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歡到現在都還記得她清宮手術之後，剩下半條命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寧筱一直在邊上默默地掉眼淚。
寧筱想拿她的手機給程仲亭打電話，池歡按住她的手，冷靜的說：“他沒有資格知道。”
手機無數個社交平臺的消息彈出來的頭條，都是程仲亭和葉瑾華深夜幽會，進了酒店幾個小時沒出來。
盛嫣看不慣池歡，在幾次家庭聚會的時候就在她面前說過她大哥不愛她，愛的另有其人。
“無論是家庭、學歷還是背景，你都比不上葉姐姐的。”
“她才是大哥的良配，當初要不是我外婆非要我大哥娶你，你怎麼可能嫁進程家？”
“我小時候去國外，大哥和葉姐姐一起照顧我，他們都是像夫妻一樣生活的。”
“現在葉姐姐回來了，你最好還是識趣一點把位置讓出來！”
在這之前，不管盛嫣的話有多難聽，馮女士的嫌棄有多讓她覺得委屈，池歡都沒想過離開程仲亭。
因為愛他，她覺得把自己放得低一些都沒關系的。
直到那天晚上她終於認清現實，打算好聚好散，給自己留一絲體面。
池歡平靜的說完，程仲亭依舊保持在她上方的那個姿勢。
池歡問他：“你會有一點愧疚嗎？”
程仲亭看著她，喉結緩緩滑動，嗓音有些沙啞：“池歡。”
池歡搖搖頭：“那就一直愧疚著吧。也不要想著彌補我，這些年你給我們家的已經夠多了，在金錢和物質上沒有虧待過我們，我也該知足了。”
說完她推了推他，“我要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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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仲亭才起身，給她讓出個位置。
他沒有強勢的要陪池歡去，就在外面等她。
幾分鍾後池歡出來，對他說：“你回去吧，留在這裡沒什麼意義的。程仲亭，我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你，要結束這段婚姻。過去……挺累的。”
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程仲亭聽見她原本平靜的聲音裡是有些哽咽的。
池歡扶著牆背過身去，小幅度單腿跳著又回到病床上。
那晚上程仲亭最終沒有留在那裡，有太多情緒夾雜在兩個人中間，池歡不想見她，他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能說。
一個人在車裡坐了一整晚，煙頭扎滿整個車載煙灰缸。
他往回推算起時間，大概能想起是哪天發生的事。
那天三個團隊的人在酒店開會，從下午六點多進去之後就沒出來。
團隊的人先去，他和葉瑾華後到。
開會的時候葉瑾華作為合伙人，一直坐在他的身側。
會議嚴肅進行中，在場除了團隊沒有不相幹人員，連龔傑都不在。
他兩個手機一直靜音，就擺在手邊。
中途他出去接了個電話，私人手機沒帶出去。
回來之後很快又投入到會議中，直到四個小時之後會議結束，才發現私人手機是關機狀態。
有二十幾通池歡的未接來電。
這個時候已經深夜十點多了，打過去池歡沒接，他覺得她可能是睡著了。
以前池歡一到周末就挺愛纏著他的，打幾十個電話找他也不是沒有過，所以當時他也沒太在意。
直到現在後知後覺自己錯過了什麼，程仲亭人生當中第一次知道內心的空洞是什麼滋味，那種缺失感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在病房時，池歡無情的說的那些話似乎現在還響在耳邊，她說：“反正我也不知道他來了，沒了也好，就當這個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是天意，我和你結婚本來就是不被祝福的，是不對等的，所以孩子也是不該來的。”
“程仲亭，到這裡結束吧，就像從來沒和我結過婚一樣。”
第69章 選擇
她一直都是抵抗這段婚姻的。
哪怕是為了錢和他結婚，也沒有想過這是她的最終歸屬。
她在和盛航分手的時候，親口說的那些話，程仲亭至今還記得。
那天就在雅熙園安靜的池塘邊，盛航拉著她，一個大男人雙眼通紅的哭著讓她不要嫁給他表哥。
池歡甩開他，她說：“我不選他，難道選你嗎？”
她說，“盛航，你哥是程家繼承人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可以從一個階層跨越到另一個階層。”
“而你呢，你除了成天扛著個破相機滿世界跑，你還能做什麼！”
那時候程仲亭已經很清楚，他要娶的那個人，和他不過各取所需。
他需要一個聽話的妻子，而她需要一個帶她跨越階層的、質量上好的梯子。
.
