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難以形容此刻的感覺,似乎控制有什麼東西無端撞得他一軟,心髒突然酸酸的,酸到柔軟一片,好像融化在了軟綿雲層間。


  桌上的大碗裡堆著白皙的面條,面上臥著煎蛋,顏色非常素淡。面上用蘿卜歪歪扭扭地擺了缺胳膊短腿的四個字,依稀可以辨別是“生日快樂”。


  陸雲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不到其他顏色好看又方便雕刻的蔬菜,隻能用胭脂蘿卜了。”


  聞湛胸腔酸脹,他側頭,一時不敢和她對視。


  陸雲初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彈,催促他道:“快去穿衣裳,別凍著。”


  聞湛胡亂地點點頭,匆忙地走開,用比平常快很多的速度穿戴洗漱。


  收拾完以後,他坐回到桌前,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陸雲初在他對面坐下:“長壽面隻有一根,盡量不要咬斷了吃。”她補充道,“味道可能不太好,為了防止面條斷掉,我揉得比較粗。”


  聞湛並不像以往那樣眼睛晶晶亮地盯著食物,今日的他格外地沉默。雖然用“沉默”兩個字形容他不太恰當,畢竟他一直都是沉默的,但陸雲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並不像以前那般輕松歡快,而是有些沉重的東西在。


  他拾起筷子,埋頭吃面。


  為了襯長壽面,陸雲初特意選了一個大海碗,於是他埋著頭的時候整個臉都要快被碗邊給蓋住了。


  他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地咬,慢慢地咀嚼,也不抬頭看她。就這麼細致地吃著,讓她有些忐忑。


  “是不是很難吃?”陸雲初小聲說,“如果不好吃就別吃了,隻是取個吉利而已。”


  聽到這話聞湛趕緊搖頭,但依舊死死地埋著頭,不敢讓她看自己的神情。


  雖然聞湛表現有些奇怪,但陸雲初還是放心了。


  她在聞湛對面坐下,支著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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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湯是用鯽魚湯做的,奶白色的湯面上飄著翠綠的蔥花,顏色雖素但味道絲毫不寡淡。面條揉得夠緊實,不會糊湯,挑起時能夠裹住飽滿的湯汁,每一口都是純粹的鮮。湯面兒上灑了點胡椒,鮮味便帶上了獨特的暖意,一口湯面下肚,渾身上下都泛著熨帖的溫度。


  這麼一碗面條看似簡單,實則融入了陸雲初好一番心思。因為怕面條太粗不入味,陸雲初特地在面粉裡面放進了魚糜。


  魚肉放鹽後慢慢拍打,變成軟融細膩的肉糜,黏糊糊的,帶點彈潤的膠質,正好與面粉一同揉制。口感比一般的面條多了彈滑,咬開後那股鮮甜細嫩的魚肉鮮味在舌尖綻放,偏又同吃魚肉的口感不同,吃來很是新奇。


  聞湛埋著頭吃面,那模樣似乎要把碗邊給啃了一般,看著有點好笑又格外的可愛。


  吃碗面喝完湯,他又去夾碗底四個用作擺設的蘿卜字。


  陸雲初趕緊阻止:“別吃那個,味道很奇怪的。”


  聞湛不聽,悶頭把“生日快樂”四個字都吃了。


  胭脂蘿卜味道清爽,肉質脆嫩,帶點生澀的辣味,配著魚湯吃確實是很奇怪,但聞湛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認真地把碗裡的所有食物都解決完,才終於放下筷子。


  陸雲初誤會了,感嘆道:“怎麼餓成這樣呀?”


  聞湛笑了一下,並沒有解釋。


  她拍拍手,站起來:“還有生日蛋糕呢,雖然應當晚上吃,但是晚上我們要出去,所以就早上吃吧。”晚上有男女主上元節相會的劇情,作為惡毒女配的她自然少不了戲份。既然可以出門,那就把聞湛捎上一起逛逛元宵燈會,好好地過一次生日。


  她從廚房端來簡陋版的蛋糕,蛋糕胚是用小鍋煎烤出來的,和現代加泡打粉並用烤箱烘烤的蛋糕不太一樣,內陷更厚實,少了蛋糕蓬松的口感,但相對來說口感更湿潤,蛋香味也更加濃厚。


  在甜品店十步一個的現代,這種老式蛋糕早就被淘汰了。得再往前推個十年,才能在放學路上的巷口見到攤雞蛋糕的小推車,比起烘焙產生的綿柔奶香味,老式雞蛋糕的香味少了纏綿,多了溫暖,香溢滿街,久久不散。


