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簡約又不失設計感的莫比烏斯環造型,搜圖沒有任何產品頁跳轉,她在燈下看著暗面小小的字母L,猜想很可能是定制款。


這隻敞口大包,就最近她去電視臺開會那天帶電腦背過一次。


誰的袖扣會落在她包裡?


好像隻有梁空。


斷電那一瞬,轎廂不穩,她抓過他的袖子,或許就是那時候被她不小心扯下來的。


找了一個小盒子將袖扣裝著,駱悅人蹲在一堆打包盒中間,想著要把東西還給他,才忽然意識到這個人如今多麼遙遠。


撇開巧遇,她幾乎很難有場合再遇見他。


其實高中那會就是。


他們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高三她家發生變故,他們很可能是同校三年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陌生校友。


至多,是她單方面知曉他。


畢竟梁空那樣耀眼。


一場不像戀愛的戀愛,如今想來,翻箱倒櫃她什麼證明也找不出來,隻記得他送過一個不值錢的玉墜給自己,他說是在賣假貨古玩的東闲門,玩彈簧珠得的小玩意兒。


隨手送給她,她也收著。


父母離婚後,搬來永明巷的外婆家,不知道怎麼就弄丟了。


璐璐問是丟了什麼,家裡角角落落替她找一遍。


駱悅人便說了玉墜的由來,她記得當時高三,自己重感冒,半個冬天都在流鼻涕,她以前體質太差了,很容易得些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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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擤鼻涕,一邊搖頭拒絕,說不能要這種貴重東西。


梁空說不貴重,在東闲門玩彈簧珠得的小玩意兒。


瀾城佩玉的講究,駱悅人聽說過,男戴觀音女帶佛,孩童出生戴長命鎖,貼身久戴的玉一般是屬相,自幼佩戴,有護身的說法。


梁空屬虎。


那玉是龍,不是他的屬相。


她便信了這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似是怕她瞧不上這塊假貨,又叮囑,彈簧珠很難玩,這是頭彩,你別隨便扔了。


駱悅人答應了,說會好好留著,卻還是在搬家途中弄丟了。


璐璐聽完張大了嘴:“啊?怎麼還送假的啊?這也對你太不上心了吧?”


駱悅人倒不介意,送真的她也不可能收啊,梁空是跟人打賭才說追她的,她讓他贏了賭,他帶著她玩兒。


各取所需。


她也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毫無負擔地當著梁空的便宜女朋友。


她不需要他對自己好,不圖他什麼。


因為她也沒有什麼可以還給他的。


可幾天前,她爸過去的出軌對象告訴她,這個對自己好像從來不怎麼上心的前男友,曾經拿一百萬讓她離開駱文謙。


怎麼聽怎麼荒謬。


紙張一角的湿跡已經幹了,皺巴巴的,空白處寫著電話號碼,打印文字裡有節目組的名字。


駱悅人有點印象。


之前跟江瑤聊過,瀾城臺最近在籌備一檔婚內觀察的綜藝,嘉賓初選階段,就已經見識了婚姻的一地雞毛。


電話撥過去,聽到柳芸芸這個名字,江瑤說:“對,是我們那節目裡的初選素人嘉賓,她跟她那個酗酒又自稱藝術家的老公都是大奇葩,有料的很。”


駱悅人沒有多問,一是怕引起江瑤好奇,二是這個女人如今婚姻過得如何不幸,她絲毫不感興趣。


這種女人,不僅謊話信手拈來,還能將謊話翻折成花來,講給不同的人聽。


駱悅人覺得自己悟得很有道理,恍然又好記憶地想起,這好像是以前梁空跟她說的話。


他叫她不要隨便可憐別人,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就靠嘴皮子生活,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人編故事就跟乞丐伸碗一樣,就等著你施舍。


梁空從來不吃虧的。


他高中那會兒就聰明死了,看著愛玩又很混,實際腦子清醒,就柳芸芸那樣的,十個疊一起都不夠他耍的。


梁空給過她一百萬?


她就算去騙,把話編出花來,梁空都不會上當。


而她留這個號碼給自己,又提錄音,目的就很明確了,她要錢。


算盤叮當響,可惜打錯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梁空過去是否對她上心,沒有什麼計較的必要。


她並不想去翻過去的舊事。


關燈前,她看了一眼床頭的袖扣。


如果還給他女朋友代為轉交,好像無論怎麼解釋都容易有誤會,還是不要添這種麻煩了,想來梁空不會在意一隻袖扣,但她擔心東西貴重或者有特殊意義,她就這麼私自留下,也於心不安。


--


第16頁


要想辦法還給他。


入睡前,駱悅人腦子裡過了太多東西,也睡得不踏實,從煩這隻袖扣,想到那臺叫悅人號的遊艇,再回憶到過去,關於柳芸芸……


駱悅人發現駱文謙出軌在高三,巨大衝擊之後,她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脾氣越來越差的梅惠。


