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鑫垂首:“皇上要立衛國公為後,這事自然要萬事慎重,臣懂得。”
褚紹陵擺擺手命水鑫跪安,水鑫退出偏殿看見外面立著的人頓時嚇白了臉,啞然道:“衛……衛大人……”
褚紹陵心道壞事了,連忙走了出來,衛戟知道褚紹陵隻是應付自己,定不會點燻籠,怕褚紹陵冷著送了個手爐過來,卻將殿內兩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衛戟慘白著臉看向褚紹陵,低聲道:“皇上……剛才說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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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頓了下對水鑫道,“按著朕吩咐的去做,下去吧。”
水鑫連忙告退,褚紹陵抿了下嘴唇低聲道,“外面風涼,先進屋。”
衛戟跟著褚紹陵進了偏殿,兩人坐下,衛戟幾乎以為自己剛聽到是假的,褚紹陵要立自己為後,怎麼可能,,
衛戟半晌又問道,“皇上剛跟水大人說的……是什麼,是臣……沒聽清麼,”
褚紹陵拿過茶盞來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道:“沒有聽錯,我就是在跟水鑫商議立你為後時的詔書。”
“這封詔書會在今年祭天時對萬民宣讀。”褚紹陵索性都說了,“祭天臺的地方已經選好,已經在建了,會趕在祭天前完工。”
褚紹陵也給衛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慢慢道:“我正猶豫何時跟你說呢,現在你自己聽見了……挺好。”
衛戟手有些抖,接過茶盞來頓了片刻將茶盞放回小桌上,起身走到褚紹陵面前跪了下來,沉聲道:“臣自知無才無德,求皇上收回成命。”
褚紹陵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
衛戟低聲道:“如今隻有水鑫知道麼?皇上尋個由頭給水鑫派個外任吧,先將人遠遠的打發出去,這個消息一定要埋嚴實了,不能讓……”
“你以為你不願意,我就會收回成命了麼?”褚紹陵淡淡道,“這些我早就計劃好了,你同意,自有你同意的法子,你不同意,我也有你不同意的法子,不管如何,這封詔書我一定會發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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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戟心裡一沉,強撐著不讓自己發抖,繼續勸道:“皇上有沒有想過,此詔一出首先要站出來的就是宗室,皇上立臣為後,他們怎麼可能容忍?到時候皇帝的叔伯若是跟著群臣一起跪廷,皇上預備如何?”
“詔書上寫著了,我會在宗室中選一子,宗室中家裡有年j□j孩兒的人未免會不動心。”褚紹陵冷笑,“你以為他們各個都那麼忠心皇室?”
衛戟嘴唇發白,輕聲道:“言官呢?御史們呢?他們怎麼可能會答應?還有天下臣民……若有人以此為由,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舉事,皇上預備如何?”
“我這幾年的辛苦是白費的麼?”褚紹陵倨傲道,“百姓們已經多少年存不下餘糧了?但現在,他們家裡的米缸都是滿的,好不容易迎來的盛世,他們舍不得反,就算會有人借機想找死,也沒人會追隨。”
衛戟閉了閉眼抖聲道:“皇上心思缜密……定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臣知道皇上是要給臣一個名分,但臣其實根本不在乎……”
“以前在碧濤苑做侍衛時,何曾想過能有幸常伴皇上左右?”衛戟眼眶紅了,“走到今日這一步,臣已經知足了,太皇太後走之前曾對臣說過一句話,臣一直記得……太皇太後說,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臣什麼都有了,在這上面差一點,真的不算什麼了。”
“太皇太後走之前遺憾臣不是女子,不然也可得一名分,其實……比起能名正言順的站在皇上身邊,臣更希望自己是男子,這樣……天下太平時為皇上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戰事紛擾時為皇上保家衛國,浴血沙場。”衛戟抬頭看著褚紹陵,“臣是男人,自有身為男兒為皇上盡忠盡孝的路子,如此方不辱沒了皇上對臣的心意。”
褚紹陵眼眶紅了,啞聲道:“你覺得不算什麼,但我覺得算……你覺得不憋屈,我覺得憋屈!!”
褚紹陵一把將書案上的茶盞掃到地上,厲聲怒道:“我想要在後宮名正言順的給你建一座宮殿!我想要讓你跟我一同受百官朝拜!四夷朝賀!!我不想再聽那些御史跟我一遍遍的說於情不符於理不合!朕是皇帝!我辛辛苦苦的爬到了今天,為什麼連這點事都不能做?!若是如此,當日為何不同你一起歸隱山林,至少我百年之後能跟你葬在一處!!”
“你想說的那些我都清楚,我早跟自己說了無數遍,告訴你!我不甘心!朕不甘心!!”褚紹陵聲音低下來,“我已經忍夠了……這次的事,沒得商量,你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做下去,除了你……再有異議者,有一個,我殺一個,立後之事,朕勢在必行。”
衛戟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啞聲道:“皇上現在能堵住天下萬民之口,又如何堵住後世悠悠之口?皇上功垂千古,德昭後人,臣怎麼能因此事毀了皇上萬世功勳!”
