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顧無憂一想到這就忍不住擔心,眼眶也紅了半圈,她平日裡並不是那麼愛哭的人,相反,因為小時候的那些事,她覺得這世上,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了,關心你的人看到你哭隻會擔心,不喜歡你的人瞧見隻會覺得你矯情。


  可每回碰到李欽遠,她就像是被人在身體裡安了個開關,動不動就想哭。


  剛才和人一起跪著的時候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李欽遠看著她又急又擔憂的樣子,心裡又軟又暖,他有些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把人攏到自己懷裡,親親她的臉頰,讓她別擔心,可不遠處還有一尊佛盯著他們呢。


  他不敢動。


  倒也不是害怕。


  他這人天生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可女婿碰到嶽丈,總要適當的謙遜些,雖然這個女婿還是未來的,但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先做起來的……從來不理會人情世故的李七公子,現在為了他的心上人,也開始斟酌考量這些東西了。


  他垂下眼皮,唇瓣一張一合,安慰道:“別擔心,我既然說得出,自然做得到。”


  顧無憂從來沒有不相信他的時候,可問題是,馬也有失蹄的時候,若是,若是他沒做到呢……那她豈不是不能嫁給他了?她心裡急得不行,熱鍋上的螞蟻是個什麼樣子,她現在終於體會到了。


  “顧無憂,”


  李欽遠喊她,見她看過來,才又壓著嗓音說,“不是說永遠相信我嗎?”


  “我……”顧無憂仰頭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的眼睛,看著他臉上的堅定,嘴唇一張一合,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臉上那股子擔憂和焦急的表情終於慢慢消失不見了。


  她看著人,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沒有說那些多餘花俏的話,隻有一句,“我信你。”


  她的大將軍從來沒有騙過她,他既然說了可以,就一定可以……即便到最後,真的不行,她也會陪著他。


  想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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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憂的心裡突然就松快多了。


  就像是一顆大石頭落了地,她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眉眼含著笑,嘴角也微微翹著,仿佛先前那個緊張擔憂的人不是她似的,她又看了一眼李欽遠,而後與他並肩而立,轉頭去看顧無忌,擲地有聲地說道:“爹爹,就按照您說得來。”


  顧無忌有些詫異地看著兩人。


  不僅僅是因為蠻蠻的這番態度,也是因為……李家那個小子竟然能那麼快就把蠻蠻哄好,這可真是夠讓他開眼的。


  可詫異歸詫異,他面上還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聞言也隻是淡淡道:“你們既然同意,我就不多說了,隻有一點,這十萬兩,你得靠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借了你李家的名義,或者另尋其他人幫助。”


  “我們這個約定就不作數。”


  “爹爹!”顧無憂哪裡想到他還有這些附加條件,擰了眉,還想再說,便被李欽遠打斷了,“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顧無忌見他這般,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不過也隻是一眼罷了。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他要的是結果,不願再跟這小子多費口舌,顧無忌不帶溫度的丟了幾個字,“這一年,你若是能成,我便信守承諾把蠻蠻嫁給你,若是不成……”


  他一頓,聲音又低了幾分,“你以後再不許來找蠻蠻。”


  李欽遠等他說完,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顧無憂一眼,見她面露著急,他也不說話,隻是扯唇笑了下,那是燦爛到能寬慰人心裡去的笑容,眼見顧無憂本來焦急擔憂的目光又變得溫軟起來,這才轉過頭和顧無忌叉手一禮,應道:“是。”


  “行了,你先下去吧。”顧無忌顯然是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尤其是不想看到這個臭小子和他家蠻蠻眉來眼去的樣子,看著就氣人。


  李欽遠也沒說什麼,規規矩矩地朝人又行了一禮就轉身往外走去。


  他走得時候怕定國公吃心,也沒看顧無憂。


  可顧無憂卻有一肚子的話要同他說,明知道爹爹會不高興,可看著李欽遠要走出營帳,還是追了出去。


  “蠻蠻,你去哪?”顧無忌原本還想沒了李欽遠,父女兩人好好說會話,哪想到她竟然二話不說就追了出去,他起身追了幾步,氣道:“你給我回來!”


  無人應答。


  他的女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倒是常山打了簾子走了進來,看到顧無忌站在營帳裡,氣得不行的樣子,笑道:“好了,您下了這樣一個規定,總不能讓他們連話都不許說了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給人又重新換了一盞靜氣凝神的茶。


  “你幫誰啊?”顧無忌沒好氣地盯著人。


  常山便笑,“你要是不讓咱們小祖宗追出去,回頭你們父女倆吵起來,你樂意?”


  顧無忌自然不樂意,當初為了趙承佑的事,蠻蠻就跟他鬧了小半年的脾氣,現在……他搖搖頭,又氣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回到椅子上,握著盞茶,也不管那盞熱茶,而是握著那盞早就冷了的,如牛飲一般,喝了個底朝天。


  “您這……”


  常山無語道:“這還是陛下賞賜的茶葉,一年也就這麼幾兩,回頭陛下知道了,恐怕又得說您了。”


  “你還敢提他?要不是他無緣無故提出賜婚的事,會鬧到這樣的地步?!”顧無忌一聽他說起蕭定淵就更來氣了,全忘了剛才人要賜婚的時候,他是舉雙手贊成的,還想著要多送幾份好禮呢。


  常山也不怕他生不生氣,站在一旁,闲話道:“其實那位李七公子的性子,和您年輕的時候倒是挺像的。”


  “你放屁!”


