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湛慌了一瞬。
他慌張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瞪圓,眼前氤氲的薄霧散開,澄澈的眸子裡全是輕而易舉就能捕捉到的忐忑。
啊,他好害羞。
陸雲初覺得自己神經太大條了,明明上一刻還在感動激動,下一刻就變得賊兮兮的了。
她就是想看他無措的樣子。
“謝謝你主動牽我的手。”她掩住竊笑,認真地注視著聞湛的雙眸。
確實是他主動牽的手。他鼓足勇氣承認自己是這個詭異世界產生的怪物,鼓足勇氣想要讓自己在她的世界多一分停留,這些自私的、忐忑的、掙扎的心思一瞬間消散,通通轉換成了無法解釋的羞愧。
他是在同她牽手,但這個牽手不是那種意味的牽手……
聞湛的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他真想解釋個明白,可惜他是個啞巴,隻能用眼神訴說著無辜。
他更想抽出手了,陸雲初才不讓。
她故意低頭,悶著聲音說:“謝謝你,這樣牽著我讓我感覺好多了。我好害怕孤獨,原來牽手也可以有陪伴的力量。”
試圖掙扎抽離的手僵住了,然後慢慢柔和,帶著試探的力道緊緊握住她的手。
聞湛耳根的紅暈褪去,神情也不再慌亂,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憐惜的溫柔。
陸雲初差點就要笑出聲了,啊,這也太好騙了吧!
她得寸進尺,把另一隻手疊了上去,兩隻手一同扣住他手,不讓他離開。
聞湛以為她真的很難過,想著她第一次闖入這個世界時自己的心情,很能理解她的感受。
Advertisement
他很愧疚,愧疚卑怯麻木的自己沒有早一些坦白。
他學著陸雲初的動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
陸雲初快要憋不住笑了。既然他這麼好騙,不再得寸進尺一點豈不是浪費?
今夜月色美,月下人更美,擁抱一下不過分吧?
她清了清嗓子,正準備求安慰求擁抱,聞湛忽然牽著她的手帶她往樓下走。
陸雲初猝不及防,詫異地看著他。
聞湛替她將鬥篷的帽子戴起,意思很明顯了,樓閣風大,快下去吧。
什麼呀,陸雲初著急,才不要。
她拽著聞湛,假裝可憐:“我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月色了,可以多看一會兒嗎?”
聞湛頓住腳步,神情更加柔軟了,他點點頭,單手解下自己的大氅為她披上。
他的大氅很長,搭在陸雲初身上直接拖到了地上,上面還留存著他的溫度與藥香,燻得陸雲初有點臉熱。
聞湛身子弱,萬一受涼了可得不償失了。
陸雲初隻能作罷,對他道:“你快穿上吧,不賞月了,回屋回屋。”
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聞湛也不惱,點頭答應。
回到廂房,陸雲初洗漱後一頭鑽進了被窩。
聞湛收拾得比較慢,他喜潔,寒冬臘月的天也非得在浴桶裡好好清洗一番才舒服。
陸雲初攢了滿肚子的話想問他,結果他收拾得太慢,等他來了,陸雲初已經等的快要睡著了。
她感覺有人影靠近,掀開了外側那床被子,舉止之間還透著清新的水汽香味。
“聞湛。”她迷迷糊糊地,試圖睜大眼同他交談。
她這個掙扎的模樣落入聞湛眼裡,他隻以為她是睡得不安穩。
於是他伸手,在她頭頂輕而柔地撫了兩下。
或許陸雲初撫摸他頭頂時給他帶來的慰藉感太深,他以為這個動作能同樣撫慰她不安穩的夢境。
他實在是大錯特錯。
他的手伸過來,中衣袖口垂下,身上的香氣頓時就鑽入了陸雲初的鼻腔。偏偏那股清冷的藥香還很淡,嫋嫋如煙,縈繞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最是惹人心痒。
陸雲初咬牙,很想掙扎著坐起來把他按住。
可她眼睛太沉了,怎麼都睜不開,一不留神,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睡前她咬牙切齒地想,明天一定要把想問的都問了,還要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不要再摸頭殺了,否則她……
可第二天睜眼,陸雲初悲催地發現自己著涼了。
她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搖搖昏沉的腦袋,努力支撐著坐起來。
昨夜她玩兒得太歡,出了一身汗,被寒風吹著,一會兒熱一會兒涼的,著涼實屬正常。
但早不著涼晚不著涼,偏偏這個時候,太過分了!
