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藍衣太監走到門口,朝站在門口的何明行了一個大禮,“德宜大長公主到了。”說完,他小幅度的朝何明打了一下手勢。
何明點了點頭,然後拱手朝站在臺階下的德宜大長公主走去:“奴婢見過大長公主,陛下與皇後娘娘正在前廳等您,您請。”
德宜大長公主見這太監身著紅衣,衣服上還繡有花紋,便知道這是在皇帝跟前的高等太監,她微微點了點頭,踏上了臺階。
司馬玲朝何明笑了笑,忙扶著德宜大長公主的手跟了上去。
何明恭恭敬敬的跟在他們身後,面無表情的進了大門。
等他們都進去後,站在外面的藍衣太監才輕聲罵道:“什麼東西!”
皇上與皇後劇組在紫宸殿,太後沒有意見,朝臣沒意見,就連皇室其他人也沒多半句話,反而是這位剛從桑幹郡回來的大長公主多嘴。
也不瞧瞧現在這個天下是誰做主,這個後宮又是誰做主。
德宜大長公主還沒進前廳,就聽到裡面有說話聲傳來,她停下腳步去看何明:“裡面還有別人?”
何明仿佛沒有看出德宜大長公主眼底的不滿,作揖道:“回大長公主,是平郡王府世子妃在陪皇後娘娘說話。”
聽到是皇家人,德宜大長公主面色才再度緩和下來,朝前廳走去。何明見狀,加快腳步,在她前面進了前廳,然後走到顧如玖面前,拱手道:“皇後娘娘,德宜大長公主到了。”
聞言,顧如玖停下與平郡王府世子妃說笑,然後笑盈盈的看向門口。然後就見一個偏幹瘦但卻很有精神的老婦人走了進來,她一手扶著鳳頭拐杖,一手扶著一名風姿卓越的美貌女子,一步步走得極穩。
那個美貌女子顧如玖一眼就認出來是誰了,她與司馬玲幾個月沒有見過面,對方現在比在閨閣時多了幾分韻味,少了幾分少女的嬌憨,看起來更加迷人了。
司馬玲走進屋子,見屋內除了顧如玖與嫁到平郡王府的姑母外,還有一位身著華服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這個年輕男子與顧如玖並肩而坐,顯得十分親昵。她愣了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
“臣婦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雖然顧如玖在閨閣時,不如自己有名聲,但是架不住對方有福氣,成為了尊貴的皇後娘娘。所以司馬玲這個禮行得規規矩矩,沒有半點不甘。
德宜大長公主把鳳頭拐杖遞給身邊的宮女,然後緩緩屈膝,似乎想向晉鞅與顧如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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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不必多禮,”晉鞅朝德宜大長公主抬了抬手,白賢很有眼色的上前扶著德宜大長公主在椅子上坐下。
德宜坐下後,便笑著道:“聽聞陛下與娘娘大婚,心中欣喜不已,隻可惜當時正在路途中,不能親自來道賀。錯過陛下大婚,我遺憾萬分。”說完,從身後的婢女手中接過一隻盒子,“這對血玉手镯是我出嫁那年,父皇欽賜給我的。今日我借花獻佛,把此物獻給皇後娘娘,還請皇後娘娘不要嫌棄。”
“曾祖父贈予姑祖母的珍貴之物,我怎可拿?”顧如玖推辭道,“姑祖母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