程仲亭一晚上沒睡，龔傑打車過來接他，才在後排小憩了會兒。
龔傑看他皺著眉，眼皮底下一小片淡青色，說道：“程董，要不回去休息吧。”
程仲亭闔著眼簾，情緒穩定：“不了，濟科醫療的事情今天上午要處理了。”
龔傑擔心他身體。
這幾天一直連軸轉，稍微抽點時間都去醫院陪池歡了，而池歡又和他鬧得很不愉快。
龔傑又問：“晚上那場宴會取消了吧？”
程仲亭摁著眉心，疲倦的嗓音帶著沙啞的顆粒感：“不用。我有數。”
晚上有場政府部門的小型聚會，葉瑾華也在。
傍晚七點，程仲亭一身純黑西裝出現在商務宴會的酒店門口。
從他下車起就有無數大炮對著他，明明是財經記者，一個個的對他的私生活更感興趣。
“程董很少親自參加這類晚宴，今晚過來是不是因為葉小姐也在，您才賞臉來的？”
“程董程董請留步，聽說葉小姐的父母近期將回國，雙方是已經到了見家長的環節了嗎？”
“程董，請問一下，您和葉小姐舉行婚禮的話會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到時候會邀請國內媒體嗎？”
原本程仲亭在龔傑和一群保鏢的簇擁中已經走進酒店大門了，突然他停下腳步，面不改色轉過身來。
目光隨意落在了一個男記者身上，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長槍短炮齊齊對著他那張過分英俊清貴的臉。
“我已婚。”
程仲亭冷不丁回答了這句話，仿佛平地驚雷，在他再次轉身往酒店裡面走的時候，很多記者確實注意到，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圈素色婚戒。
他以前好像也一直戴著，但是無人注意。
今天他突然為自己正名，也不知道是在撇清他和葉瑾華，還是意有所指，在說他和葉瑾華已經結婚了。
現場十幾家媒體分為兩個派系，一邊的稿子寫程仲亭已婚，程太太另有其人；另一邊則寫程仲亭和葉瑾華已經秘密結婚。
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的時候，程仲亭已經在應酬了。
有幾個資深記者進了內場，有幸面對面和程仲亭見面，採訪的內容很快就從國內經濟的話題轉到他個人的話題。
以往程仲亭沒什麼興趣在公開場合說私事，今天是轉性了，記者問什麼答什麼，十分配合。
“程董，您和葉小姐是在國外求學時期認識的對嗎？”
“算是吧。”
“據廣大網友的要求，想跟您求證一下，您以前和葉小姐就是戀人對嗎？”
“很久以前的事了。”
“程董，您和葉小姐是在國外還是國內登記結婚的呢？”
“我已經結婚好幾年了，大家不要再誤會葉小姐，我和她隻是商業合作伙伴。”
“……”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
站在不遠處的葉瑾華，因程仲亭回答記者的那些問題，在場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同了。
以往每次涉及到這個話題，她雖然沒有沒說自己和程仲亭是那種關系，但大家都聽得出來她一直在帶節奏，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在誤導大眾。
眼下程仲亭親口說自己的妻子是另有其人，她在眾人眼裡就儼然成為了一場笑話。
但是因為葉瑾華背後資本雄厚，在場那些精英又都是人精，自然不會表現出任何對她的輕蔑。
雖然在心裡整整嘲笑了她一整晚。
網友都在猜測程仲亭這個已婚幾年的妻子到底是哪家千金小姐的時候，池歡正在加護病房陪伴沈言吾。
自從董秀芝松口之後，池歡一有時間就過來陪他。
偶爾和他聊幾句，偶爾又念書給他聽。
這會兒池歡念的是她很喜歡的一本書，《夜間飛行》。
“我不知道人生在世的確切價值。人生如此自相矛盾，我們隻能盡可能去跟人生搏鬥。”
池歡剛讀到這裡，搭在病床上的那隻手，手指微微動了動。
“我們隻能以自己的腐爛肉身去交換，延續人生，創造人生……”
一道微弱的聲音從病床那頭傳過來，像蚊子震顫似的輕輕落在池歡的耳朵裡：“一個人，一旦做出選擇，就會滿足於，自己，生活中的，偶然……”
池歡握著書的手緊了緊，猛地抬頭看向沈言吾。
“小吾？”
床上的人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唇邊無力的蕩起弧度，他說：“池歡，我也、喜歡這本書。”
“好好好！”
池歡一邊順著他的話，一邊激動得按鈴。
很快醫生護士就過來了，給沈言吾做了檢查，證明他是徹底蘇醒。
沈父沈母也很快回來，對兒子噓寒問暖，池歡再留在這裡顯得有點多餘。沈言吾能醒過來，她已經很開心了，晚點再來看他也好。
池歡回到自己病房後，沒多久寧筱就來陪她了。
何麗娜看她買了不少烤串啊奶茶之類的，就忍不住皺眉：“筱筱，這些東西還是要少吃啊，垃圾食品……”
寧筱嬉皮笑臉的，“沒事沒事，偶爾吃點兒會讓人心情好！”
說話間，動作極快的把一根烤腸塞進了何麗娜嘴裡，“怎麼樣阿姨，好吃吧？”
何麗娜：“……”
看媽媽被寧筱搞得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池歡忍不住笑了。
她已經好幾天沒笑過了。
何麗娜在病房待了會兒就出去打開水了，長輩不在，池歡才說寧筱：“你怎麼什麼事都往外說？”
第70章 我提醒過你
寧筱知道她說的是孩子那件事。
“一時嘴快，沒忍住就說了。”
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覺得給程仲亭知道了也好，那天要不是他不接你電話，早點回來把你弄去醫院，孩子說不定還在。醫生也說了，咱們就是到醫院太晚了，孩子沒保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