了,便連先前還溫柔解決糾紛的蕭意看到顧無憂出現,也沒動身,甚至在無人瞧見的時候還悄悄握緊了手。


  顧迢似乎有些為難,這兩個都是她的堂妹,手心手背都是肉。


  原本是想著顧無憂初來乍到,由顧瑜帶著,她也能更容易打開京中這個貴女圈,可現在這樣……剛想再說,顧無憂就握住了她的手,“二姐,你去忙吧,我自己進去就好。”


  顧迢一愣,轉頭看了眼顧無憂,見她神色坦然,並未動怒,驚詫之餘又松了口氣。


  她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顧無憂點點頭,等她走後便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屋中的人,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不過她們不說話,她也懶得開口,看了一眼屋子,然後就目不斜視走到了最後。


  桌子上該有的東西都有,都是新的,還有女侍貼心的問她想要什麼茶。


  顧無憂隨口說了一句,便徑直坐在椅子上往窗外看,她已經來到大將軍的學堂了,但怎麼見到大將軍呢?還有剛才二姐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屋子裡的人見顧無憂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互相對視一眼便轉過了頭。


  她們私下怎麼說顧無憂都可以,但明面上,她是定國公的嫡女,是陛下親封的樂平郡主,要真論受寵程度,就連蕭意都比不上……上課時間還沒到,不能說顧無憂,便隻能說別的。


  便有人說了這麼一句,“你們聽說沒,李七郎今日也來學堂了。”


第13章


  不置齋的門前栽著不少松柏樹,這要是放在春秋時節,隔著圓弧似的洞門,看那院子裡的松柏樹和仙鶴,倒也算得上是一番意境情趣,可再好的意境看了幾年,再被這老北風一吹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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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他們男學這邊不似女學。


  夫子們覺得他們身為男兒,需知道什麼是一身正氣,所以就算他們出身再怎麼高貴,這冬日的地龍說不開還是不開。


  角落裡倒是擺著幾盆炭火,但屋子寬闊,人又多,能抵什麼用?這會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圍坐在一起,也不似女學那邊那麼規矩,不是直接坐在桌子上,就是倚著牆,怕冷的就圍在那火盆旁。


  “七郎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有個圍坐在火盆旁,穿著黃栌色的小胖子吸了吸鼻子,還是覺得冷,說起話也是打著顫的,就像上下兩排的牙齒在打架似的,“他這一走都快有兩個月了,前幾日我聽老潘跟徐先生告狀,說七郎要是再不來就讓人退學了。”


  “他也是,每次說離開就一點口信都不留,也不準我們去找他。”


  他是吏部尚書家的獨子,齊序。


  而他身邊還坐著兩個少年,一個穿紫衣,雙手抱胸,這會正皺著眉,是兵部尚書家的嫡子傅顯,另一個一身青衣長衫,嘴角時常含著一抹笑,看起來要比屋子裡的人都要穩重許多,便是當朝首輔的次子,京逾白。


  他們三人都是李欽遠的好友。


  “他要再不回來,明天我就去金臺寺找他。”傅顯脾氣爆,這會就算壓著嗓音也透著些火氣,“他還真想出家當和尚不成?!”


  “他的性子,要是不肯回來,就算你去找他也是沒用的。”京逾白語氣淡淡的點了一句。


  “那他——”傅顯擰著眉,還要再說就看到門口突然多出一個身影,他一怔,已經滑到嘴邊的那句話硬是沒法再往下說,嘴巴張成圓形模樣,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昨日風停雪消,今日的天便有些湛藍藍的。


  這會外頭雖無太陽,那也是光線分明,便襯得屋子裡的光有些昏沉,而少年一身白衣站在光影重合的門口,似乎知道有人在說他,掀起眼皮朝傅顯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輕笑道:“我怎麼聽到有人在說我壞話?”


  “七郎?!”


  齊序先驚喜的站起身,他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屋子裡太冷被凍的,還是激動造成的。


  京逾白雖然沒說話,但也站起身,臉上的笑意明顯比先前要濃鬱許多。


  至於傅顯——


  他在那一瞬地呆怔後,直接衝了過來,拿手狠狠砸了下李欽遠的肩頭,然後又把人抱住,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知道回來?!”


  他力氣不算小,衝勁又大,要換作旁人早就被這衝勁推攘的摔倒了。


  李欽遠倒是脊梁挺拔,少年人清雋好看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笑,也拍了下傅顯的後背,笑道:“行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你下次要再這樣悶聲不吭,一走幾個月,我們就絕交!”傅顯放開人,瞪著人,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李欽遠笑笑,又看向走過來的齊序和京逾白。


  齊序早就紅了眼眶,京逾白倒還是那副樣子,見到人也隻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李欽遠朝他們點了點頭,也笑道:“進去吧。”


  四個人走了進去,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屋子裡原先說著話的一群人看到李欽遠,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就算是同窗,就算都是出自世家名門,但家世也分好壞。


  在不置齋,家世最好的便是李欽遠,其次便是京逾白、傅顯、齊序。


  不過要論家世,他們倒也不至於如此。


  平時李欽遠不在的時候,他們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過李欽遠一回來,他們就覺得壓力倍增,做事說話也不由小心了些。他們是畏懼李欽遠的,也可以說,在這鹿鳴書院,除了傅顯三人,沒有人不怕李欽遠。


  在他們的眼裡,李欽遠就是一個瘋子。


  平時看著漫不經心,要發起狠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屋子裡就像是分了兩個陣列,其餘學子在一旁小聲說著話,齊序拿手搓了搓被凍僵的臉,笑道:“今天七郎回來,我們不如晚上遲些回家,尋個地方好好吃一頓,正好阿顯心情也不好。”


  “嗯?”