“娘娘切莫推辭,俗話說鮮花贈佳人,這血玉手镯也要配美人才合適,”德宜大長公主站起身,捧著盒子走到顧如玖面前,“隻要娘娘不嫌棄就好。”
“那我隻好謝謝姑祖母贈予如此珍品了,”顧如玖起身接過盒子,朝德宜大長公主屈膝行了一禮。
德宜大長公主穩穩站著,受了她這個禮。
坐在旁邊的晉鞅面上笑意淡了幾分,低下頭抿了一口茶。
白賢上前扶著德宜大長公主在椅子上坐下,顧如玖沒有打開盒子,轉身把盒子遞給貼身宮女寶綠,然後在晉鞅身邊坐下。
晉鞅抬頭朝她笑了笑,然後轉頭對德宜道:“姑祖母既然回京,就不要再回桑幹郡了。朕聽說表兄在鴻胪寺當差,做得很好。”
“託皇上洪福,勉強不算丟人罷了,”德宜笑了笑,然後與晉鞅道,“多年沒有進京,京城似乎比我當年出嫁時,繁華許多。”
晉鞅笑著道:“是皇祖父與父皇治理有功。”
先帝是什麼德行,在座諸人心裡都有數,但是晉鞅這麼說,誰也不能反駁。德宜也不提先帝,隻是道,“一路行來,我常常聽路人提及陛下,說陛下是個好皇帝,甚至有小孩子編兒歌,唱著什麼……大豐有德隆,五谷豐登生意興隆,雖是稚子之語,但也可以看出百姓十分的愛戴您。”
晉鞅登基後,年號為德隆,所以民間又稱他為德隆皇帝。
顧如玖默默的看著這位大長公主花式誇獎晉鞅,非常識趣的沒有打斷。
不過晉鞅似乎並不太吃這一套,謙虛了幾句後,便把話頭扯向了平郡王府世子妃,然後問及平郡王身體如何之類。
“多謝陛下關心,公公近來身子還算硬朗,隻是遺憾於身體老邁,不能為陛下分憂。”平郡王世子妃恭謹回答道,“他老人家每每提及陛下,便贊不絕口,還常常督促家中後輩上進,好為陛下分憂。”
“叔祖父年紀大了,他老人家能身體康健,便是解了朕最大的憂,”晉鞅突然一頓,然後道,“堂兄近來可好,可在朝中任職?”
平郡王世子妃聽到這話,心中一喜,面上卻更加恭敬:“犬子近來也好,比往日上進了許多,隻是他父親覺得他能力不足,所以並沒有讓他入朝任職。”
“叔父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嚴肅了些,朕記得堂兄擅武,不僅箭術百步穿楊,刀法也十分出眾,”晉鞅摩挲著茶杯的杯口,然後道,“前些日子朕升任了舅兄為龍禁衛統領,副統領還有個空缺,朕就想著讓堂兄幫朕把這個空缺補上,不知叔母意下如何?”
龍禁衛副統領?那可是從三品的實差,而且還是御前當差。平郡王世子妃自然高興,當即便道:“能為皇上是犬子的福氣,臣婦代犬子謝過皇上恩典。”
這不僅是恩典,還是一個天大的恩典。他們家雖然是皇族,但是一直不怎麼得勢,家中有實差的也少,現在皇上願意給她兒子一個從三品的龍禁衛副統領職位,她哪會不高興。
德宜大長公主看了眼滿臉喜色的平郡王世子妃,神情有些淡淡。在她內心裡,一直不太瞧得上平郡王與康郡王。當年爭奪帝位時,這兩個人就像是牆頭草般毫無主見。不過也虧得這兩人懦弱無能,新帝登基後,他們才被兄長容忍,頂著郡王的爵位,過著闲散皇室的日子。
後來她的侄兒登基,侄兒是個心軟的人,這兩人在京城裡的日子就更舒坦了。現在侄兒病逝,這位過繼來的年輕皇帝似乎不如先帝好相處,這兩個老頭子又縮成了斑鳩,竟是半點長輩的樣子沒了。
她早年嫁到桑幹郡後,就一直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不敢牽涉進兄弟們的皇位之爭。事實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那些年死了多少兄弟姐妹,現在活下來的也就隻有她跟那兩個懦弱無能的哥哥了。
