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真抱著魏璽,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魏璽,不要怕,”她說,“我在呢,我不走。”
魏璽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再抬頭的時候,一身的氣息已經壓了回去。
“沒事?”他垂眼。
凌真仰著臉,連忙點頭:“我沒事!”
魏璽仔細地看過她全身,然後才移開視線,把目光掃向下方,黑眸冷沉得毫無溫度。
凌真跟著看過去,看到醫護人員把昏迷的凌萱抬走,她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糟糕,頭上、臉上、身下都是血,抬起來的時候四肢軟綿綿的,似乎是被摔斷了。
凌真下意識往魏璽懷裡靠了靠,心裡一陣後怕。
剛剛要是再晚一點,摔成那樣的就是她了。
凌萱突然這樣,她隻是隱約有一點猜測,但畢竟不知道這個姐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隻是忽然想起來,在原書中,凌萱因為向魏母告密間接氣死了她,最後被魏璽報復,也是殘疾的下場。
而她本可以逃過這樣的結局,卻最終咎由自取,害人害己,付出了她應該付出的代價。
當天,因為很多人目擊了凌萱有故意傷人的嫌疑,警方來醫院做了調查,凌真配合做了筆錄,因為不想驚擾魏母,便直接回家了。
後來聽說,凌萱的腿摔得非常重,很有可能後半生要在輪椅上度過,再也沒有害人的能力了。而她肚子裡原來有一個不足一月的胎兒,之前本就不穩,這一摔,徹底摔沒了。
凌真聽說這件事之後,大概了解了她的心理。這個眼高手低的姐姐,大概把自己的後半輩子都堵在了這個孩子身上,但很遺憾卻再次失望。她心態崩塌之後,把這些不得意都怪到了她認為得意的妹妹身上,所以下了毒手想害她。
……實在是太可悲了,一輩子都在嫉妒別人、怪別人,從來不會回頭看看自己,反思自己,這就是凌萱。
凌父凌母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先是到醫院大鬧一通,然後逼問出了孩子的父親,又去已經是一片亂攤子的遠達大鬧一場,搞得王遠的生活處處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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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璽的運作下,凌萱殺人未遂會被從重處罰。而遠達也在長達幾周的審查之後,徹底涼了。
不過這些都已經和凌真無關。
九月已經到來,全國舞蹈大賽近在眼前。
靈珠消耗盡了,對她倒不會有什麼反噬,隻不過從此以後,少了一份額外的溫養。凌真想,溫老師來得早那麼多,沒有靈氣不也照常度過了七八年的時間嗎。
不過……最近溫老師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舞蹈上的事業也幾乎擱置,業內對他猜測紛紛,有說他跳舞多年傷病太重的,有說他境界更深今後要雲遊四海的,東方歌舞團內部也毫不知情,充斥著各種議論。
或許隻有凌真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但她不可能說出來。
日子回歸正軌,凌真的編舞也基本完成了。
她抱著把大賽這場個人戰一炮打響的目的,把難度系數設置得非常高。即便是她自己,在跳的時候也需要極其專注小心才能不出錯。
團長看過她的幾個高難動作,震驚之餘,不免有些擔心。不過道理她比誰都懂——高風險才能有高收益,這根細細的鋼絲如果踩好了,凌真或許真能奪下今年的大賽冠軍。
這樣,就算以後凌真想離團單飛,東方歌舞團已經捧出了兩屆全國冠軍,從什麼層面上來說,團長都覺得自己已經賺大了。
凌真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踏實,每天基本功都沒落下。這天,她在舞團裡,忽然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茜茜姐?”
凌真看到排練室外的身影時還沒認出來,仔細看了兩眼才確定,連忙走了出來:“你怎麼來啦!”
鄭茜茜的視線在排練室裡掃了一圈,又往隔壁排練室裡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人。
凌真跟著看了一圈,有點茫然。
鄭茜茜沒有看著她想找的人,嘆了口氣,罵了聲:“還真不在!”
凌真更茫然了:“茜茜姐,你不是來找我的?”
“找你找你,”鄭茜茜說,“忙嗎現在?找你吐槽一下你們那位溫老師。”
凌真一雙眼睛瞪圓了:“啊?”
茜茜姐啥時候和溫老師扯上關系了??
半小時後,他們倆坐在舞團對面的咖啡廳裡,鄭茜茜一臉幽怨地望著凌真:“我就想問問,你們這種有仙氣兒的人,甭管男孩女孩,是不是都特別難追啊?”
凌真喝著草莓奶昔,眨了眨眼。
雖然她想否認,但她想了想魏璽,好像……
魏璽是一直蠻難的。
凌真偷偷笑了一下,然後揉揉鼻尖:“怎麼啦?為什麼這麼說?”
鄭茜茜一臉木然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突然爆發:“老娘不就是追個人嗎,想拒絕就拒絕唄!溫子初啥意思,啊?他啥意思——他居然給老娘發這種短信,這是看不起我嗎!!”
凌真愣了。
她首先被鄭茜茜在追溫子初這個消息砸暈了,好半天之後才接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
上邊都是鄭茜茜發過去的信息,溫老師有回,但回得明顯要簡略得多。
最後一條對話,是鄭茜茜問他最近忙不忙,好半天以後溫老師回了一條。
[我命不久矣,實在抱歉,鄭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凌真一愣。
鄭茜茜還在發飆:“我他媽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頭一次遇見這種拒絕的理由!!看上去還是挺正經挺孤高的那款帥哥,扯起謊來真是什麼都敢說啊??他咋不說自己得了絕症呢,還命不久矣,看不起我嗎!”