原本的三口之家岌岌可危,好像說與不說都會鑄成大錯。


十幾歲的少女,未經風雨,一直在溫室裡生長,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那段於她而言世界崩塌的日子,梁空是唯一的知情者。


他扮演的,絕不是什麼解語花知心人的溫柔角色。


好像司空見慣這種人性的低劣和惡性,他沒什麼反應,說的話也稀松平常。


也正是因為他的麻木冷淡,駱悅人才敢在他面前無所顧忌地傾訴家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不期待梁空給她安慰,但她想不通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


他是真冷漠,好聽但沒用的安慰話從來一句不說。


他說,這世道就是爛得沒理由。


“沒有為什麼,不要總試圖跟人講理,道理是你體面我也體面的時候大家才聊的東西,多的是撕破臉皮、不要臉的時候,道理講不通的。”


駱悅人愣了愣,小聲說:“可你現在好像就在跟我講道理。”


“我不想你難過。”


話一出口,就溫柔得叫人心旌一悸。


他從駱悅人的視線裡躲開,踩了踩路牙,補話道:“難過也難過得體面一點,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不值得,你跟她比誰的道理對,她跟你比誰的下限低,怎麼比?”


駱悅人說不出來話,還是呆呆望著他。


他說的話全都是對的。


“行了,別想了,帶你去玩兒?”


駱悅人一直沒哭,他哄小朋友似的說這話,她眼睫一垂,往下掉了兩滴眼淚。


梁空偏開頭,巨煩地一聲嘆氣,把她丟在路邊,去對面便利店買了包紙,折回來,蹲她跟前,長臂松松搭在膝蓋上,抽紙巾往她眼下擦。


“還是遲了。”他惋惜地說。


駱悅人兀自掉淚,眼底亮晶晶的:“什麼遲了?”


“她要是早遇見我,被我迷得七葷八素,估計就沒功夫勾搭你爸了,抱歉啊駱悅人,魅力散發得不夠及時。”


她破涕為笑。


梁空團了團手裡潮湿的紙巾,就那麼望著她笑,望了一會兒,斂了玩笑樣子,認真得像在低頌什麼普世箴言。


他說:“駱悅人,別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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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像雪山


梁空回國後,沒歇夠氣,他哥就丟了個爛攤子叫他收拾。


君頤是梁氏旗下的一家老牌公司,就是梁知非自己去了,都有那麼幾個“肱骨老臣”,能叫他礙著輩分情面兒先喊一聲叔伯。


畢竟梁知非清風霽月的貴公子形象在外根深蒂固,總不能因為叔伯們年紀大了耳聾眼花,算不清賬往自己戶頭裡劃錢,把這點禮數丟了。


梁空跟他哥就不一樣。


他一慣無法無天,路子很野。


入職第一天,連份正經文件都沒帶去,梁空坐在會議室中央的黑色皮椅上,支著額,拇指輕按太陽穴,沒半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時差沒倒過來。


明面上擺著,在坐哪位是瞎子?能看不出來那是聲色酒肉裡玩累的倦怠?


梁二少空降之前,談不上警鈴大作,各路消息也打聽不少。


那幾個單說名字就爭議性很大的搖滾歌手和潮牌主理人,都是梁空在洛杉磯的私交,攜各路明星模特,頻頻出入他在洛杉磯的別墅。


燈火煌如永晝,鶯燕笑擬歌喉。


所有能想象到的窮奢極欲,都隻是開胃菜裡的頭盤。


梁二少也不叫大家失望。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低眉點了根煙,揮散煙霧,就過去了。


金屬打火機在修長手指間旋了一圈,機蓋順慣性,噌一聲撲滅火回到原位。


濃煙吐出。


他有點倦,聲音也啞說:“不如先到這兒,大家晚上再聊?”


高祈替他包場攢局,各路美女,衣著清涼,世面淺的,還以為今年某盛筵辦到了瀾城。


梁空也換了白天的周正襯衫,一件深色薄衫長袖,圓寬領,袖子隨意卷著,露小半截抽象的字母刺青。


隻需進場低調地掸掸指尖煙灰,說一句“平時就這麼點小愛好,大家隨意”,那股玩世不恭的味道,就衝天封頂了。


高祈問他:“今天怎麼樣?”


那規格,在國內,已經沒得說。


梁空重抽最後一口,腮部微癟,吐出的煙氣由厚重燈光貫穿成有形,他匿在其中,有種糜爛俊美。


他慢條斯理捻了煙蒂說:“看出你之前有收斂了。”


--


第17頁


說的是梁空剛回國的遊艇宴。


高祈自己那天沒到場,漂亮又會來事兒的妞,圈裡那幾個有眼色的玩咖少爺,都給梁空安排全了,他一覺睡醒就能玩現成的。


“那不是遊艇有限制,驚喜麼?”高祈繼續往自己臉上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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