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這時,路安純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iphone招牌的鈴聲。


  屏幕上,柳如嫣的名字閃爍了起來。


  路安純心髒都要驟停了,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地掛斷了電話。


  再抬頭,卻見三人同時望向了巷子轉角的她。


  她嚇得直哆嗦,有種看動作片撞見什麼大秘密要被殺人滅口一般的驚悚感,連忙握住手機:“別過來,我…我要報警了!”


  魏封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幾秒後,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身後那輪高懸天際的滿月,皎潔清冷。


  魏封已經很多年沒有抬頭看過滿月了,鬼使神差的…今晚這一輪,圓滿得仿佛他殘破的生命中、再也不會出現任何遺憾。


  而女孩靠牆站著,細胳膊細腿,身形瘦弱易摧,清冷的月光照著她驚心動魄的五官,如雨天的栀子,美得很純粹。


  她有讓人心跳驟停、死而無憾的美貌。


  在魏封失神的剎那間,紋身男拔腿開溜,但沒跑成,魏封三兩步邁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扯了回來。


  匕首毫不留情地抵在了他頸項大動脈處。


  “再跑試試。”


  “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給你跪下了,我給你婆婆跪下了,她老人家九泉之下…”


  話音未落,鋒刃一轉,嚇得他不敢再胡說八道,腿軟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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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封一腳踩在了紋身男的手上,偏頭低喃了聲:“報警。”


  祝敢果摸出手機,又望向了對面的女孩:“封哥,這妹子怎麼辦,看她都要嚇哭了,等會兒對警察亂說啊。”


  路安純扶著牆站在原地,如慌張的小獸一般,捂著嘴,心驚膽戰。


  魏封收了匕首,薄唇裡吐出一口煙,朝她走了過來。


  路安純退無可退,緊貼著粗糙的牆壁,身形顫抖著,心髒哐哐直跳,連聲驚叫:“別過來!”


  魏封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緩緩貼近她耳畔,嘴角微勾——


  “叫什麼?“


  “路、路安純。”


  “我問你亂叫什麼,老子有這麼可怕?”


  “……”


  少年嘴角挑起一抹邪獰的笑,“數到三,消失在我眼前,能做到?”


  溫柔的威脅,卻如懸崖刮過一陣危險的風。


  路安純感受到他身上凜冽的氣息,顫抖地點了點頭。


  他數到一,女孩拔腿就跑,很快便消失在了無窮無盡的夜色裡。


  魏封克制地抽回視線,煩躁地偏頭點煙。


  驅逐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奶甜氣息。


第3章 混蛋


  無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初中,路安純念的都是貴族私立,身邊的朋友也基本都是溫厚水土裡富養出來的公子哥兒小姐。


  那一晚的血腥與暴戾,粗礪與真實…是路安純前所未見的。


  警察趕到之前,她就跑了,不能被帶到警局,更不能讓路霈知道她去過清河巷。


  幸而那兩個少年…沒有為難她。


  雖然被嚇得不輕,但路安純還是沒放棄尋找弟弟這件事。


  兩天後,路安純借著和柳如嫣逛街的契機,再度來到了清河巷。


  七拐八繞的小巷子,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即便知道準確的門牌號,也實在不好找。


  她看到遠處有推著車賣冰粉涼蝦的婦人,上前詢問道:“阿姨,請問您知道魏淑華奶奶家往哪邊走嗎?”


  婦人一聽她找魏淑華,臉色稍稍變了變,用方言反問道:“你找她做啥子喃?”


  “我聽說她賣酸辣粉一絕。”路安純搬出事前了解到的信息,有理有據道,“慕名前來,想吃吃看。”


  “那你就吃不成了。”婦人一邊舀著涼蝦,嘆息道,“賣酸辣粉的魏婆婆啊,半年前就走了。”


  “走了?”路安純不解地問,“去哪兒了呀?”


  “去哪兒?”婦人見她還沒聽懂,解釋道,“走了就是上西天了,你曉得了嘛!”


  “怎、怎麼會這樣?!”


  婦人這會兒也沒生意,索性跟路安純叨叨著,聊了起來:“一開始啊,我們都以為她是擺攤賣酸辣粉的時候、腦溢血發作,倒在了攤位邊邊,警察也都是這麼認定的。沒想到哇,她領養的那小子挺有本事,愣是抓出了幾個背後兇手,就這兩天發生的事!”


  “有兇手?”


  “她領養的大的那個,魏封,腦殼是真的聰明,很篤定說婆婆雖然有高血壓,但一直在吃藥控制,不可能突發腦溢血,肯定有別的原因。”


  “這半年,他到處明察暗訪,逢人就問,結果愣是讓他找出幾個目擊證人,說當時有一伙兒吃白食的飛車黨,買了酸辣粉不給錢,騎上摩託車轟轟隆隆地跑了。”


  路安純忽然想到了那晚的情形。


  那少年站的遠,夜幕籠罩,她沒有看清他的容貌,但隱約感覺…好像有點像福利院照片上看到的那個男孩。


  婦人繼續說,“遇到一幫吃白食的,魏奶奶急得趕緊追了上去嘛,追到巷子口,那幫摩託黨已經跑遠了。她回來後越想越氣,這不,血管爆了,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那幫飛車黨,都被抓走了嗎?”