  李欽遠挑了挑眉,看向傅顯,“你怎麼了?”


  傅顯悶著頭不說話。


  京逾白便笑道:“還能怎麼?顧家那個小辣椒回來了,他今早才知道,氣了都快一早上了。而且——”他稍稍停頓一瞬,看著傅顯明顯變得更差的臉,聲音不禁又愉悅了許多,“小辣椒現在還來我們學堂了。”


  小辣椒的稱呼是傅顯幼時給顧無憂起的。


  按照傅顯當時的話來說,就沒見過脾氣這麼糟糕的名門貴女,一點就著。


  李欽遠雖然從未見過顧無憂,但打小就一直聽傅顯在耳邊吐槽,聽得多了,他腦海中都能浮現一個身影了,不過……他想起昨日在金臺寺看到的身影。


  少女一身紅衣鬥篷,在漫無盡頭的蒼白中,是他眼中唯一的光彩。


  “七郎,你在想什麼?”齊序疑惑的看著他。


  李欽遠抬起眼,“嗯?”


  齊序:“我們正在討論今天去哪吃飯,喊了你幾聲都沒聽到你的聲音。”


  李欽遠笑笑,從思緒中抽回神,嘴角挑起一抹散漫的弧度,整個人都是漫不經心的,“你們定就好。”


  *


  顧無憂自打知曉李欽遠今天也來上課後,整個人便處於一種很激動的狀態中,但可惜的是,她還沒能聽到更多的東西,外頭便有先生進門了。第一節課是作畫。第二節課是做女紅。


  但顧無憂今日明顯不在狀態,出了不少錯,授課的先生知曉她的情況也沒有多說,倒是其他貴女不禁松了口氣……嗯,很好,顧無憂還是以前那副廢物樣子。


  便是一向不顯山露水的蕭意也忍不住扯了嘴角,隻要顧無憂一直保持這幅樣子,她就不用擔心了。


  顧瑜的臉色卻十分難看,她既高興顧無憂被人恥笑,又為顧無憂丟盡臉面而生氣,這樣的別扭模樣讓她一個上午的心情都變得很不好。


  直到早間的課程結束,她這口氣也還沒緩過來。


  已經到了吃午膳的時間了,鹿鳴書院不準學子帶膳食上課,好在書院為了照顧這些少爺小姐們的胃,膳食一向算是不錯的。這會一群人成群結隊往外走,蕭意看了眼顧瑜,又看了眼還坐在位置上的顧無憂,柔聲問道:“阿瑜,要叫你五姐嗎?”


  顧瑜原本也在猶豫。


  但一看身旁這麼多人,便不大想跟顧無憂走得很近,冷著嗓音,幹巴巴的吐出一句話,“不用,我們走。”


  其餘人自然更加不會說什麼了。


  很快,一群人就走了個幹淨,而顧無憂等到她們走後才站起身,她得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將軍。剛走出門口,便有女侍迎上前,“郡主是想去膳堂嗎?”


  顧無憂心下一動,問道:“不置齋那邊是同我們一道用膳嗎?”


  那女侍隻當她是避諱著見外男,便笑道:“雖然都是在一處地方用膳,不過平朔齋會比兩邊早三刻鍾。”她算了下時辰,又道,“這會不置齋還在上課,您不必擔心。”


  還在上課?


  那是不是她在那邊就能看到大將軍?


  女侍見她不語,便又說道:“郡主若是不知道怎麼走,奴便帶您過去。”


  顧無憂搖搖頭,“不用,我自己過去便是。”


  她說完便沿著長廊往一處走去,先前二姐帶她過來的時候給她指過路,她知道膳堂在什麼地方,不過這會,她走得方向卻是通往不置齋。


  因為平日授課的先生要通往兩個地方。


  這相連的一道門並沒有上鎖,而且不置齋這邊就靠近馬場,平時女學這邊的人若是要去馬場也得走這個地方。


  顧無憂一路過去別說受到阻攔了,連人影都沒見到,直到快靠近不置齋,她才聽到朗朗上口的讀書聲,想到那些讀書聲中也有將軍,她臉上的笑便更為濃鬱了。


  有個小廝正在路上走,遠遠瞧見顧無憂有些納罕,但還是迎上前,客氣道:“貴女怎麼往這處來了?”


  “我——”


  顧無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不遠處的洞門一眼,隻要走近那扇洞門,就能看到她的大將軍,但這道門哪裡是那麼容易跨過去的?她想了想,從自己的荷包裡,拿出幾顆珍珠遞給他。


  小廝愣住了,聲音都變得磕巴起來,“貴女這是做什麼?”


  “你幫我一個忙。”


  小廝眨了眨眼,還未說話,便聽到顧無憂說道:“你幫我去尋下李家那位七公子,我想見他。”


  *


  李欽遠並沒有上課,他先前和徐先生聊了會便懶得進去了,索性擇了棵樹躺著,今天天氣好,天藍雲闊,風雖然有些冷,但他向來不知嚴寒也就沒什麼感覺。


  他擇的樹也好。


  樹蔭密布的,旁人瞧不見,他倒是可以眼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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