  淡紫色的芋泥綿綿滑滑的,搗得細膩,堆在金黃色的蛋糕胚上,像一朵芋泥雲。


  生日蠟燭也很簡陋。紅燭削細削短,雕了點花,用蛋卷圍住末端插在芋泥上,勉強算是模仿了生日蠟燭的形。


  但聞湛並不知道真正的生日蛋糕應該多豪華,他隻覺得無比新奇。他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一天,從一大早起床就驚喜不斷,好像全世界的光都照到了這間屋子,這種被圍繞被在意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無措了。


  他害怕出錯,又很想嘗試蛋糕,抬著眉毛看陸雲初請示,抬眉的時候眼尾會上揚,帶上了點圓溜溜的意味。


  陸雲初輕笑,道:“閉眼,許三個願望,許完願望後吹滅蠟燭,這樣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了。”她時刻不忘胡說八道,“今日是你生辰,老天爺一定會特別關照的。”


  實現願望哪有那麼簡單,但她語氣如此篤定,聞湛竟生出自己或許也會被老天眷顧的妄想。


  “快想想有什麼心願,快許願,蠟燭一直在滴油。”陸雲初催促道。


  聞湛愣住了,心願?他似乎沒有什麼心願。


  陸雲初以為他沒有轉過彎兒來,提醒道:“所求之事、所願之事都可提,今日可以貪心一點。”


  聞湛眼裡的笑意漸漸被迷茫取代,他蹙著眉頭,努力地思考。


  他從來沒有妄想過命運能施舍他什麼,可她來了。或許她隻是短暫的停留,或許她是他陷入混沌之後的一個夢境,但她確確實實地出現了,將長久不消的凝滯黑暗打破。


  他搖搖頭,在本上寫道:我無所求。


  寫完後擔心陸雲初不開心,他特意在後面補充道:不若你來許願吧?


  陸雲初被他逗笑了:“哪有這種說法?”看他這樣當真是被自己唬住了,生怕浪費了向上天索願的機會。


  她出謀劃策:“那就許最簡單的願望吧,健康、快樂、平安。”


  聞湛點頭,閉眼,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念出願望。


  他害怕自己太貪心,隻求了陸雲初安康順遂。


  許完願後睜眼,按照陸雲初的說法,試探著吹滅了蠟燭。


  “好啦。”陸雲初趕緊將不斷融化的蠟燭拿下來,“吃蛋糕。”


  蛋糕一份為二,他倆一人一半。


  每一層雞蛋糕裡面都夾了厚厚的芋泥,芋泥裡糖放得很少,加了牛奶後更加細膩,用手輕輕一捏,慕斯般柔滑的芋泥急火火地擠了出來。一層湿潤醇香的雞蛋糕,一層香氣淳樸的芋泥,層層疊加,細微的口感被無限放大。


  聞湛很喜歡芋泥,吃完以後尤不過癮,意猶未盡地盯著空盤。


  陸雲初趕緊道:“你今天早上吃了一大碗面,又吃了蛋糕,吃得夠多了。”


  聞湛點點頭,收回目光笑了一下。他笑的時候半垂著頭,嘴角內收,微微勾著,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有些怯。


  他真是太懂得怎麼狙擊人心了,試問誰能抵抗一個清冷似雪的大美人對你這樣藏匿著怯感笑。


  陸雲初覺得聞湛變壞了。


  她假裝氣呼呼地道:“不準這樣笑了。”


  聞湛收起笑,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他眼神明澈,不摻一絲雜質,陸雲初頓時覺得自己錯怪了他,嘟囔道:“算了,你是壽星,多吃一口沒事。”


  她將自己手裡的蛋糕撕下一塊兒遞給他,芋泥非常多的一塊兒。


  聞湛趕緊接過。


  然後趁她沒看自己的時候,用蛋糕遮住嘴唇,翹起嘴角偷笑了一下。


第26章 願你再無病痛,終得自由。……


  晚上因為劇情安排可以出門,兩人早早地就用了晚膳,吃得不多,打算出去逛燈會的時候一路走一路吃。


  聽她說要出門,聞湛下意識地生出抗拒心理。


  他太久沒有感受過光了,也記不太清處於喧鬧環境的感受,有些畏懼。


  可是他一向偽裝得很好,並未讓陸雲初察覺他情緒的不對勁。而且她這樣興致勃勃地期待燈會,他不能掃興。


  陸雲初將嫁妝箱子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通,找出了書中今天這段情節用到的重要工具——棋花。其實就是簡易版的信號彈,把帶顏色的二踢腳綁在竹籤上,點燃後飛上天,在天上炸出有顏色的火光,作為行事的信號。


