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下人盡負他,他便也負盡天下人。


到最後,孑然而來,寂寥而去。


安長卿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壓下了鼻腔酸澀,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蹲下,雙手輕覆上他的手背,微微仰頭道:“可是我不想聽他們說你的壞話,你明明……這麼好。”


蕭止戈呼吸一窒,深黑眼眸與他對視著,良久,喉結才上下滑動,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你不想聽,便不許他們說。”


話語還是一貫的霸道,安長卿卻覺得男人冷硬的面容都變得可愛起來,他側臉趴在他膝蓋上,蹭了蹭他的手:“嗯,所以這次入宮,我得好好表現,才能不給你丟臉。”


蕭止戈心髒微熱,手指蜷了蜷,才僵硬的覆蓋在他的頭頂,順著烏黑的發絲輕撫:“不會丟臉。”


“所以還是得把嬤嬤叫來。至少大規矩上不能出錯。”


安長卿抬起頭來,柔軟順滑的發絲順著指縫溜走,蕭止戈悵然若失地握了握手掌,道:“好,聽你的。”


***


臘月初八,安長卿與蕭止戈一同進宮。


這一日安長卿早早便起來了,入宮觐見的禮服是早就備好的。因他是男人,也不需如女子一般裝扮,因此隻換上了繁復的禮服。


蕭止戈也換上了親王禮服,禮服上的紋樣與他一般無二,隻蕭止戈是黑紅二色,而安長卿是白紅二色。兩人一個高大健壯,一個纖細俊美,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但是站在一處時,卻出乎意料的契合。


就連安福都小聲感慨:“這麼看著,王爺和公子真是般配。”


安長卿悄悄抿下了唇邊的笑意,蕭止戈瞥了安福一眼,雖沒說什麼,表情卻十分柔和。


兩人收拾妥當,便一同出門。


出門時外頭飄飄蕩蕩地落起了雪,馬夫駕著馬車過來,車裡的暖爐才燒上不久,仍然是冷飕飕的。蕭止戈剛掀開簾子,便又退出來,叫王富貴去庫房把他的狐裘披風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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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裘披風是他在雁州時獵到的罕見銀狐制成,底色雪白,毛尖卻是銀灰色,在亮光下看著如同泛著銀光。這披風縫制好後,因他習武耐寒,一直收在庫房裡沒用上,這時候倒是正好給安長卿用。


王富貴捧著披風過來,蕭止戈接過抖開,仔細披在了安長卿身上。


安長卿確實有些冷,這禮服雖然層層疊疊十分繁復,卻並不保暖,此時他的手指都是涼冰冰的。蕭止戈把披風給他披上後,才隔絕了外頭的寒風。


將系帶系好,蕭止戈才道:“上去吧。”


安長卿朝他笑了笑,踩著馬凳上去。蕭止戈今日不騎馬,也陪著他坐馬車。安長卿裹著厚實的狐裘,雙手被蕭止戈暖著,在搖晃的馬車中駛向宮門。


過了兩道門,到了內宮門,便要下馬車,換乘軟轎進去。兩人分別上了轎,由宮人抬著,一前一後,晃晃悠悠地往太後所在的坤儀宮行去。


沒了大火爐,安長卿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一口氣,掀開轎簾往外看。


皇宮跟他記憶中一般無二,隻是尚沒有他記憶中那般死氣沉沉。因為快到新年,宮中要設宴,宮女太監們都在四處灑掃裝扮,一路上都能看見急匆匆來往的宮人們。


軟轎搖晃了近兩刻鍾,才到了坤儀宮。


安長卿下了轎子,重新整理了衣裳,將狐裘脫下交給伺候的宮女,才與蕭止戈一同踏入坤儀宮中。


內殿燒著地龍,進門便是一陣帶著暖意的香風撲面而來。安長卿目不斜視,跟著蕭止戈行禮拜見。


“賜座。”太後緩緩抬了抬手,便有宮女搬來兩張椅子。安長卿和蕭止戈坐下,也終於看到了太後與皇後的真容。


太後將近六十歲,看著卻隻有五十出頭的模樣,面容慈和,左手繞著一串佛珠,看著十分平易近人;皇後坐在太後下首位置,五官端方明媚,體態纖阿,此時正笑吟吟的看向安長卿,道:“前些日子,體恤你們新婚,也沒討人嫌召你們進宮。正好今日入宮,便將先前備下的賞賜一並給了,也免得你們說我這個做母後的偏心,偏疼太子妃了。”