她這麼想著,剛剛支起來的上半身因為無力忽然往下墜,正要重新陷入床榻裡時,一隻手臂將她穩穩地託住。
聞湛一隻手託著她,一隻手往她背後塞上了靠枕。
他往陸雲初面前遞過本子。
上面是早已寫好的字句:你著涼了。我在廚房找到了治療風寒的藥包,正煎著藥,等會兒你喝一碗。
陸雲初眨眨眼,稍微清醒了一點:“我還好,我可以起來。”
聞湛用食指一蹭,翻到了下一頁,上面依舊是早就寫好的字句:不可以。你睡到現在才醒,一定是受了很重的風寒,必須好好休息。
陸雲初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瞧著聞湛。
“可是我不舒服,我想洗個臉。”
聞湛點頭,把本子放下,正當陸雲初以為他要離開床邊讓她起身時,他從床頭端來了一個銅盆遞到陸雲初面前。
陸雲初:……
她把手放入銅盆裡,水溫剛剛好。
好家伙。陸雲初從銅盆裡撈出巾帕,往臉上粗暴得揉了一圈,這下徹徹底底清醒了。
“我要如廁。”她一點兒也沒有害羞。
反倒是聞湛僵了一下,耳根泛紅地從旁邊取來幹淨的厚鬥篷,站在一旁等她起來。
陸雲初翻身下床,他立馬用鬥篷裹住她,竟然連這個也想到了。
靠,陸雲初心裡罵了一句。這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就……雖然是聞湛的風格,但是卻讓人感覺哪裡不對勁兒。
上完廁所淨手後,陸雲初裹著鬥篷回到床邊,重新鑽進了被窩。
聞湛在這邊兒等著,見她回來,翻開本子的第三頁:你應該餓了吧。昨日還剩了些粥,我正用小火熱著,等會兒就可以吃了。抱歉,我不會做飯,希望你以後能夠教教我。
陸雲初摸摸自己癟癟的肚皮,確實是餓了。
她道:“我不要光喝粥,我得配著蒸餃吃。”她掀開被角準備下床,“我裹上鬥篷去做一下,就一會兒,而且還是個小小的風寒感冒,不礙事的。”
聞湛輕柔地按住了她的被角。
陸雲初:……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聞湛輕輕地翻開本子的第四頁,上面寫著:你應該還想吃點其他的吧。上次見你蒸餃子,我在一旁學下了,這次便蒸了一籠餃子,馬上就好了。
陸雲初:?!
她錯愕地看著聞湛,聞湛回她一個笑容,指指廚房,示意自己要去看著火。
他走以後,陸雲初靠在床上仔細思考,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呢?聞湛還是聞湛,但這和上次按著她烘頭發時不一樣,雖然也是溫柔地照顧她,但是總感覺多了點什麼屬性……
她用手指磨蹭著下巴,腦中隱約有個答案要破土而出。
下一刻,聞湛端著餐盤走了進來,陸雲初轉頭看他,瞬間瞪圓了眼。
他居然穿上了陸雲初惡趣味搞出來的天藍色圍裙!
聞湛對此物一無所知,隻認為進廚房就要穿上這個才算幹淨,他趕著把剛出鍋的粥和蒸餃趁熱端過來,一時忘了脫下。
他身高腿長,氣質清冷疏離,但穿著圍裙竟毫無違和感。
陸雲初恍然大悟,破案了,這是賢妻良母,男媽媽啊!
第29章 沒力氣
陸雲初被口水嗆到了,咳個不停。
聞湛趕緊放下食盤,匆匆走過來,一臉嚴肅地探了探她的額頭。
陸雲初眼前就是他的腰。
圍裙被系得緊緊的,完美展示了他纖細的腰身。
她咳得更大聲了。
聞湛疑惑地收回手,沒有發熱,為何咳得這麼厲害。
他擔憂地在本子上寫道:先吃點飯墊墊肚子,再喝下傷寒藥好好休息一下。
陸雲初眼神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晃了一圈,又晃到他腰上——這還是冬日,穿得那麼厚實都能穿出這麼好的身段,若是夏日……若是不穿……
“咳咳咳!”她臉“唰”地爆紅,捂著嘴狂咳。
聞湛更慌張了,惱恨自己不會醫術。
他還想在本子上寫字,被陸雲初一把按住。她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努力用正經的語氣道:“我沒事,隻是被口水嗆到了。”
聞湛將信將疑,人怎麼會反復被口水嗆著呢。
他思索地時候微微垂眸,眉間蹙起一抹輕愁,眼尾上揚,勾出又清苦又嫵媚的弧度。
美人蹙眉,那抹輕愁最是惹人心痒,偏偏這個美人還穿著圍裙。
陸雲初嗓子又開始痒了,她清了清嗓子,把那些齷齪的念頭趕跑。可惡!大年三十那天為什麼要因為惡趣味給聞湛做個圍裙穿,好笑是挺好笑的,但是折磨的是自己啊。
聽她清嗓,聞湛連忙放下本子,快步到桌前給她倒了杯熱水。
他捧著茶杯過來,將水遞給陸雲初。
陸雲初搖搖頭:“我沒事,咳咳,你不在我面前這樣晃悠我就不會咳了。”
聞湛握著茶杯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