  在陸雲初穿越來之前,女配為了討好男主,將父親軍隊用的旗花獻給了他。這隻是最初的版本,煙花不大,升得不高。後期男主覓得謀士,將其加以改造,很多戰役上這個東西都派上了大用場。


  陸雲初拿出這個之後,又擺出一堆衣裳,精挑細選,好生地打扮了一番。


  打扮的對象不是她,是聞湛。


  “今日是你生辰,不如穿紅色吧?”陸雲初拿起衣裳在他身上比了比。朱紅色將他的皮膚襯得越發雪白,清冷的氣質中徒增一抹豔麗,本就生得多情的眼無端潋滟了起來,不帶任何脂粉氣,似冰天雪地裡突兀的熱烈。


  聞湛四肢僵硬,很不習慣被人按著打扮。


  他低頭看著陸雲初雙眼放光的模樣,實在不明白她為何有如此大的興致。


  陸雲初將衣裳放下,又拿起一件月白色的往他身上比劃。


  月白色更襯他的氣質,芝蘭玉樹,皓月流光,同他長相相配本應是清寒至極,卻因他溫柔的眼神變成了冰河下蜿蜒的春水。


  “這件最好。”陸雲初做出了決定,“就穿這件吧。”


  聞湛不喜穿淡色,這些顏色在黑暗中都會顯得格格不入。但他沒有拒絕,接過衣裳,白皙修長的手指與月白的布匹相碰,手上醜陋暗紅的傷疤越發明顯。


  他連忙垂手,不想讓傷疤暴露。


  正沉溺於煩悶情緒之中時,忽然聽到陸雲初說:“這樣淡了一點。唇紅齒白,就差唇紅了,不如擦點口脂吧。”


  聞湛驚恐地抬頭,倉皇後退兩步,像一隻被撫摸了脊骨而炸毛的貓。


  陸雲初頓時笑了出來:“逗你玩兒的。”


  聞湛松了口氣,為自己的小題大做感到羞愧,對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笑容剛剛擠出來,又聽陸雲初接著道:“不過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他再次炸毛。


  陸雲初哈哈大笑,最終也沒告訴聞湛她到底是不是逗他玩兒的。


  那些煩悶的情緒被這麼一攪和,聞湛心裡隻剩下暈乎乎的茫然了。


  冬日天黑得早,兩人出門時已華燈初上。反正劇情目的地正合她意,她就順著劇情的安排與聞湛乘馬車到了城中最繁華的街市。


  到了街市,她先一步跳下馬車,迫不及待地融入了燈會的熱鬧之中。


  各色花燈掛滿了長街,人潮湧動,花天錦地。明亮柔和的燈火如散落在凡間的星光,映照著成冰的河面,冰面反射的光化在空中,將長街變成凡塵中的銀河。


  她驚嘆了一番,趕緊回身催促聞湛下車。


  車簾沒動靜。


  正當她準備掀開簾子把聞湛拽下來時,一隻白皙的手忽然將車簾掀開,聞湛埋著頭,咬緊牙關,不讓她看破自己在顫抖。


  花燈不比日頭明亮,卻依舊晃眼。遊人摩肩擦踵,談笑聲在他耳裡放大數倍,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聽見過這麼熱鬧嘈雜的聲音了,太過喧鬧,像重錘不斷錘擊著他的太陽穴。


  光線不夠明亮,陸雲初沒看出他的不對,翹著嘴角看他下車。


  他身段挺拔,道貌溫然,如玉之清,連埋頭躬身的動作都像綴著流光。別人慢吞吞的動作看著煩人,他慢吞吞的動作卻顯得矜貴秀氣。


  待他站定,陸雲初轉身就往人群裡鑽:“快!我們去吃好吃的!”


  空中似有一張薄膜,將他與這個世界隔絕,眼前光影絢爛,像虛妄的夢境。


  聞湛看著的陸雲初背影,很想跟上,卻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僵硬,愈發惱恨自己。


  不料陸雲初走出幾步,忽然轉頭,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發什麼呆,快走。”她笑道,“得拽緊你,免得被人群衝散了。”


  聞湛被她拉得踉跄幾步,怔愣著,驀地同她闖入了繁華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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