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嗯, 那邊有一個藝術展, 他要一直待到活動結束。”顧揚說, “我這兩天也在跟網絡直播,看了好多超酷的作品。”


“想去嗎?”陸江寒很了解他。


“想。”顧揚靠起來一點,“但是不行,除了Nightingale, 新店的後續招商也馬上就要開始了, 最近天天從早到晚開會,一分鍾都不能消失, 哪還有空去意大利。”


陸江寒拍拍他的後背,剛想說可以去找楊毅籤一周假期, 顧揚卻已經提前拒絕。


“確定?”陸江寒問, “聽起來那個藝術展很合你的口味。”


“我得留在S市,把Nightingale的事情解決好。”顧揚說, “招商的文件一大摞,我已經快忙得連約會時間都沒有了。”


“那不行,再忙也不準剝奪屬於我的那一部分。”陸江寒握住他的手,“按照吳梅的性格和Nightingale的現狀,估計最多等到這周五,我們爭取在下周內解決這件事,你也好輕松一點。”


“真的可以這麼快嗎?”顧揚如實表示,“我有點沒底。”


“當然,你相信我。”陸江寒笑笑,“她之前之所以態度強硬,是因為斷定你手裡毫無底牌,就算最後真的談不下來,對凌雲而言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失去你的設計,讓Nightingale逐漸邊緣化,直到最後關閉生產線,雖然可惜,但也不至於損失巨大。”


而一旦有了底牌,就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結果。如果顧揚把這件事公開給媒體,按照Nightingale目前在國內的熱度,估計用不了一天時間,就會在社交媒體上掀起軒然大波,類似“欺壓”、“剽竊”、“潛規則”這種字眼放在哪裡都刺目,到那時不僅Nightingale會毀,包括易銘手裡的其它品牌、甚至整個凌雲時尚,都有可能會受到影響。


“吳梅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陸江寒說,“無論是面對你,還是在面對易銘的時候,她都隻有一層簡單的商人身份,所以會顯得格外精明冷漠,但這其實也是好事,因為隻要你能帶給她更多的利益,她就會主動替你去向易銘施壓。”


顧揚評價:“聽起來像機器人。”


“生意場上,都是這樣。”陸江寒把燈光調到最暗,“好了,睡吧。”


落在額頭上的吻,溫柔地像山間的霧。


顧揚在黑暗中抱緊他。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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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陸江寒都在外面開會,很少來公司,所以中午的時候,顧揚都是跟著楊毅混飯,盒飯的那種飯——實在沒時間去餐廳慢悠悠點餐。


“最近實在太忙。”楊毅說,“我本來打算等女裝那邊的活動結束後,給你幾天時間休息,也好回家處理Nightingale的事,但現在估計不行了。”


“我不需要假期的。”顧揚放下筷子,“有別的工作?”


“超市部打算招一個法國的乳制品進來,對方剛進入國內不久,之前從沒打過交道,所以我想讓你全程跟著。”楊毅說。


顧揚問:“做翻譯嗎?”


“不是,會有專業的翻譯,但他的專業僅限於語言,在寰東規則和流程方面肯定不如你。”楊毅說,“超市一直就是全店最復雜的部門,食品的要求就更繁瑣,跟這一趟下來,你能學到不少東西。”


“明白。”顧揚點頭,“等忙完手裡的活之後,我就去超市報到。”


“辛苦了。”楊毅拍拍他的肩膀,又關心了一句,“Nightingale的事怎麼樣了?”


“陸總今天約了吳總。”顧揚看了眼腕表,“估計很快就有結果了吧。”


城南花悅路,有一家很安靜的咖啡廳,就在凌雲時尚對面。


陸江寒把文件夾遞過去:“就是這個花紋。”


吳梅的指尖有些不易覺察的僵硬,她當然認識紙上的繪畫,那是Nightingale一貫的標志性紋路,如同LV的老花,哪怕不依託於任何產品、沒有任何LOGO,隻要單獨一幅圖形放在那裡,立刻就能認出屬於哪個品牌。


這原本應該是她最熟悉的圖案,但現在偏偏又開始變得陌生,因為那些花紋上被人用馬克筆標出了六位數字,首尾相連設計得很巧妙,如果不被提醒,絕對看不出來。


吳梅難得有些頭暈,她暈的不僅是對方的底牌,還有後續要面對的一系列事情。


“當時易銘找人威脅顧揚,所以他被迫想了這麼一個辦法。”陸江寒說,“至於還有沒有其它後手,暫時就不知道了,他目前隻肯說出這個。”


“確定不願意賣嗎?”吳梅問了最後一次。


“不願意。”陸江寒搖頭,“他本身也不缺錢,而且當初易銘那麼欺負他,據說當著許總和內部員工的面,把尊嚴和人格往泥裡踩,他為此頹廢了整整三個月,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現在怎麼可能把品牌賣給易銘。”


“好吧,我懂了。”吳梅伸出手,“不管怎麼樣,這次謝謝陸總。”


“客氣了。”陸江寒笑笑,“還需要做什麼,吳總盡管吩咐,畢竟兩家的利益捆在一起,我可一點都不希望Nightingale出事。”


“易銘那邊我會親自去和他談。”吳梅站起來,“至於顧揚,就隻有再辛苦陸總一次了,一時衝動對誰都沒有好處,畢竟凌雲和他之間,以後應該還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明白。”陸江寒點點頭,“吳總放心,顧揚也不會輕易毀了Nightingale,他有分寸的。”


……


“就隻有這些嗎?”顧揚問。


“你還想聽什麼?”陸江寒一邊開車一邊說,“不然編一個更精彩的,我和她見面先打了一架的那種。”


“別鬧。”顧揚握著手機笑,“我還以為你們要聊很久。”


“有什麼好聊的,你是硬骨頭,又能輕而易舉毀了Nightingale,她就隻有去對付易銘。”陸江寒說,“吳梅辦事效率一向高得驚人,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現在易銘大概正在度秒如年。”


凌雲時尚的時髦大樓裡,吳梅點了點那張圖紙:“從你找人威脅過他之後,Nightingale後續所有產品上就都出現了這個花紋,你就真的一點都沒覺察到異常?”