太後不鹹不淡地掃過安長卿,緩緩捻動手上佛珠。


安長卿垂下眼,心道,來了。


隻是他早有準備,此時隻裝作惶恐道:“長卿不敢,太子妃身份尊貴,又是長嫂,母後疼愛也是應該的。長卿與王爺絕無怨言。”


“話雖如此,但畢竟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一碗水還是得端平了,也舍不得委屈哪一個。”皇後笑著示意身側宮女將賞賜拿上來:“看看喜不喜歡。”


安長卿連忙站起來謝恩。宮女端來的託盤上,擺著玉佩書畫等一應賞賜,俱都是男子合用的。


收下賞賜,安長卿重新落座,就聽皇後又道:“本宮膝下就太子和止戈兩個兒子,太子早早成婚,孩子都會走路了,現在就隻有止戈讓本宮放心不下。如今他終於成婚,也是時候開枝散葉了……”


安長卿心裡一沉,聽著她繼續道:“你們新婚燕爾的,母後也不願討人嫌給你們房中塞人,隻是止戈性情急躁,長卿你身為王妃,該勸的還是要勸著,不能全憑著他的心意胡來,總得有個血脈傳承……”


安長卿垂眸,飛快思考著她這一番話的意圖。心念急轉間,迅速有了對策。


他忽然起身,一撩衣擺,結結實實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請皇祖母、母後治罪,長卿不能從命。”


“這孩子……”皇後一驚,連聲叫人扶他起來。


安長卿卻跪著不肯起,倔強地昂起頭,鏗鏘道:“長卿早與王爺有了白首之約,此生此世,隻願二人相守,白首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


#真假#


慫慫(暗喜):真的?


喏喏:啊?假的,說來騙皇後的。


慫慫:……?(癟嘴


第 18 章


安長卿說完之後,內殿陷入一片死寂。兩側伺候的宮人連呼吸都放輕了,恨不得把腦袋垂到胸口去。


“胡鬧。”太後攥緊手中的佛珠,不輕不重拍在扶手上,發出一聲悶響。


皇後也面露難色,看著安長卿的神色,仿佛一個真正為孩子操心的慈母:“你們新婚情熱不想納人的心思母後都懂,隻是長卿你終歸是男子,而止戈總要有個自己的血脈。若是你們不喜歡,母後挑個人送過去,等生下孩子後再把人送走。也不會有妨礙。”


“……你們覺得如何?”


雖然說的是“你們”,皇後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安長卿身上。


安長卿對上她懇切關懷的目光,藏在袖中的手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眼睛驀然就紅了,淚花包在眼眶裡打著轉,卻倔強不肯落下,連聲音也哽咽起來:“不是這樣的,王爺答應過我……”


他膝行著轉過身,泫然欲泣地看著蕭止戈:“王爺答應過我,會一輩子待我好,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原來王爺是騙長卿的麼?王爺也想納妾,也想要別的女人為你生一個孩子?”


他就這麼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像一棵寒冬裡被積雪壓得瑟瑟發抖卻拼命不肯彎腰的小樹苗,帶著決然之色質問蕭止戈,任誰都不會錯認他眼中的情愫,分明是個情根深種的可憐人。


皇後還想勸說幾句,見狀又閉上了嘴,目光轉向了蕭止戈。


蕭止戈目光凝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似被他一連串的質問問得愣住,片刻後才起身將人扶起來,沉聲道:“沒有騙你。”


“不會納妾,也不會與別的女人……生孩子。”


他的聲音極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裡蹦出來的。皇後看著,與上首的太後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飛快掩下了情緒。隻略帶不滿地責怪道:“止戈怎麼也跟著胡鬧?你雖不是本宮親生的,但也是本宮一手養大,你若連個血脈都不肯留下,如何對得起你早去的生母?”


聽她提到生母,蕭止戈眼神微閃,緊接著便垂了眼,斂下了情緒:“兒臣知錯,隻是……兒臣確實不喜女子。”


“你……唉……”皇後還想說什麼,見他們兩人仿佛一對被棒打的鴛鴦,又沉沉嘆了一口氣:“罷了,孩子們大了,本宮也管不住了。”


太後撩起眼皮,又重新轉起了佛珠,緩慢道:“你不喜女子也便罷了,隻是孩子無論如何要有,自己生不了,過繼一個也好,免得外頭說闲話。你是還嫌外頭的流言蜚語不夠多嗎?”


蕭止戈面色不變,隻跪在安長卿身側:“謝皇祖母恩典。等再過幾年,若是有合適的孩子,孫兒便過繼一個。”


“也好。叫皇後幫你留意著吧。”太後擺了擺手:“哀家乏了,你們去皇後宮中坐坐吧。”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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