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無可奈何的講述中,魏封漸漸釐清了所有的線索,包括她對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包括此前一切所謂的“撩撥”和“曖昧”,都是為了更接近這個親弟弟的生活。
其實,這個答案,魏封已經想了一天了。
這短暫的幾個小時,於他而言宛如置身地獄。
他對感情的付出從來謹慎,不給任何人以背叛他的機會,偏偏遇見了這位謊話連篇的大小姐,狠狠栽了跟頭。
魏封抬眸望著她,眼裡已經滿布了血絲:“當初你來找婆婆,是打算怎樣?帶走他?”
“不會,魏封,我不會!”路安純攥住了他的衣角,“我不會把他從你身邊帶走!”
“也對,你自身難保。”他眼眸籠在夜色裡,不知道是戲謔還是嘲弄,“你保護不了任何人。”
路安純的手顫抖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我保護不了他,隻有你可以。”
她所有的訴求,也不過就是完成媽媽的心願,替她看他一眼,知道他過得開心,無憂無慮,有家有愛有人保護著…她還能奢望什麼。
“魏封,我從來沒有想過奪走你的家人,但我忍不住想要了解他,了解你們的生活,我沒有惡意的!如果你介意這個,我…我可以再也不見魏然了,我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
魏封蒼涼一笑,轉過身,不再多看她一眼。
直至現在,她都還沒懂…
也是,她怎麼可能懂,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她可以輕飄飄的一句再也不出現,就斷了他對她忍了這麼久的喜歡。
他甚至想過要帶她跑。
這多可笑。
魏封掩著眸底的破碎,壓抑的嗓音裡擠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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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滾出我的生活。”
第33章 心軟
第二天, 魏然和他哥在酒店大廳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魏封準備訂機票回去了,但魏然堅決不同意,躺在地上邊哭邊打滾:“我要和姐姐一起走, 我們一起來的,就應該一起走,姐姐還答應帶我去爬長城、看故宮、還要去環球影城, 我就要和姐姐一起!”
然而,撒潑打滾耍渾這招, 遇上魏封全然失效,他抱著雙手,懶散地倚在柱子邊, 面無表情地等小孩精力耗盡。
祝敢果走過來:“別渾了,你看看周圍有那麼多漂亮姐姐在看著你, 有幾個還拍了照, 說不定轉頭給你發微博上,叫你熊孩子, 你樂意啊?”
魏然臉頰紅透了,不好意思再打滾撒潑,訕訕地站起來, 隻能一個勁兒揉眼淚, 委委屈屈地嗚咽:“我要和姐姐一起。”
“你再也不會見到她了。”魏封冷淡道。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這話連祝敢果都懵圈了,就因為昨天回晚了?
這這這…不至於吧!
說好的當舔狗呢?
“魏封, 你沒開玩笑吧,到底什麼情況啊?”祝敢果不解地問, “分手了?不對啊, 你倆壓根沒在一起過,我看昨天那小千金進電梯的時候還在抹眼淚, 你是不是說了什麼傷害人家的話。”
魏封自然不可能把魏然的事情告訴他,也沒有必要說,反正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她答應了再也不會出現。
“她單方面欺負我,過意不去,所以沒臉再來找我了。”魏封拎著房卡,準備去辦理退房。
祝敢果一把拉住他:“我沒聽錯吧,她欺負你?你別蒙我,那小千金是我見過最溫柔的女生,連說話都不會太大聲,你說她怎麼欺負你!”
魏封不耐煩地甩開他的袖子:“她溫柔,她狠起來殺人不見血。”
魏然哭唧唧地用他的兒童手表給路安純打電話,一連打了好幾個,她沒有接。
小學生也是個倔強的脾氣:“你們走吧,我就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魏封完全不受這小屁孩的威脅,冷淡道:“去,你去找她,老子不攔你。”
小孩果然衝出了酒店大廳,一頭扎進人潮擁擠的大馬路上,邊跑邊哭。
魏封穩了十幾秒,終於還是忍不住,衝出去,三兩步追上了小孩,像拎狗崽子似的將他拎回來,甩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
小孩站起身,狠狠道:“你不是讓我走嗎!”
