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久經沙場的侍衛,也是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院子裡便平整幹淨了。


  蕭珩進了屋內各處看了看。


  顧穗兒也好奇地打量著,隻見不過是個尋常的小院,有爐灶有床,看得出當年這裡就是陳設簡陋,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比自己顧家莊的家還要窮許多,經過這些年,更是破敗不堪了。


  顧穗兒把阿宛交給了桂枝,跟著蕭珩進了裡屋。


  屋子裡也是茂盛的雜草,也有鳥雀鼠類,見他們進來,都蹭的一下四處逃竄了。


  “以前我總是趴在這個窗戶上,等著我娘回來。”蕭珩指著那個早就光禿禿的窗臺道:“我可以從地上踩著那個小椅子爬上去。”


  顧穗兒緊靠著蕭珩,看著那個已經被風侵蝕得不成樣子的窗臺,想著蕭珩當年的樣子。


  他應該是像極了阿宸的。


  小小的阿宸,趴在這裡,眼巴巴地等著娘回來……


  她想到這個情景,心裡一下子揪疼得厲害。


  那麼小的小孩兒,誰看了不心疼。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略顯冰涼的指尖被她攏在手心裡暖著。


  蕭珩轉首,看著她,輕輕抿唇:“我就是看看,其實……沒什麼,都過去了。”


  他這麼一說,顧穗兒卻一下子傻眼了。


  她就那麼呆呆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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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蕭珩挑眉,疑惑地看著她。


  “你,你——”顧穗兒驚呆了,盯著蕭珩,努力地回憶著剛才的情景,激動地道:“你剛才笑了!!”


  他剛才,輕輕抿唇,唇角微微挽起,笑了一下。


  一點不難看,一點不嚇人。


  仿佛春天的風意想不到地拂過料峭的冬,冰雪初融般的溫煦,美好溫暖到讓人想流淚。


  “我……笑?”他記得上次她非要自己笑,結果平白被嚇到的事。


  疑惑地摸著自己唇角,他剛剛笑了嗎?


  “就是笑了!”顧穗兒緊盯著蕭珩:“你再笑一個看看!”


  蕭珩擰眉:“我不會了。”


  顧穗兒;“……”


  這兩個人一個不會笑了,一個非要追著他笑,正說話間,就聽得外面阿宸驚呼一聲。


  “爹,娘,你們看我撿到了一個什麼!”


第147章


  顧穗兒從那破敗的窗戶裡探頭看過去時,隻見小阿宸手裡攥著一把生了鏽的彈弓,正在那裡蹦蹦跳跳的喊。


  “娘,看我撿到的!”他揮舞著手中的彈弓這麼道。


  蕭珩看了,邁步出去,從小阿宸手裡撿過來彈弓,仔細看了一番。


  “在哪兒撿到的?”蕭珩盯著那彈弓問道。


  “那兒,土裡。”小阿宸指了指旁邊靠牆角處。


  那裡原本被荒草覆蓋了,如今鏟平了荒草,便露出下面新鮮的泥土來,這個彈弓顯然是被埋在泥土中很久了,以至於那泥地都被印刻出彈弓的形狀。


  “爹,這個彈弓是你小時候玩過的嗎?”小阿宸擺弄著那沾滿泥土的皮套,好奇的問他爹。


  蕭珩望著那彈弓,點頭。


  “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我自己都忘記了曾有過這個。”


  任憑他記憶再好,二十年後的今天,記得的也隻是一些印象深刻的畫面罷了,至於這個彈弓,如果不是再次看到,他都忘記在那個苦澀的幼年時候,他也曾經有過些許的樂趣。


  “這個還能用嗎?”小阿宸摸著那彈弓已經生了鏽的邊緣,小臉上帶著些許可惜:“如果還能用多好啊。”


  “修一修吧。”


  顧穗兒看他們父子在那裡玩一個彈弓,她就讓桂枝帶著人把旁邊的灶房給修繕了下,多少年的蜘蛛網灰塵都打掃了,破敗的地方修一下,再把屋子裡頭打掃過了。


  到底是人多,做起事來也快,片刻功夫,這屋子裡便幹淨了許多。雖依然是破舊,但能住人了。


  顧穗兒笑道:“再把圍牆修修,這房子還不錯。”


  蕭珩點頭:“嗯,今晚把被褥拿來,就住這裡吧。”


  客棧那邊也是簡陋得很,且寢具都不幹淨的,倒是不如自己購置一些,就住在這老房子裡,好歹住著放心。


  底下侍衛也各自尋了去處,這邊許多房子都破舊得要倒塌,並沒有人居住,隨意在左鄰右舍尋個住處就是了。這時候偶爾也有那好奇的,探頭探腦看過來,不過都沒敢上前問的,侍衛們也就隨他們打量,隻埋頭幹自己的活。


  顧穗兒見那灶臺已經收拾好了,並沒有大的破損,是能用的,當下把院子裡收拾出來的幹草抬過來燒火。


  桂枝這個時候已經買了油鹽醬醋米菜等,顧穗兒和桂枝一起燒了一鍋水,又下了清清爽爽的面條。


  臨了,還特意磕了幾個荷包蛋。


  熱騰騰的面條做好了,顧穗兒出去看時,隻見蕭珩已經把那彈弓給打磨修理好了,正手把手地教著阿宸怎麼拉彈弓,怎麼對準。


  教了一會兒,蕭珩退後,讓阿宸自己對著旁邊的院牆射出幾個石子。


  阿宸按照蕭珩教的,擺好了姿勢,有模有樣地拉彈弓,射出。


  小石子應聲射在了院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阿宸捏著那彈弓,樂顛顛地拍手:“我會用了!”


