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倒是您——”


  素秀紅著眼,道:“一個人在外頭可曾受冷受餓?不然……”她猶豫一會,“您要不還是回府裡住吧,奴也能照顧您。”


  李欽遠笑笑,“我都這麼大了,哪裡還需要人照顧?”眼見素秀還要再說,他笑了下,“好了,您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祖母,也該走了。”


  “今日還要走?”素秀跟著人走出院子,勸道,“那麼大的風雪,還是在家裡留一晚吧。”


  “不了。”李欽遠說道,“過幾日便要考試了,我得回去復習。”見她還要再送,他停下步子,攔了一把,“您進去吧。”


  他態度堅決,素秀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隻是看著他這張和國公爺頗為相似的面孔,她抿了會唇,還是小聲說了一句,“自打國公爺回來後,他每日都會過來坐上一會。”


  李欽遠聽到這話,握著傘柄的手收


  緊,薄唇也跟著抿了起來。


  “其實……”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我該去看祖母了,您進去吧。”李欽遠說完也不等人回,徑直往外走去。


  素秀看著他的背影,嘴巴還微微張著。


  等到喜兒過來尋她,問她“怎麼了”,她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少爺這個心結,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解開。


  “回去吧。”她扶著喜兒的手,“我也該給夫人念經了。”


  *


  壽安堂是李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客人早就走了,她這個壽星公折騰了大半日也有些乏累了,正想著去裡頭休息一會,便聽到外頭有人過來傳話,道是,“七少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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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聽,臉上的疲累頓時消失的幹幹淨淨,連忙讓人請了進來,又讓人去置辦茶點、糕果。


  等到李欽遠解了鬥篷進來的時候,那些東西也都已經置辦好了,李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看到他進來便朝人招手,嘴裡跟著笑道:“剛才讓你過來,你怎麼也不肯來。”


  “如今怎麼知道過來了?”


  她說得剛才便是那些夫人小姐在的時候。


  到李老夫人這個年紀,要說盼望的,除了家庭和睦,子孫健康之外,便是想給自己這個孫兒找個好媳婦,讓他有個貼心人伴著,也不至於以後等她去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可偏偏她這個孫兒平時什麼宴席都不肯參加,也就她壽辰的時候才肯回來一趟。


  可回來也是能避則避。


  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還能把人騙過來,現在學聰明了,哪裡還騙得了?


  李欽遠這會情緒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至少不會讓人瞧出他心情不好,所以他很奇怪,就連一向看著他長大的的祖母都查探不出他隱藏下的情緒,怎麼那個小丫頭卻能這麼精準的打探出他心情的好壞?


  倒也隻是恍神了一會。


  受了那些丫鬟、婆子的禮,他便坐到了李老夫人身旁,拿過一個橘子給人剝了起來,隨口說道:“那麼多姑娘夫人都在,我過來像什麼樣子?”


  “你這孩子,明知道我是在說什麼。”李老夫人無奈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嗔道,“你今年都十六了,便是不想這麼早成婚,也該相看起來了。”


  “我瞧著今兒個過來的幾位閨秀都不錯,尤其是楊家那個姑娘,性子溫柔不說,人也是個大方得體的。”


  “黎家那個孩子也不錯,說起來,你小時候還同她一道玩過呢。”


  “……祖母。”


  李欽遠語氣無奈的拖長音調,剛想說話,便看見了她綁著的那塊暗紅色繡寶相花的抹額,想到剛才小姑娘眉眼彎彎同他說得那些話,他眼眸也跟著彎了一些。


  “看什麼呢?”


  李老夫人順著他的目光,撫到了自己的額頭處,等到指尖觸碰到那塊抹額,也跟著笑了,“這塊抹額是定國公府那位五姑娘送給我的。”


  “今天她祖母帶著她親自走了這一趟,


  說是感謝你當初救了她家小五和小九。”


  說起這個,她又忍不住皺眉道:“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樂平那孩子驕傲跋扈,我今日瞧著,可真是個好孩子,長得標志不說,還愛笑,那一雙天生的笑眼,瞧著就讓人心情好。”


  李老夫人是個護短的。


  心裡喜歡那個小姑娘,便見不得旁人說她的不好,想到外頭傳得那些謠言,她就生氣,“好端端的姑娘,也不知是誰心腸這麼壞,盡傳出那些烏煙瘴


  氣的謠言。”


  又嘆道:“也不知道以後哪家小子有這個福氣能把她娶回家。”--


  李欽遠哪想到祖母會突然提起小姑娘的婚事,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哪家小子,您的孫子啊……


  不過這話,他現在不好意思提。


  李老夫人原本還要同他說話,看他這幅模樣,一頓,關切道:“怎麼了?是不是凍著了?”


  “沒。”


  李欽遠清了清嗓子,搖搖頭,把手裡的橘子遞給她,“屋子裡太熱,喉嚨有些痒。”


  李老夫人便道:“那你再多喝些水。”又吩咐身邊的人,“去移掉幾盆炭火。”


  身邊丫鬟剛要應“是”,就被李欽遠攔住了,“沒事,過會就好了,您剛才要說什麼?”


  “剛才?”


