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操,難道有魔物?”為首的雄豬妖有些害怕了,他聽說越靠近山林就越容易遇到魔物,忍不住低低咒罵了一聲,惡狠狠的瞪著淵訣,撂下狠話,“你給老子等著!豬珠別哭了,我們走!”


  看著一眾豬妖倉皇而逃的背影,阮秋秋還覺得有些不夠解氣——


  她現在的身體太弱小了,用力扔出去的石頭打在他們身上根本不疼。


  要不是他們之中大部分的豬妖還隻是崽子,又太害怕詭異的小灰狼先生和魔物了,才會這麼輕易的被嚇走。


  但即便阮秋秋把他們都嚇跑了,小灰狼先生落在地上的那個小獸皮袋也還是被豬珠慌亂之中踩髒了。


  阮秋秋蹲下身體,把那個被踩了幾腳的小獸皮袋撿了起來。


  處於對小灰狼先生的隱私考慮,她沒拆開看到底是什麼藥草,但隻是拿在手裡,就能感覺到裡面放著的藥草已經碎了。


  阮秋秋小心的將小獸皮袋捧在手裡,剛轉過身,就對上了一雙灼灼星眸。


  小灰狼先生用一種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目光緊緊盯著她,阮秋秋隻是略一抬眼,就跌入了他那雙漂亮的灰藍色雙眸裡。


  這還是阮秋秋第一次同淵訣四目相對,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沒有失去光明的眼睛裡,可以藏著這樣灼熱的亮光。


  此時尚且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小灰狼先生沒發現,他心底的情緒已經全都順著眼睛跑出來了。


  他隻是用一種自以為萬無一失的目光望著面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小人,十分不耐煩的“嗷嗚”了一聲,想確定這個“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是會不會是他的妄想。


  但他這句詢問阮秋秋身份的“嗷嗚”,卻比她之前聽過的、他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更加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小灰狼先生大約是很緊張的,大灰狼先生緊張時候的表現他都有,甚至更甚,明明耳朵和尾巴都已經冒出來了,尖尖都快變成粉紅色的了,幹裂的唇抿著,但眼睛卻一直緊緊的盯著她。


  看著小灰狼先生這樣的表情,阮秋秋隻覺得心口酸酸澀澀的,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她原本是打算,找到狼之後,直接喚醒他的潛意識,讓大灰狼先生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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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要讓她怎麼告訴小灰狼先生,未來的他,是一頭狼狽的、殘疾的、正處於魔化中期的半魔半妖呢?


  她要怎麼和他說,其實她啊,並沒有出現在他被誤會的童年裡。


  甚至,她也並沒有陪伴他走過一路荊棘的少年時期。


  她來的,太晚了點。


  阮秋秋心口一片酸澀,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小灰狼先生的話,隻是抬起胳膊,拉著他的衣袖,把那個裝著藥草的小獸皮袋放在了他的手裡。


  即便是在幻境裡,還隻是幼崽的小狼也比她高出一個腦袋。


  他的手,和她現在的對比,也稱得上是大手了,“你的。”


  阮秋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小灰狼先生就那樣略垂著頭看她,睫毛顫了顫,也沒有把小獸皮袋裝起來,隻是煩躁的舔了舔小尖牙,聲音比剛剛更加小心翼翼,“嗷嗚?(你為什麼要幫我?)”