  顧無忌呸道,“這麼個黃毛小子也敢跟我比?”


  常山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涼涼道:“您當初去王家求娶夫人的時候,人王老太爺也是這樣看您的呢。”


  聽他說起以前的事,顧無忌臉上的怒容一頓,大概也是想到從前自己那副糗樣了,神情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那我也比他強……”話音剛落,就看到有人打了簾子進來,卻是剛才被蕭定淵喊過去的李岑參。


  他走進來看了一眼營帳,發現李欽遠已經不在了,就看著顧無忌說道:“你剛和他說了什麼?”


  顧無忌看他進來也顧不得和常山追憶往事了,衝過去就是一拳。


  他今天火氣大,特別想揍人,可打小輩,顯得他沒面子。


  不過既然那小子的爹來了。


  呵。


  他就不客氣了。


  李岑參自然不會白白讓他打……


  很快,剛剛還安安靜靜的一個營帳又變得“熱鬧”起來,常山像是早就習慣了,依舊做他的壁上觀,估計這會要是有盤瓜子,他當場就能嗑起來。


  而此時的營帳外,李欽遠瞧見顧無憂追出來就停下步子,握住她的胳膊,皺眉道:“外頭這樣冷,你追出來做什麼?”說著就要去解身上的鬥篷給人披上。


  顧無憂跑得有些急,氣息也有些喘。


  見他動作,倒是抬手攔了下,喘氣道:“不,不冷,你自己穿。”


  李欽遠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再堅持,抬手替人把兜帽戴上,又把她身上的鬥篷重新攏得嚴實了一些,確保不會再有風透進去,這才握著她的手,往風不是那麼大的地方走去。


  這會夜已經深了,外頭又冷,他們所在的地方除了他們之外就沒別人了,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慢慢走著,邊走邊問,“有話想和我說?”


  “李欽遠,”


  月色下,顧無憂喊他的名字,卻沒看他,而是看著兩人的影子,低聲道:“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了?”她不怕別人怎麼看他,也不覺得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抒發自己的愛意有什麼錯,可她擔心他會不高興……


  腳步聲一停。


  李欽遠伸手把顧無憂的臉捧了起來,果然瞧見她纖長的睫毛沾了一些水光,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支離破碎,他輕輕嘆了口氣,指腹揩拭著她眼角的淚,溫笑道:“哭什麼?我有說你錯了?”


  “沒……”


  顧無憂嗓音怯怯地,還是不大敢看人,垂著眼皮,小聲道:“可你剛才明明阻止我了,我,我沒聽你的話。”


  李欽遠看著她,無奈道:“剛阻止你,不是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是不想陛下和定國公生你的氣……”他一邊說,一邊湊近人,密實的吻壓在眼角處,帶著感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


  從最開始他們挑破那一層關系,他就想廣而告之,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京城裡最好看的姑娘是他的。


  把她眼角的淚都藏到自己的口腹之中,看她終於舍得抬起頭,露出疑惑又不敢確認的目光,李欽遠抬手刮了刮她挺翹的鼻子,笑她:“小哭包,還哭嗎?”


  顧無憂搖搖頭,又反應過來他那個稱呼,臉又紅了起來,低聲道:“我才不是小哭包。”


  她也就碰到他的時候,才這樣。


  李欽遠笑看著她,倒也沒說什麼,生怕定國公回頭見她回去晚了,又要生氣,便撫了一把她微亂的頭發,“回去之後別跟伯父吵架,他沒為難我,這事也是我提議的。”


  “說得少了,我怕他不相信我的誠心。”


  見她欲言又止,知她心中所想,又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既然說了便一定會做到。”


  “你啊——”李欽遠摸摸她的頭,望著她的眼神清亮,聲音在這夜色的籠罩下也變得醇厚起來,“就安安心心待在家裡,等著我一年後來娶你。”


  “那你……”


  顧無憂張口,話語露出不舍,“什麼時候走?”


  李欽遠撫著她的頭,笑,“等元宵之後吧,過幾天就是元宵了,我陪著你過完元宵就離開。”


  “這麼快?”


  顧無憂驚道,“那豈不是就三天了。”


  她張口欲言,可看著他這雙明亮澄澈的眼睛,頓時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了,低著頭抿了抿唇,再抬頭的時候,倒是咬著牙,一臉堅定和堅強的樣子,“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在家裡等你回來。”


  後頭還有一句話,“你一天不回來,我一天不嫁人。”


  心跳漏了一拍,就連瞳孔也縮了一些,李欽遠再也克制不住,猛地抬手把人攏到自己懷裡,他急促呼吸著,動作用力的似乎要把人揉到自己懷裡。


  風拂過兩人的長發,揚起他們的衣袍。


  在這萬籟俱寂的天地下,每一處地方都是那麼冷,可他們彼此相擁在一起,仿佛感受不到那份寒冷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欽遠才從喉嚨深處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


  他便松開了手,牽著她往顧無忌的營帳走,“我送你回去。”


  顧無憂沒有拒絕,不過也沒讓他送到營帳前,而是在拐彎的時候讓人先回去了,免得回頭爹爹瞧見又該不高興,兩旁都點著篝火,倒也不黑,她獨自一人握著李欽遠早些時候送給她的那把玉梳。


  剛走到營帳前,還沒進去,就看到從裡頭走出來的李岑參,腳下步子一頓,她呆呆看著人,“李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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