  “不然怎麼說這小子有本事呢,他就揪出一個,就扯出一窩來,這兩天全讓警察帶走了,準備重新立案調查。”


  婦人感嘆道,“隻是可惜了,魏封那小子,今年高考,聽說都沒發揮好,落榜了,這是用前途給他婆婆換個沉冤昭雪啊。”


  路安純吃驚地消化著這件事,腦子亂哄哄的,按照婦人給她指路的信息,終於找到了清河巷38號。


  這裡恰好是市中心兩條商業主幹道的連接通道,類似於工字形中間的那一豎,所以這條巷道人流量大。


  因為地形的緣故,巷道呈階梯狀,兩邊開著火鍋店、副食店、五金雜糧店…人流如織,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清河巷38號,是一家二手手機店,招牌上寫著主營業務——


  【手機貼膜,維修,賣二手機和酸辣粉。】


  路安純站在店門前,心裡想著,這業務範圍…還挺廣。


  店裡挺寬敞,有手機維修臺,櫥窗裡擺放著各種樣式的二手機,陳年褪皮的泛黃牆壁上,牆上貼著一張湯唯的電影海報——《分手的決心》。


  破皮革沙發上坐了幾個混混少年,一字排開,低頭拿二手機玩著遊戲。


  幾人衣著打扮相似,動作雷同,神情也是高度一致,宛如一排正在專心致志下蛋的母雞。


  路安純敏銳地注意到,其中有個胖子,跟那天晚上巷子裡遇見的胖子,身形有幾分相似。


  她視線移到了維修臺高腳椅上,那裡坐著一個約莫9、10歲的小男孩,正埋頭嗦著酸辣粉,一張小嘴吃得油膩膩的。


  路安純心跳加速。


  “魏…”


  還沒來得及喚出聲,她被人撞了下。


  有個女生氣衝衝地跨入了店裡,一開口就是氣勢凌人的銳利方言——


  “魏封呢!讓他滾出來!”


  女孩微卷的長發披在肩頭,穿著白色的荷葉邊袖裙子,唇瓣抹著自然的豆沙色。


  沙發上玩遊戲的男生齊刷刷抬頭,不懷好意地衝她吹口哨:“校花來了,封爺不在,你改天再來嘛。”


  校花將手提包重重往桌臺上一擱:“騙哪個,我曉得他在裡面。”


  “你找他有啥事?”


  “我就想找他問清楚,聯考分數明明那麼高,為什麼高考才他媽150!這玩什麼玩笑!”


  胖子咧嘴笑了起來:“校花,要不是看你這麼年輕,還以為你是他媽、來這兒興師問罪呢。這還不許人家發揮失常了?你誰啊你?”


  “我是他女朋友!”


  胖子衝正在吃酸辣粉的男孩道:“魏然,來認認,這是你嫂子。”


  魏然抽紙巾擦了擦油膩膩的小嘴,望向門口的校花,隻看了一眼便說道:“她不是我哥喜歡的類型,當不了我嫂子。”


  校花翻了個白眼:“你哥喜歡什麼類型?”


  男孩指了指海報上的湯唯:“我哥喜歡比他大的…”


  胖子祝敢果敲了敲小男孩的腦門:“胡說,你哥明明喜歡結了婚的。”


  小男孩浮現驚悚的神情。


  校花氣的完全不想搭理他們了。


  就在僵持不下之際,維修桌後的另一扇門打開了。


  一個瘦削英俊的少年,邁著懶散的步子走了出來,手裡拎著杯子,去飲水機邊接了水。


  路安純一看就認出了他,是那天巷子裡看到的那個渾身戾氣、出手狠絕的家伙。


  他像個剛從沙漠裡出來裡走出來的幹屍似的,仰頭咕嚕咕嚕地猛灌了一杯水,喉結滾動著,水流順著他冷白的脖頸皮膚緩緩淌著,潤湿了黑背心。


  解了渴,他才緩步走到維修臺邊,拿起小孩的《暑假生活》作業,檢查了起來。


  他的五官十分耐看,屬於越品越有味道的標準帥哥臉,單眼皮,嘴唇很薄,此刻收斂了戾氣,整個人帶著一種沒睡醒的倦懶感。


  不管校花方才如何潑辣放肆,但面對眼前這男人,她跋扈的氣場煙消雲散,隻剩了哀怨的小情緒——


  “魏封…為什麼你高考…才考了這麼點分?”


  “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少年嗓音散漫,“等我想清楚了,再發郵件回復你。”


  “好呀,我等你,你要思考多久?”


  “一輩子。”


  “……”


  有男生發出訕笑,被校花狠狠一瞪,立刻閉嘴消聲。


  “之前你拒絕我,說大學前不談戀愛。好,我等你到大學等了兩年,現在你又要去復讀!”校花情緒終於繃不住了,眼底閃著淚光,控訴道,“你他媽拿我當什麼!”


  “我拿你當個女生,給你面子。”


  魏封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卻又帶著一股子不太好惹的勁兒,“別做掉價的事。”


  顯然,這少年吃軟不吃硬,她要是可憐兮兮,他便跟她玩笑幾句;她要來硬的,還他媽他媽的,那他脾氣跟著就上來了。


  女孩眼底已經漫了眼淚。


  得不到。


  她還是得不到面前這個男人。


  魏封拿鉛筆在一道數學題上勾了錯,遞到正在吃酸辣粉的弟弟面前,裹成卷敲了他的腦袋——


  “之前講過的題又錯了,豬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錯兩次。”


  小男孩捂著腦袋嗷嗚嗷嗚地躲避他,他還伸手去打,連著給了好幾個爆慄,疼的小孩唧哇亂叫。


  “褲子脫了讓你豬肝哥打10下。”魏封冷道。


  沙發邊,胖子搓著手,嘿嘿嘿地壞笑起來:“過來,豬肝哥疼你。”


  “不要!有女生!我不要面子哇!”


  魏封拎了鉛筆勾畫錯題:“這種簡單的題目都會錯,你的面子看來也不值幾個錢。”


  小男孩噘嘴辯解:“這是雞兔同籠奧數題!超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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