進來坐了不過幾柱香的時間,德宜就見帝後兩人之間做了好幾夫妻之間的小動作,心裡對皇後更加不滿了。
身為皇後,向來講究端莊雍容,這會在長輩面前,與皇帝眉目傳情,也太過輕佻了些。
在德宜大長公主看來,晉鞅與顧如玖偶爾相視微笑或者遞茶杯這種舉動,是有失莊重的。若是妃嫔婢妾這樣做,她尚能裝作沒看見,可這卻不是皇後能做的。
“陛下與皇後的感情很好,”在看到晉鞅竟然錯手把顧如玖喝過的茶杯端到手上後,德宜再也忍不住了,她看了眼顧如玖,“竟是連茶具也不會你我了。”
平郡王世子妃聽到這話,怕皇後娘娘臉上不太好看,忙笑著道:“帝後情深,這是我們大豐的好事。”
“皇後乃是朕的內人,既然是內人,哪還分你我,”晉鞅把茶杯端到嘴邊,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笑看著顧如玖,對德宜道,“倒是讓姑祖母笑話了。”
見晉鞅半點不顧忌自己的話,竟然還當著自己的面把茶喝了下去,德宜面色有些不好,但是卻不能對晉鞅嗆聲,隻好轉頭看向顧如玖道,“是皇後把陛下照顧得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
平郡王世子妃偏頭看了德宜一眼,這位姑母何必非要跟皇後過不去,這不是惹得皇後與太後不滿嗎?
便是皇上……
她看了眼神情淡漠的皇帝,又飛快的移開自己的視線,隻怕連皇上心裡,也是不太高興的。
“身為陛下的發妻,照顧好陛下是應該的,”顧如玖笑看著德宜大長公主,微微抬起下巴道,“連母後都誇本宮把陛下照顧得好,衣服都要重做了。”
平郡王世子妃心中暗笑,這是罵德宜大長公主多管闲事,連太後都不多說的事情,她來指指點點嗎?
“臣婦瞧著陛下這些日子也胖了些,”平郡王世子妃有意討好帝後,所以當即便順著顧如玖的話說,“看來還是皇後娘娘會體貼人。”
“可不是,”晉鞅搖頭笑道,“自從有了皇後,朕每天都要多吃兩碗飯,能不長肉嗎?”
“長肉好,能吃也好,都是福氣,”平郡王世子妃捂著嘴笑道,“要不然出雲真人怎麼單單說皇後娘娘特別有福氣呢。”
有了平郡王世子妃特意捧著,氣氛倒是又好了起來。德宜大長公主見狀,心裡雖然有些不暢快,但也知道自己不好多說。
過了大半個時辰,德宜大長公主聽不得平郡王世子妃吹捧皇後,便起身告辭。
晉鞅也不挽留,隻讓白賢送她出去。
回到公主府後,德宜大長公主沉下臉對司馬玲道:“平郡王世子妃是你的姑母?”
“是。”司馬玲點了點頭。
“都說司馬家的人言行有度,風姿過人,”德宜大長公主取下手镯等飾品,冷冷道,“可見名不副實了。”
司馬玲聽到這話,面色沉了沉,從椅子上站起身朝德宜大長公主屈膝道:“祖母,夫君快回府,我該回去了,孫媳告辭。”說完,也不等德宜大長公主說什麼,轉身便出了德宜大長公主的院子。
作為司馬家姑娘,她知道孝,但是卻不會毫無緣由的順。辱及家人,她若是仍舊默默聽著,那便愧為司馬家人。
“她這是什麼意思?!”見司馬玲竟然就這麼走掉,德宜大長公主整張臉就沉了下來,“這就是司馬家的家教?”
旁邊伺候的丫鬟們見狀,皆吶吶不敢言。
司馬玲回到小院時,沈清河正好在,見她臉色不太對,便關切的問:“你怎麼了,可是進宮受了委屈?”
“不是,”司馬玲緩緩搖頭,然後看著沈清河,微微垂下頭道,“沒什麼,我就是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