凌真卻沉默了。
溫老師的確不是那種能隨口說謊的人,如果他說自己命不久矣,那就……
凌真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壓下那陣心思,努力安撫鄭茜茜。
好在茜茜姐也是見獵心喜,想搞一搞神仙男人。她受過的情傷都比別人談過的戀愛多,自我調節能力也非常強。
“老娘要什麼男人沒有,下一個更乖!!”
“來!幹了這杯奶,忘掉那個仔!!”
凌真跟著笑了笑,隻是心裡卻裝了事。
……
西南邊陲。
寂靜無人的密林山巔。
一個穿著登山服的男人站在山頭上,目光看向遙遠的天際。
他面容清俊,眉心微微蹙起,閉上眼睛感知周圍的靈流湧動。
樹葉婆娑,沙沙作響,山風在峽谷中回蕩,像是來自天外的某種回應。
他手裡似乎握著一塊玉石,發出盈潤的光芒,在他凝神屏息的時刻,那光芒越來越盛,到最後——“咔擦”一聲。
像是雞蛋破殼一樣的聲音,玉石光滑的表面上,忽然繃出了一絲裂痕。
溫子初睜開眼睛,看著那條裂痕,淡淡一笑。
“這麼多年了,不容易啊……”
他收拾好自己的背包,開始順著那道裂痕的方向,往大山更深的地方走。
把玉石揣回衣兜,他的手指碰到了某個硬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已經關機了的手機。
溫子初想了想,到底開了機。
他把人間這一遭當做歷劫,像凡人一樣生活的這些年,雖然對修為上沒有助益,但於心智上是一種磨煉。溫子初早就沒有初時的憤怒和不甘,當然,回歸天位的夙願眼看就要達成,他也並沒有得償所願的狂喜。
回想人間這些年,榮譽、鮮花、掌聲……有關凡塵的印象似乎已經模糊,並沒有什麼值得記住的事。
……不,還是有的。
手機開了機,艱難地接上了山裡那一絲縹緲的信號。然後,幾條新的短信衝了出來——
[我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放心吧!!]
[但老娘不是玩票!當時真的喜歡你,但你不感興趣的話就算了!]
[不過,真的有病的話,記得去治療!年紀輕輕的別耽誤了!!]
溫子初沒有回復。
凡人“喜歡”的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太陌生,也太難以理解了。但它的熱烈和衝動,溫子初總算能夠感受到。
這大概就是……凌真不願意離開的原因吧。
-
終於,日子到了全國舞蹈大賽的前一天。
凌真聽宋玲說,這次報名人數很多,南方那邊,宋芷這個“老朋友”也會來參加。她雖然不足為懼,但各地舞蹈學院裡的尖子都被送了進來,經過海選,留下的都是狠人,今年預計是場硬仗。
凌真被她說的有點緊張。
畢竟是為今後鋪路的一場大賽,雖說勝負心太強也不好,但畢竟成敗也挺重要的。
而且,畢竟也是魏璽想讓她成立自己的舞蹈工作室,她不想在自己的實力上掉鏈子。
凌真在家裡晃來晃去地緩解焦慮,又是想動作,又是想賽制。但魏璽一直很平靜地靠坐在床頭,低頭看他的手機。
凌真在粉嫩嫩的大床前晃了兩圈,他都毫無反應。
小姑娘有一點點不爽了。
走到桌子前,拉開收納架的盒子,稍微用了點力氣,“刷拉”一聲。
魏璽抬眼。
凌真背對著他,沒回頭,手指哗啦哗啦地在盒子裡翻東西。
男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找什麼?”
凌真偷偷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回他:“找明天用的口紅。”
魏璽放下手機,走過來,“什麼色號?我幫你找。”
凌真才回過身,看他:“你現在才關心。”
魏璽垂眸,看到她小臉上的一點不忿,勾唇:“不高興了?”
凌真覺得自己有一點矯情,但又真的很焦慮很緊張,她說:“我明天就比賽了呀!你都不擔心一下嗎?”
魏璽伸手攬住她的腰,退後一步,在床邊坐下,把她抱到腿上。
“不擔心,”魏璽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因為你最厲害啊。”
凌真哼唧了兩聲,但紅潤潤的唇角勾起來一點,明亮的杏眼也透出了一點笑意。
她好像一句話就被哄好了。
“還有好多人比我厲害呢,”凌真靠在他懷裡,手指撓著他的衣領子,故作不在意地說:“哦還有那個誰,那個宋芷——她也來參加比賽呢。”
魏璽頓了一下:“宋芷?”
乍一聽這個名字,很陌生,他沒什麼印象了。
凌真眨巴著眼睛,有點開心,又有點懷疑,嘟嘟囔囔地說:“好絕情啊跟人家吃過飯轉頭名字都忘了……”
魏璽眉梢一挑,反應過來。
他抱著人往身上貼,低笑:“想起來了,還需要我再多回憶一下嗎。”
“不許想了!”凌真連忙說。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盯住他:“你還可以再絕情一點!”
魏璽笑了,勾著她細白的頸子,低頭:“嗯,隻想你。”
凌真哼哼唧唧地被他摟著親了一會兒。
那股焦慮和緊張早就忘了,她屈著腿兒坐在他大腿上,小腦袋膩乎乎地蹭他脖子。
魏璽抱著她像抱一隻貓兒,手指順著她的脊椎一點點往下捋,像在順毛,凌真眯了眯眼。
他問:“比完賽還忙嗎。”
凌真靠著他:“不忙。”
魏璽說:“想出去玩嗎。”
凌真眼睛亮了亮:“去哪兒呀!”
她對這個世界探索還局限在出去拍戲和舞團巡演去過的那幾個地方,人間有那麼多美景,她當然想要去看看的。
尤其是,想和魏璽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