  李老夫人被人這麼一打斷,倒是也不說那炭火的事了,她想了想,這才想起原先要說的話,笑道:“我是想起樂平滿月那會,你母親還抱著你去看過她。”


  李欽遠一怔,顯然不知道有這事。


  “你那會還小,哪記得這些?”李老夫人見他微怔的神色,便又笑著說,“你那個時候剛會說話,我跟你母親帶你過去的時候,你爹娘還喊得不大清楚,倒是會喊妹妹了。”


  “看著小樂平,就去抓她的手,把人弄哭後,你自己也跟著哭了,倒是把我們一眾人都給看笑了。”


  說起這些陳年往事,李老夫人臉上的笑就跟下不來似的,見身邊這個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孫兒這會還呆怔著,便又興致很好的說起另一事,“還有樂平三歲生日那年,你非要跟著你母親一道過去,到了那邊,還說要娶樂平當媳婦。”


  “哦,對了……”


  她忽而又道,“你那會還親了她一口呢。”


  李欽遠這次驚得都直接站起來了,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的,“什,什麼?我,我還親了她?”


  李老夫人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笑了好一會才去拉他的手,嗔道:“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急什麼?你母親跟樂平她母親關系不錯,樂平還沒出生的時候,她們倒是真想過定個娃娃親什麼的。”


  “可惜……”


  想到王氏那個結局,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些歡快的陳年往事,一時也變得沉默起來,過了許久,她才低聲說道:“樂平那孩子也是可憐的,打小就沒了母親,她那個繼母雖然是好的,但到底是隔著一層肚皮。”


  --


  “我就希望她以後能嫁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好好疼疼她,別讓小姑娘過得那麼難了。”


  李欽遠想起小姑娘的身世,想到她今日同他說得那些話,也跟著沉默起來,半響,他才輕輕應道:“會的。”


  


第88章


  到底今天是祖母的生辰。


  李欽遠便是再不喜歡這個家,也還是留下來陪人用了晚膳,等人準備歇息了才走。


  蟬衣奉李老夫人的吩咐,提著燈送李欽遠出門,等他披好鬥篷,便把手裡的食盒遞了過去,嘴裡說道:“老夫人怕您夜裡看書餓著,特地讓小廚房給您準備了吃食,奴還在外頭裹了幾層布料,也不至於路上涼了。”


  “都是您舊日裡喜歡吃的。”


  “一大碗酒釀圓子並著幾隻梅菜肉燒餅,還有半盤夜裡吃剩的片皮烤鴨,知道您怕膩,外頭的皮都給您去了,不拘您是想蘸著醬單吃還是用那燒餅裹著吃,都不礙事。”


  李欽遠手指還勾著鬥篷的細帶,聞言,笑得有些無奈,“我都多大了,祖母怎麼還拿我當小孩呢?書院裡也是開著窗口的,我若當真餓了,去那吃也是可以的。”


  話是這樣說,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蟬衣笑道:“哪裡是把您當小孩,老夫人這是心疼您一個人在外面,您又不肯跟別人家的少爺一樣帶書童過去,平日做什麼都得靠自己,老夫人每次說起都得抹一會淚。”


  說著又嘆了口氣,“您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老夫人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吃得也不多。”


  李欽遠知道她的意思,但他還是保持緘默,等人說完才接了一句,“勞你們多顧著些祖母,若是有事,便來書院同我說。”


  蟬衣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一邊提著燈送人出去,一邊接著說道:“奴記得書院也快要考試了,您今年考完便早些回家吧,除夕也是您生辰,老太太已經念叨許久了。”


  前幾年七少爺和國公爺鬧得不愉快,便連除夕也隻是回來給老夫人磕個頭,然後就不知所蹤。


  “再說吧。”


  李欽遠沒答應也沒拒絕,已經走到外頭了,他停下步子,從蟬衣的手裡接過燈,然後便獨自一人拿著食盒、提著燈往外走去。


  蟬衣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又是嘆了口氣,等瞧不見了,這才轉身回去。


  快走到外院的時候,李欽遠的腳步倒是慢了下來,這會雪已經停了,隻不過夜裡風大,那些屋檐樹梢壓著的雪被這凜冽的寒風一吹,就跟白毛似的,不著邊的往人身上打。


  李欽遠閉著眼偏過頭,等這陣子寒風過去了才重新睜開眼睛往前邊看了過去。


  他今日也沒跟以前似的梳著高馬尾,而是戴了白玉冠,穿了錦上衣,這會幾縷墨發還沾了些細雪黏在臉頰上,襯得那張如玉般的臉更多了一些出塵脫俗的味道,而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目卻是比這冬日裡的雪還要來得峭冷。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神情淡淡地看著前方。


  那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四十歲,一身青衣,他和李欽遠的五官十分相似,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兩人的氣質卻天差地別。


  李欽遠像一團火,縱使平日表現得再淡漠,再漫不經心,可他心裡是藏著一團火的,那火中藏著不甘和憤怒,所以他才會拼命掙開身上的枷鎖,逃離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


  而李岑參呢?


  他身上帶著塞北荒漠的殺戮氣,那是幾十年作戰留下來的錚錚鐵骨,可他的氣質卻十分沉寂,像一盞不冷不熱的溫水,你沒法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他的情緒,更加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李欽遠不想看,更不願猜,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然後突然提了步子,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


  沒有停頓,也沒有要多看人一眼的意思,就在要擦肩而過的時候,李岑參開口了,聲音很淡也很平,“我聽說你救了顧家的兩個孩子。”


  李欽遠沒有回話,腳下的步子也沒有停留下來的意思,李岑參餘光看著那一片衣角,張口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也還是閉上了嘴巴,緘默不言。


  “小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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