  “嗷……”他又低低叫了幾聲,才想起來,面前的阮秋秋,是人類。


  人類是聽不懂狼語的,而他不會說人話。


  阮秋秋聽著小灰狼先生的話從“為什麼要幫他”、到“我可能被詛咒了你靠近我會倒霉”、再到“忘了你是個人類,聽不懂我說的話”。


  她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告訴他,其實她能聽懂他的聲音,卻不想某頭從很小就性格有點問題的狼崽,一邊露出了有些兇惡的表情,一邊輕輕的說話。


  “嗷嗚。(我覺得你很熟悉。)”


  小灰狼先生看著阮秋秋,漂亮的眸子裡露出了一些痛苦和迷茫之色,半響喃喃的從咽喉裡發出了低低又沙啞的聲音,“嗷嗚……(你是……秋秋……)”


  他的聲音變得稚嫩了許多,狹長的雙眸定定的看著她,明明依舊還是幼小的模樣,眼底卻好像盛滿了歲月沉澱過的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就好像,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大灰狼先生一樣。


  阮秋秋沒想到淵訣即便是在記憶的幻境裡,他也還能記得自己。


  她隻覺得熱度從眼眶一路燒到臉頰和耳側,兩隻眼睛酸酸澀澀的。


  阮秋秋不敢在去看淵訣的眼睛,隻是略低下頭,模模糊糊的看到他一雙滿是石壁刮痕的腳。


  想也知道,這些是之前去採藥草留下的傷痕,連自帶狼皮都破了一些,卷卷的,半搭在他小腿上,加上一些剛剛被砸出來的痕跡,配合上他身後那根輕微搖動的大尾巴,看起來其實應該很滑稽的。


  但阮秋秋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忍不住想,要是她再早一點、再早一點……


  要是他的眼睛和左腿都還在,該有多好啊。


第65章 六十五頭狼崽崽


  阮秋秋感覺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但好在,她臉上還戴著一個奇怪的面具,小灰狼先生看不到她的表情。


  阮秋秋深吸一口氣,搖搖腦袋想努力高興了起來,她指了指小灰狼先生手裡裝著藥草的小獸皮袋,眼眶酸酸的提醒道,“……你的腿受傷了。”


  就連她這個意識體,在這冰天雪地的冬季,大灰狼先生還給她幻化了一雙獸皮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那頭狼心裡,她居然是穿著中袖獸皮連衣裙的。


  阮秋秋略有些抱怨的抬頭望著灰狼先生,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你怎麼,就這麼赤著腳啊……”


  她知道他八成是因為沒有獸皮,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直接出來,但卻還是忍不住問。


  小灰狼先生小小的“嗷嗚”了一聲,表示自己現在雖然看起來像一頭狼崽但已經是一頭皮糙肉厚身體強壯一點都不怕冷的大狼了,赤著腳踩在雪地上什麼的,對他這個皮很厚的狼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也許他們現在是在記憶世界裡的原因,骨子裡是大灰狼先生的小淵訣很快就接受了面前這個小人類叫秋秋,並且是他的小夫人這件事情。


  狼其實有點害羞。


  小灰狼先生不好意思說,其實狼現在,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小淵訣認真的用漂亮的灰藍色雙眸盯著她,發現阮秋秋臉上戴著的白色絨毛面具上的毛毛被她的眼淚沾湿了一圈,有些慌亂的問,“嗷、嗷嗚?(秋秋,你怎麼哭了?)”


  但很快,又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兩隻耳朵抖了抖。


  阮秋秋是人類,聽不懂他的狼語。


  小灰狼先生幹脆沒再出聲,轉而小心的控制著手上的力道,小心的把之前阮秋秋遞給他的那個獸皮袋拉開了。


  ——阮秋秋聽到他的聲音,快速眨了眨眼,感覺到眼眶裡確實有些湿熱的水珠,有些丟人的咬緊了唇。


  是因為現在她的身體太小了,眼窩也比之前淺了許多,所以才容易掉眼淚嗎?