易銘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心髒如同被人從三十樓的下水道裡衝走,從手臂到腦髓,整個人都是麻痺的——甚至有些暈眩和茫然。他原本以為事情轉交給吳梅之後,自己就可以順利脫身,沒想到顧揚早就在路上挖好了坑,深不見底,隨時都可以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要求很明確,收回Nightingale,你公開道歉。”吳梅說。


“那您的意思呢?”易銘聲音嘶啞。


“我很看重暮色,也很清楚你的能力。”吳梅站起來,親自幫他泡了杯茶,“但現在的問題,不是集團放棄Nightingale就能解決的,你應該能想清楚這一點。”


易銘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用再說任何話。


“我會和高層商量,怎麼樣把這件事的負面影響降到最小。”吳梅看著他,“同時我希望你也能配合,別讓凌川為難,他是真的很看重你、相信你。”


“我知道。”易銘站起來,“吳總,我想——”


“我會給你假期。”吳梅打斷他,“好好回家休息幾天,不過我希望你別離開S市,公司後續的一系列會議,還需要你參加。”


會議的主題已經很明顯,準備道歉信、召開媒體發布會,以及商量怎麼樣才能讓集團平穩度過這場輿論危機。在此之前,易銘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在凌雲內部處於如此尷尬的境地。


他沒有開車,一路都神思恍惚,回家之後連鞋也懶得脫,直接癱在了沙發上。


暗沉的天光被窗簾阻隔在外,房間裡安靜得像是世界末日。


可世上哪有這種好事呢?


至少在他公開道歉之前,地球應該都不會毀滅。


……


藍森說:“那我得回來!”


“幹什麼?”顧揚坐在沙發上拼樂高,那是他新買的哈利波特城堡。


“給你慶功啊。”藍森說,“終於收回了Nightingale,這種光輝時刻怎麼能夠沒有我,等著啊,明天就買機票。”


“藝術展不看了?”顧揚問。


藍森一拍桌子,說出了一句感人肺腑的友誼宣言。


“和你比起來,藝術展算什麼!”


一般群眾可能無法理解,但對於小藍總來說,這絕對是割肉挖腎的過命交情。


顧揚也很感動,他丟掉手裡的樂高,甚至準備請靈魂摯友吃鰻魚飯。


總裁很不滿:“那難道不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當然不是,伯母去吃過了,還在那兒碰到過易銘,算什麼秘密基地。”顧揚把手機放到桌上,“月光路的小洋樓才是我們的秘密基地。”隻屬於兩個人的,浪漫又溫馨,絕對沒有第三個人打擾。


“那還想不想再去?”陸江寒問。


“想。”顧揚跨坐在他身上,美滋滋地說,“等把Nightingale的事情搞定之後,我們就去那裡慶功!”


靈魂摯友言出必行,第三天就轟轟飛回了S市,並且飛速打聽到一個八卦,說易銘這兩天都喝得爛醉如泥,經常半夜三更還待在酒吧裡。


“就那1999,你知道吧?”藍森說,“看來這次是真完了。”


“易銘手裡還有暮色和其它品牌呢,吳梅不會放棄他的,肯定會想辦法洗白。”顧揚說,“但無所謂了,我隻要求收回Nightingale和一封公開道歉信,至於他的將來會更好還是更壞,沒興趣。”


“我是提醒你要小心。”藍森說,“萬一對方因為這件事,真成神經病了怎麼辦。”


“嗯。”顧揚往嘴裡塞了一大勺鰻魚飯,“放心吧,我最近會注意的,不過根據我對易銘的了解,他因為這件事變成神經病的概率,基本為零。”


畢竟那不是衝動的偏執狂,而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相當精明冷靜的利己主義者。


1999酒吧裡,每一晚都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易銘坐在二樓圍欄旁,面前擺著一大堆空玻璃杯。


“今晚喝得差不多了吧?”李大金上來,“怎麼著,我找人送你回去?”


“回去更心煩。”易銘又打開一瓶洋酒,“還不如在你這兒,至少熱鬧一點。”


“也行,那你就繼續借酒澆愁。”李大金挪過來一張沙發,“我多問一句,就這麼認了?”


“不然呢?”易銘瞥了他一眼,“顧揚手裡那可是絕殺,沒人能翻盤的。”


“行,不說這個。”李大金和他碰了一下酒瓶,“喝酒,喝醉之後好好睡一覺,你聽我一句,事情真沒糟到絕路上,還能想辦法。”


易銘連杯子都懶得找,直接仰頭對著瓶口往下灌。


嗆鼻的酒精衝上腦髓,很快就讓那裡變成了一灘白色的泥。


糊塗軟爛到能模糊所有現實。


這是他一天裡難得放松的幾個小時。


李大金找來司機,把易銘先送回了家。


酒算是喝完了,然而屬於夜行動物的狂歡,此刻才剛剛開始。


黑暗的巷道裡,一輛面包車正在熟練地穿街過巷,輪胎下不斷傳來“砰砰”的聲音,也不知道碾到了汽水瓶還是易拉罐,或者是哪位醉酒姑娘留下的高跟鞋。車輛每顛一次,司機都要罵一句髒話,聽得後面的人直皺眉頭,最後實在受不了,提醒說你差不多得了,這車上還有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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