褚紹陵上前一步俯視著衛戟:“我敢為了你背下後世千秋萬代的罵名,你敢不敢?”
褚紹陵目光如炬,定定的看著衛戟,衛戟心中的仁義禮孝一瞬間被擊碎,眼淚刷的流了下來,點頭哽咽:“臣敢。”
褚紹陵低頭親了親衛戟的額頭哄道:“別怕……都交給我。”
水鑫還在一篇篇的修改詔書,褚紹陵已經放了風聲出去,果然,不管做了多少準備還是有不少人反對,隔日早朝時就有人詢問褚紹陵傳聞的真假,這是帝王要行新政時管用的法子,先借別人的口透露出去,若是反對的勢頭很大,自可撇個幹淨,隻說是謠傳,今日朝堂上百官是有備而來,定要讓褚紹陵收回成命。
褚紹陵漠然看著眾臣,沒有絲毫猶豫:“確有此事,朕孝期將過,待出了孝後會擇吉日大婚,立衛戟為後。”
滿朝哗然,褚紹陵懶得費工夫聽他們廢話,起身道:“朕心意已決,不用再議了。”
褚紹陵神情冷漠:“這是朕的家事,眾愛卿實在無須費心。”
“估計你們都是為了這個來的……”褚紹陵整了整衣袍,“沒有別的事就散朝吧。”
褚紹陵自顧自的走了,留下滿朝震驚的臣子。
之後的日子過得很亂騰,打發宗室的人還簡單些,但那些言官就不是那麼好對付了,為了將衛府摘出來褚紹陵甚至授意了衛戟衛戰同那些言官一起跪廷,不管此事衛府贊同不贊同,面上總要做出個樣子來的。
文官總是有些氣節的,褚紹陵一日不松口,他們就真的跪了快一個月,褚紹陵隻是不表態,幹耗著眾人,漸漸的年紀大的撐不住了,換了家裡年輕的來,如此又過了月餘,跪廷的大臣都快換了一茬的時候才得褚紹陵召見,沒等這些人將準備許久的話說出來褚紹陵先堵了回去:“眾卿不必多言,朕心意已決。”
御史中一個年輕小官當即就要死諫,廷中侍衛馬上拿下那小官,褚紹陵淡淡道:“想死?這個容易……還有誰和他一樣?”
幾個血性足的人出列,後面紛紛的又跟了十幾個人出來,統共有二十六人,褚紹陵冷笑:“將此二十餘人全部押入刑部,明日午時於午門外處斬!”
眾人聞言震驚不已,皇帝這是要殺言官?!太祖曾有命令,言官不已勸諫獲罪,皇帝竟是要違祖制不成?!
那二十幾人被押走,褚紹陵轉身回了乾清宮,剩下的人面面相覷,灰溜溜的回了家。
乾清宮寢殿中衛戟正等著褚紹陵,褚紹陵有些心疼:“演戲要演足,去吧。”
衛戟一笑:“臣身子好著呢,這算什麼。”說畢出了寢殿,走到乾清宮正殿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
按著之前的安排衛戟是要一直跪到明日早朝的,褚紹陵到底不忍心,才跪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命人去傳話:皇帝赦免了那二十幾個言官了,請衛大人快起來吧。
饒是跪的時間短,但在人來人往的乾清宮正殿前這樣也夠惹眼的了,特別是那些被關押起來的官員的家裡人,得知衛戟為了言官長跪乾清宮都沒了話。
衛戟親自帶人去刑部放人出來,這幾個月裡這些言官沒少說衛戟的不是,有些話是很難聽的,此時在刑部大牢相遇,卻是衛戟救了他們,言官們都訕訕的,衛戟沒在意,挨個的問候了一遍,又親自命人去給這些人準備馬車,褚紹陵是做戲但衛戟不是,他行動隨心,還老大不好意思的賠了不是:“都是衛戟惹出來的禍,連累各位大人受罪了。”
眾人都看出來衛戟是真心實意的,心裡越發羞愧,上了馬車回了家,再也不提跪廷一事。
不知是褚紹陵這幾年鋪墊的太好還是這次一連串的應對太順利,立衛戟為後的事竟是讓所有人都默認了,為了安撫百姓褚紹陵今歲還減免了一半的稅收,百姓們不明就裡,隻聽聞這衛國公是老天派來造福大褚的,又因為立衛國公的事減了賦稅,各個都欣喜的很,自此,立後一事終於板上釘釘。
“皇上……祭天臺為何要建在斷腸崖呢?”衛戟拿著禮部送上來的單子微微蹙眉,“那裡風聲鶴唳的……臣以前路過過那裡,斷壁危崖,不是什麼好去處呢。”
“誰說的?那裡可是個好地方。”褚紹陵微微出神,笑了下道,“再說現在那裡景色不錯了,我讓人推平了斷腸崖,從那塊地上建起了高臺,工事浩大,整整修了半年了,想來還是能入眼的。”
衛戟嚇了一跳:“斷腸崖已經平了?!那麼……那麼高一座山……”
“嗯,我喜歡那個地方,但不喜歡那座危崖。”褚紹陵不欲再談這個,低頭在衛戟唇上親了下,“明日就是祭天大禮了,害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