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腳步頓住,沒有回頭。
任清歌輕輕說,“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我,今天可以說一次嗎?”
霍危身體震顫。
他回憶過往,點點滴滴銘記於心,在心裡說了那麼多次的我愛你,竟一次都沒有出過口嗎?
原來他這麼對不起她。
聽到良久的沉默,任清歌嘲諷地笑了笑。
她仍舊不怪他,“沒關系,你走吧。”
霍危開口,“我愛你,清歌。”
任清歌笑,“傻子,求婚的時候你說過的,你忘記了。”
她呢喃,“可惜,都不作數了。”
霍危的手掌撐不住牆了,軟軟下滑。
一旁的下屬連忙攙住他,霍危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喘著粗氣,“走吧。”
他早就該做化療了。
為了不讓任清歌擔心,為了制造他很好的假象,一直撐到現在。
身體各項指數早就開始告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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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清歌站在窗邊,看著那輛熟悉的車亮起燈,慢慢啟動,直到消失。
他竟然真的走了。
真的不要她了。
任清歌雙腿發軟,朝前走了一步,扶住窗戶。
保姆立即上前,“任小姐,沒事吧?”
任清歌眼前發黑,猛地倒在柔軟的地毯上。
醫生見狀大步趕來,檢查了一下之後馬上道,“快叫車,先兆性流產!”
第505章 見霍危最後一面
霍危此刻的情況很糟糕,下屬在車上的時候就聯系了姜音。
姜音急匆匆趕到急診。
接到他的時候,霍危已經站不穩了,一上推床就陷入休克狀態。
“怎麼鬧成這樣?”姜音一邊急救,一邊詢問下屬。
下屬大喘氣,“跟任小姐吵架了好像,當時出門就直接不行了,在車上我給他吃了藥,但是沒作用。”
進入搶救室之後插上機器,姜音看著上面跳動的數據,頓時一張臉慘白。
她給霍危打了一針吊著命,然後馬上聯系溫向慈過來。
“快不行了。”溫向慈剛到門口,姜音就馬上跟她說,“打了針都沒用,心率已經降到三十了。”
再這樣降下去,不出五分鍾就會斷氣。
溫向慈看了眼霍危的情況。
神色肅然,“沒得救了,要麼讓他等死,要麼就用之前我們討論過的那個方法。”
姜音幾乎站不穩,“媽,不行……”
霍危身體裡的病變是國內首例,她們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研制出特效藥。
前幾天國外專家提出了個以毒攻毒的方法。
往霍危的身體裡注入另一種病毒A,攻克掉他目前身體裡的病變細胞。
溫向慈道,“至少我們有病毒A的治療方法,賭一把,阿音。”
姜音,“霍危的身體根本就扛不住。”
“可現在他的情況也不好。”溫向慈知道她年輕,更因為在乎霍危而猶豫不決,於是耐心安撫,“霍危再這樣等下去必死無疑,但是我們的方法,至少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姜音猶豫兩秒,點了頭。
溫向慈去準備了。
姜音來到霍危面前,喚醒他的意識。
她特意挑一些他在乎的事,在乎的人說。
“霍危,你再撐一撐,我們有辦法治好你的病。”
“清歌和你們的寶寶還在等你,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二十多年的生活裡隻有彼此,她離開你可怎麼活。”
“霍危,我去叫清歌過來,你睜開眼看看,霍危……”
她使勁拍打霍危的臉。
霍危的眼睫動了動。
睜開一條縫。
在藥物的作用下,機器上的數據升了一點。
姜音繼續刺激他,“再撐一會霍危,清歌馬上就來了,別睡,霍危你別睡。”
這時候,門外突然一陣騷動。
姜音回頭看了眼,見是溫向慈趕回來了。
她帶著專家團隊,一群人有條不紊地準備東西,開始手術。
溫向慈走到霍危身邊,跟他說,“霍危,你老婆流產了。”
姜音整個人呆住。
“什麼?”
溫向慈緊盯著屏幕上的數字,果然,心率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回升。
姜音轉身朝外走,“我去看看。”
溫向慈拉住她,“沒用了,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碰上救護車,任清歌被抬下來的時候身上全是血。”
“孩子根本就保不住。”
然後她又轉頭跟霍危說,“緊急流產,再加上孕婦身體虛弱,到時候隻能摘掉子宮保命。”
霍危眼睛全睜開了。
他張嘴用力喘了口氣,硬生生撐著床坐了起來。
姜音呆滯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馬上扶住他。
霍危跌落下床,一把扯掉身上亂七八糟的數據線。
“清歌……”
他旁若無人,一邊呢喃著一邊朝門口走。
走得太急,剛出門就滑倒在地。
旁人想去拉一把,溫向慈全都攔著,“他起得來。”
她緊盯著霍危的身影,心裡算計著時間。
霍危一步一跪,跌倒之後爬起來又繼續走,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溫向慈才叫人把他帶回來。
霍危掙得額頭青筋暴起,“放開!我要見她!”