“老子養了你這麼久,你就認她,你生病她照顧過你?你不會做題誰給你輔導?小白眼狼也不能這麼沒良心。”
“我又沒有…沒有要跟她走,我…我就是舍不得她。”魏然哭唧唧地說,“她就像我親姐姐一樣,從來沒有人這麼喜歡過我,嗚嗚嗚,婆婆和哥哥除外。”
魏封的心被“親姐姐”三個字掐了一下,冷著臉,不再言語。
祝敢果走上前來,拍了拍小孩衣服褲子上的泥灰,給他理了理衣領:“魏封,來都來了,至少逛了故宮再走吧,真是的,十一假期好多天呢,咱們去溫泉莊打工這麼久才攢夠旅遊的錢,不多逛逛太可惜了吧。”
魏封沒再堅持,轉身朝酒店電梯間走去。
祝敢果知道他沒心情,笑著對魏然道:“咱哥倆去逛逛?”
魏然用袖子擦掉了眼淚,悶聲悶氣地說:“跟你有什麼好逛的,和姐姐才好玩呢。”
“你哥跟你姐鬧掰了,看你哥這意思,她再也不會帶你玩了。”
此言一出,魏然又哭了,哭得還挺傷心。
祝敢果立刻安慰道:“不過吧,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能讓他們和好。”
“唔…誰呀?”
“陪豬肝哥去故宮逛逛,路上我再告訴你。”
“沒問題!”魏然牽起了他胖胖的手,倆人走出了酒店。
……
二號,路安純去參加了劉玥莎的生日宴會。
劉玥莎家裡有超大的豪宅別墅,別墅前有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宴會的party就在湖邊舉辦,晚上請了好幾位明星過來,做成了一場盛大的露天音樂會。
因為每個人都很開心,玩得很嗨,所以路安純多喝了幾杯,朋友們也沒有多想,隻覺得她去了C城回來變開朗了,眼底也有了光。
讓路安純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在劉玥莎的生日宴會上看到了齊銘。
一開始還以為是酒精催化的作用,暈暈乎乎地看錯了,直到齊銘端著酒杯朝她走過來,叫了她的名字,才確定真的是他。
“诶?你怎麼在…在這裡?”
路安純扶著自助吧臺,讓自己能夠站穩些,但思維已經有些散亂了。
“劉玥莎也是我朋友啊。”
“這都能認識嗎?”
“嗯,我爸也認識她爸,這次來京市競賽考試,也可以參加莎莎的生日會。”
路安純點了點頭:“這樣啊。”
其實她認識的朋友大多都跟父親生意相關,一個圈子裡的,彼此都是熟面孔。
宴會全程,齊銘都陪伴在路安純身邊,她喝的是度數很淡的飲料酒,但也架不住這一杯接著一杯往嘴裡灌。
他金絲框架眼鏡下的一雙狹長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女孩。
溫泉那次初見她,她妝容未施,清淡如一朵柔美的白栀子,但今天的她化著精致的淡妝,穿著優雅的黑色晚禮小短裙,柔順的黑發滑落在白皙的頸項邊,眼神微醺,嫵媚如蓮。
齊銘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便抽不回來了,幸而她醉了,他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凝望她。
“你今天好像特別開心啊。”
“是啊,回來當然開心啊,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C城?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我幫你把頭等艙的機票也買了。”
她搖了搖頭:“不了,謝謝你,我這邊還沒定下回去的時間。”
“那這兩天你有空嗎,一起逛逛?我挺想去環球影城,你應該也還沒去過吧?”
路安純心裡隱隱有些難受,仍舊拒絕:“不了,我想在家休息。”
齊銘看出了她對他的抗拒,沒有勉強。
過了會兒,她的手機響了起來,路安純暈暈乎乎地也沒看清楚,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段小男孩清稚的嗓音傳來:“姐姐,你終於接電話了!”