  顧穗兒看著這個畫面,倒是有些神思恍惚。


  父子兩個相貌是極相似的,她不用想就知道,二十年前,蕭珩一定是如同現在的阿宸一般,站在那院牆下,用同樣那把彈弓在那裡射小石子。


  她忍不住想著當年蕭珩的模樣。


  小小的蕭珩,寂寞的蕭珩。


  那時候的蕭珩會笑嗎?


  顧穗兒突然想起剛剛蕭珩抿唇的那一絲淡淡笑意。


  雖然輕淡,但確實是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


  他小時候,那個最單純的年紀,也應該是這麼笑的吧?


  蕭珩陪著阿宸玩了一會彈弓,便進來吃顧穗兒下的面條,熱氣騰騰的面條還帶著荷包蛋,本是極簡單的,若是以前在燕京城,這些都不上臺面的。


  不過在這昔日年幼時曾住過的小院子裡,一碗這樣的帶荷包熱湯面變得奢侈而美好。


  顧穗兒本來怕蕭珩隻吃這個太過簡陋的,也怕阿宸嫌棄沒肉不想吃,誰知道這父子倆吃得熱火朝天,最後竟然連鼻尖上都沁出些許汗珠兒來,不由笑了。


  她想著,以後或許應該抽出時間多給他們做什麼的。


  她喜歡看他們這樣吃她做的飯。


  這時候她懷裡的阿宛看到了,便咿呀呀呀地伸著手要去夠,眼睛睜得大大的,很饞的樣子,嫣紅的小嘴還嘀嗒出清涼的口水。


  顧穗兒讓桂枝把一小碗面條煮爛了,用勺子舀了一點點喂給小阿宛吃。


  正吃著間,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還有人驚訝地叫了聲。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那聲音蒼老,都有些顫巍巍的了。


  蕭珩聽得這聲音,出去看時,卻是擰眉。


  顧穗兒探頭也看過去,隻見是個老太太,有些年紀了,穿著粗布衣衫,拄著拐杖。


  那老太太先是看到了蕭珩,愣了下,之後便看到了旁邊翹頭好奇的阿宸。


  她稀罕地打量了一番,之後恍然:“你,你莫非是小玉兒?這是小玉兒回來了嗎?”


  蕭珩默了片刻,點頭:“你是花婆婆吧?”


  那老太太聽得蕭珩喊自己花婆婆,越發肯定了,滿是皺紋的臉上感慨萬分:“喲,真是小玉兒啊,你還活著呢,這些年你去哪兒了?你娘沒了後,你怎麼也不見了?我聽人說,你是被人抓走了,怎麼這些年一直不見人呢!”


  花婆婆這麼一嚷嚷,街道上好像有人聽到了動靜,都探頭過來。


  其實大家早就知道今天城裡來了一群稀罕的貴人,那些人還過去收拾那些荒廢的房子,暗地裡偷看,隻是不敢靠近而已。


  如今聽花婆婆這一喊,都不由翹頭看,也有些老人記得的,或者說早已經開始猜測了的,聽聞這個都紛紛道:“這,這就是小玉兒?”


  “小玉兒竟沒死?”


  “小玉兒回來了?”


  而人們更多的是驚訝和惶恐,不明白昔年那個任人欺負的小玉兒如今怎麼這般尊貴。


  小城什麼消息都傳得快,很快那客棧老板也來了,彎著腰,滿臉堆笑,小心翼翼的。


  大家都好奇地打量著蕭珩。


  昔日的小玉兒竟然成了這般貴人,都忍不住想親近,隻是不知道如何親近而已。


  顧穗兒見此,偷偷地對蕭珩道:“我們要如何?”


  蕭珩:“走吧。”


  這裡於他,隻是一道回憶而已。


  回憶過了,也就要離開了。


  臨走前,蕭珩讓底下人散了些銀兩給大家,各自分了。


  大家受寵若驚,紛紛拜謝蕭珩,有的還想上前再湊近乎,底下人全都給攔住了。


  後來蕭珩走了一兩年的時間裡,都有人說起這事兒來。


  不過當大家問起,說那個小玉兒到底是什麼樣尊貴的人時,人們才發現,他們竟然根本不知道這小玉兒怎麼就發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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