瀕死之前的抵抗沒有任何作用。
他被強制丟回手術室。
溫向慈戴上口罩,命令道,“綁起來。”
趁著心率回升到最高時,溫向慈開始了手術。
一針扎下去。
溫向慈都替他捏一把汗。
她知道接下來霍危會生不如死,不忍心看,轉身拉上簾子。
姜音正在籌備病毒A的治療藥,越是著急,她的手越穩。
但明顯心不在焉。
溫向慈知道她身體不好,不敢過於刺激她,走過來道,“任清歌沒事,你別擔心。”
姜音的手一頓。
“我剛才確實看到了任清歌,她有流產預兆,送去保胎了。”溫向慈說,“我剛才故意刺激霍危,就是想看看他的身體極限在哪裡。”
她松口氣,“霍危那身板,比我想象中要強得多。”
半邊身子都踏進鬼門關了,還能吊著最後一口氣走那麼久。
溫向慈,“還不能跟他說實話,現在就全靠他對任清歌那點念想,跟身體裡的病毒做鬥爭了。”
姜音聽著霍危痛苦的聲音,閉了閉眼。
他這樣熬,極有可能會被活活痛死。
但是沒有辦法。
要麼死,要麼痛。
必須選一條路。
……
任清歌半靠在床上,平靜地望著頭頂的藥水。
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順著管子流入她的身體。
正在保護她的孩子,保護她。
任清歌用力地甩掉腦子裡的記憶,不去想今天發生的一切。
她要好好活著。
她一直堅信霍危不會離開她,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任清歌剛閉上眼,霍危的下屬就在外敲門。
他拿著營養餐進來,一身風霜,“任小姐,肯定沒吃東西吧。”
任清歌強打起精神,“謝謝。”
她認得他,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是霍危吩咐的嗎?
他怎麼樣了?
下屬站得規規矩矩,“霍先生現在正在接受治療,情況還可以,各項數據都很好。”
他悄悄透露,“我聽姜小姐說了,今晚上霍先生要是能熬過來,什麼都好了。”
任清歌被天大的驚喜震得說不出話。
“真的嗎?”
她被騙了好幾次,但是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堅信不疑。
“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嗎?”任清歌說,“我身體很好,我打完藥就去看看他可以嗎?”
下屬有點為難,這時候,姜音推開了門,緩緩走進來。
“阿音。”任清歌如同看見救世主,著急地問,“治療結束了嗎?霍危怎麼樣?”
姜音站在那,目光有些渙散。
“清歌……”
她吐字艱難,仿佛用盡了力氣。
“霍危不行了,你再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第506章 下輩子早點來娶我
任清歌跌跌撞撞來到手術室門口。
一路上,她都生生憋著那口氣不敢吐出來,此刻憋到極致了,她停下來用力呼吸,卻沒了勇氣往裡走。
身旁人都沒有勸她。
任清歌扶著門把手,手指抖了又抖,滑落了又握住。
才終於推開。
難聞的消毒水味,幾乎讓她窒息。
任清歌目光緊緊鎖著床上那個男人,慢慢靠近。
他安靜地躺著。
仿佛睡著了。
醫護人員和醫生,雙手放在身前站在一旁。
溫向慈低聲道,“對不起。”
任清歌搖搖頭,呆滯地坐在床邊,握住霍危的手。
他身上好冷。
她下意識地搓了搓,像過生日那天一樣,把自己的溫度給他。
但是今天好冷啊,她怎麼都搓不暖和。
霍危也不再像那天一樣,反握住她。
溫向慈道,“清歌,他現在很痛苦,還有執念放不下,你跟他說會話吧。”
一行人離開,手術室內隻剩下他們倆。
任清歌望著他,難得沒有掉眼淚。
為他哭過太多次了,在最悲傷絕望的時候,反而很平靜。
任清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跟我求婚的那天,你跪在我面前跟我描述你是如何愛上我的。”
“然後你問我,我又是什麼時候動的心。”
“我故意說不記得了,但怎麼會不記得,從小到大你一直保護我,守著我,不舍得我受一點委屈,我生命裡就隻有你這麼一個男人,我除了對你動心,就沒有其他人了。”
“可我對愛的反應總是很遲鈍,我不知道十五歲情竇初開夢見你就是喜歡,不知道十八歲看你時的緊張就是喜歡,不知道見不到你就想念是喜歡。”
“但還好……”她靠在他的胸口,與他十指相扣,“我們沒有錯過,我見過了你愛我的樣子。”
“你怕我怪你生病,怕我怪你沒有辦法照顧我們母女,但是沒關系,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
“我愛你霍危,我好愛你。”
任清歌感覺到手裡的溫度在逐漸消失,她知道人在死亡時,最後喪失的是聽覺。
於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說,“霍危,我愛你。”
直到淚水模糊雙眼。
直到機器發出刺耳的報警聲。
溫向慈和醫護人員走進來,處理霍危的情況。
任清歌在被帶走的時候,隻聽到尖銳的滴滴聲。
是心跳停止跳動的最後警告。
她一步一步走遠。
走出手術室。
任清歌站在過道裡,身軀靠在牆上。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變換成一片粉白。
她身著盛裝,站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下,笑看著眼前的霍危。
他拿著鑽戒,為她小心戴上。
真誠地問她,“清歌,嫁給我好不好?”
任清歌滿腔歡喜,“好。”
畫面旋轉,又被拉回冰冷的現實。
任清歌抹去眼淚,低聲哀求,“你失約了。”
“下輩子要早點來娶我。”
……
那天霍危吻了她很久很久。
像是怎麼都嘗不夠她的味道。
更像是想用這種簡單的方式,確認她的存在。
想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
霍危自嘲,“明明我擁有了你二十多年,為什麼這一刻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愛讓人膽小。
他不得不承認。
任清歌摟著他的脖子,貼著他的唇問,“你這麼害怕,是擔心我有一天會離開你嗎?”
霍危一顆心漂浮不定,“會嗎?”
“不會。”任清歌笑著跟他發誓,“霍危,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永遠不會……
一道聲音猛地鑽入耳朵,“霍危!”
他的胸前傳來猛烈的電擊感,心髒仿佛被人緊緊攥著,想從他的皮肉裡扯出來。
“心率有了。”
“繼續加大功率。”
聲音亂成一團,時遠時近。
霍危如同溺死的人,身體不斷往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