  阮秋秋剛想抬起胳膊擦擦眼淚,手腕就被輕輕扣住了。


  她抬起頭,看見比她高出不小的小灰狼先生拉起了她的手,仔仔細細的觀察她的手掌。


  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上沾著一點兒飄落下的雪花,盯著她兩隻手看了好半天,才輕輕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淡色的唇彎起,睫毛小幅度抖動,漂亮的眼睛裡,像是裝著兩彎亮晶晶的月牙。


  “嗷嗚。(沒有傷到手。)”


  阮秋秋頓時覺得眼眶更酸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大灰狼先生笑,原來他也可以露出這樣的、純粹的開心的笑容,不被任何東西所束縛。


  小灰狼先生確認完他的小夫人沒有事情之後,又小心的把碎掉的藥草裝回了小袋子裡,很聽小夫人話的收好了。


  做完這些,小灰狼先生才後知後覺的微微紅了紅臉,明知道她可能聽不懂,但還是解釋了一下,“嗷、嗷嗚。(我不是故意要摸你手的。)”


  阮秋秋“……”


  她的眼淚成功被小灰狼先生的話止住了,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聽的懂你說話。”


  小淵訣眼底閃過一抹迷茫之色,很快就變得有些震驚,他瞅了眼阮秋秋,臉很就全都紅了,“嗷嗚、嗷……(可是,我不會說人語、你……不嫌棄我是個啞巴?)”


  小灰狼先生抿了抿唇,眸光閃爍,說完之後,好像是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講,有些委屈,又覺得不好意思,沒再說話。


  阮秋秋拉著他的袖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松一點,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他們都是瞎說的,你才不是啞巴,隻是暫時還沒有學會說人族的語言。”


  盡管知道她現在的表情完完全全被面具遮住了,但阮秋秋還是朝他笑了下,“我會教你的。”


  他聽的懂她說話,隻是暫時不會說而已。


  隻是沒有人或妖願意教他,平時,估計也沒有什麼人或妖願意同他說話,所以小灰狼先生才會越來越寡言。


  他一本正經的說自己是個啞巴,語氣輕緩的像是早就已經不把這種話放在心上了。


  可是阮秋秋知道,他很在意。


  若是不在意,這又怎麼會是如意奶奶口中的、會讓大灰狼先生很難過的回憶呢?


  阮秋秋暫時沒有發現要怎麼樣離開大灰狼先生的記憶世界裡,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對這頭狼說未來的事。


  唯一慶幸的是,如意奶奶說過這樣的夢沒有特別多的危險性,同外界的時間流速也是不同的。


  如意奶奶讓她多陪陪淵訣說說話就可以了,但現在既然意外進入了他的記憶世界,她陪著潛意識裡、把自己當成了小灰狼先生的某頭大狼,也是一樣。


  許久沒有聽到小灰狼先生回答,阮秋秋抬頭去看他,然後就發現那頭狼的樣子有些奇怪。


  他整張臉都有些紅,連帶著被石塊劃過的血痕都不太顯眼了,漆黑的睫毛上掛著幾顆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飄下來的雪被他的體溫融化了。


  小灰狼先生看著她身上幹淨的獸皮裙,又聞到了自己身上臭臭的味道,眉毛擰了起來,一副有些懊惱的樣子。


  早知道這狼狽的樣子會被秋秋看見,他剛剛就躲了。


  但他一躲,那些妖八成會釋放靈力技能,他若是也釋放了他的,比那些豬妖都要強大許多的黑焰就會把他們變成烤豬豬。


  之前幫過他一次的好心妖的女兒也在,他也好不容易才在附近的森林裡找到了一處能容身的地方,他不想傷害任何妖。


  但他們不要也沒關系,秋秋讓他好好收著。


  他現在很髒,要去洗個澡。


  還有,昨天他才獵到了一頭小羊,找到了藥草,也撿了一些幹柴。


  這幾天的食物是足夠的,應該不會餓到她。


  盡管催眠自己是幼年期的小狼崽,淵訣骨子裡還是那頭總是愛多想的大狼,秋秋隻是說了句“可以教他”,他就已經想到了“之後一狼一人的生活要怎麼繼續下去”、“接下來不能再孤單一狼流浪了,要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這種嚴肅又沉重的問題。


  他越想表情越嚴肅,耳朵快速抖動著,視線有些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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