“是…魏然。”路安純怕再惹怒魏封,一整天都沒敢接聽魏然的電話,這小家伙還真锲而不舍地給她打了一整天。
她走到人少的花廊邊,低聲問魏然,“你和哥哥在一起嗎。”
“沒有,我在豬肝哥的房間給你打電話,沒有讓哥哥知道,他不叫我聯系你。”
路安純有些難過,柔聲說:“你要聽哥哥的話。”
“姐姐,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我哥脾氣壞,因為小時候總是挨打被欺負,說話也很傷人,讓自己變成壞蛋的模樣,別人就不敢欺負他了。但其實…他很心軟的,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氣,好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姐姐怎麼會生他的氣。”路安純嗓音顫抖著,借著醉意道,“哥哥照顧你這麼久,對你這麼好,姐姐對他隻有說不出來的感謝。”
“那…那你會和我哥和好嗎?”
“然然,你以後要乖一些,關心哥哥,讓他少抽煙,不要惹他生氣,要學會照顧他。”
“唔,怎麼有種爸爸媽媽要離婚的感覺。”
路安純被小孩逗笑了,但眼睛卻一陣陣泛酸:“姐姐要掛電話咯,讓你哥帶你在這邊好好玩一玩,需要錢的話跟姐姐說。”
“嗯,姐姐拜拜。”
路安純掛掉了電話,摸出胸口的心形相片夾,看著相片裡眉眼依舊生動鮮活的女人:“媽媽,他現在很好,您可以放心了,隻是以後會怎樣我也不知道,魏封說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顧不得其他人了。”
她站在風裡平靜了好一會兒,擦掉了眼角不慎掉落的一滴眼淚。
而酒店裡,魏然掛掉電話之後,直衝到他哥的房間裡使勁兒敲門:“哥!哥!”
片刻後,魏封不耐煩地開了門。
他短發有些亂,額前幾根呆毛,長睫毛服帖地耷著眼皮,姿態懶散:“又發什麼癲。”
“我剛剛給姐姐打電話了。”
話音未落,他伸手擰住了小屁孩的耳朵,揪得他嗷嗷大叫。
“拿我的話當耳邊風?”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淺淡的威脅,“說了不準聯系她。”
“啊啊啊,松開!”
魏然掙開了他,不爽地揉了揉耳朵,“姐姐聽著像是喝多了,說話斷斷續續的,好像在哭。哦不,她就是在哭,她說你不要她了,很傷心,說活著好累…哥,你說她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關我屁事。”
“砰”的一聲,男人無情地關上了房門。
魏然揉著耳朵,罵罵咧咧地回到了隔壁的房間,祝敢果躺在床上玩遊戲,見他回來,好奇地問了聲:“怎麼樣?”
“無情的男人。”魏然坐在沙發上,生著悶氣,哼哼道,“早知道這麼無情,我就不把姐姐讓給他了!”
祝敢果被他逗笑了,走過來揉了揉小孩的腦袋:“你想跟你哥爭女人,少說還得有五六年的光景,首先你得練出你哥那一身胸肌和腹肌,其次,你還得有你哥那張招女孩喜歡的帥臉,最後…”
“還有什麼?”
“還有,暖男人設得改改,像你哥那樣的野狗,才讓女人發瘋。”
“……”
魏然重重地哼了一聲,不以為然:“他對姐姐根本不是真心。”
“如果你哥對她都不是真心,那你哥這輩子都給不出真心了。”
祝敢果作為旁觀者,看得明明白白,“以前你見他對哪個女生這麼來勁兒,他這種自私又精明的家伙,是一分一毫的情緒都不肯給出去,能被你姐姐氣成這樣,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魏然悶悶地說:“但他不關心姐姐了,我說姐姐喝醉了,他都不管。”
祝敢果哼笑著,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了房門,附耳傾聽。
沒兩分鍾,隔壁的房間門打開了。
黑衣黑褲的魏封走了出來,仍舊冷著一張臉,大步流星朝著電梯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