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小心翼翼地往房間那邊瞟了一眼:“掏心窩子的話。您一會兒找個借口出來尋我,我現在先去打水,免得您夫君怪罪。”
陸雲初腦子迷糊了,她們很熟嗎?怎麼就掏心窩子了……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怕聞湛怪罪?聞湛?他就不會和這個詞扯上關系好不好。
好奇心害死貓,陸雲初最終還是找了個借口出來找玉娘。
“我要把明日的早膳準備一下。”陸雲初對聞湛道。
聞湛沒有起疑,點點頭,拿起鬥篷給她披上。
夜間寒冷,怕她穿著單薄收拾東西會凍著。
於是陸雲初裹著鬥篷,鬼鬼祟祟地在後廚尋到了玉娘。
陸雲初長得好看,性子也好,眼神透著溫和,玉娘對她一見如故。
“夫人,你我有緣,有些話我得告訴你。”
陸雲初總覺得古怪,耐不住好奇,壓低聲音同她道:“您說。”
“實不相瞞。我啊,當初也是倒追我家夫君的。”
陸雲初瞪大眼。
玉娘有些得意,果然,她猜的沒錯。
“這種滋味呀,也就咱們懂了。當然我就想著,非他不嫁,所以我真是用遍了法子,總算嫁給他了。”
陸雲初覺得玉娘和他夫君同是古人,很有借鑑意義,連忙問道:“什麼法子?”
玉娘嘿嘿一笑:“法子可多了。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您可別信,我啊……”她對陸雲初招招手,陸雲初連忙附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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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傳入耳朵,陸雲初眼睛越瞪越大。
姐,你也太虎了點吧。
偏偏玉娘還一點羞意也沒有,不停地給她傳授經驗,陸雲初在震撼中逐漸品出味兒來,腦裡拼命做著筆記。
兩人一拍即合,相談甚歡,等到陸雲初回去時,聞湛已經在桌前等了很久了。
油燈的橘光灑在他側臉,勾勒出他清俊的骨相。他低垂著眼睫,聽到動靜,慢而輕地抬眸,一舉一動跟畫兒一般。
他挑挑油燈,將本子一推。
陸雲初一看,隻見上面寫著:為何去了這麼久?
“咳。”她被口水嗆到了,莫名地心虛。
“準備的東西有點多。回來的路上遇到玉娘了,我們闲話了一會兒。”
聞湛點點頭,並沒有質疑。因為在他心中陸雲初樣樣都好,人人都該喜歡,客棧娘子對她一見如故拉著她說話也正常。
陸雲初往床榻方向走,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連忙倒回來。
“這是何意?”她指著桌邊的被褥道。
聞湛點點被褥,又指指拼起來的桌面,意思很明顯,今晚我睡這兒了。
陸雲初氣得呀,但她很快淡定下來了。根據玉娘的分析,他倆現在就跟玉娘當初一模一樣,聞湛對她不排斥,有好感,但離纏綿廝守還有些距離,她得多加把勁兒。
首先就從親密接觸做起。
她義正言辭地問:“你身子不好,大雪天的,還想睡桌面?”
聞湛一愣,眼神挪到地上,陸雲初立馬道:“地上更不行!”
聞湛看著那個窄小的床榻,有些無措。
“你若是不想和我擠也行,我睡桌面吧。”她說著就要動手鋪床。
聞湛趕忙上前按住被褥,二話不說,乖覺地抱著被子放到床榻上。
陸雲初偷笑了一下,然後立馬換上痛苦的表情:“我剛才搬東西,好像把肩這一塊兒扭到了,玉娘給了我一下藥酒,我得揉揉。”
聞湛一聽,立馬擔憂地走過來,掏出紙筆,刷啦啦地寫了一長串問句。
陸雲初沒看,徑直走到床邊開始脫外衣。
“刺啦——”這是聞湛倒退撞上板凳的聲音。
他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背對著陸雲初。
他有好多話想說,無奈是個啞巴,沒法發聲,隻能寫字。如今陸雲初在那兒脫衣裳上藥,他不能把自己的小本兒遞到她面前,隻能在上面畫出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線圈以宣泄心中的慌亂。
“啊。”陸雲初忽然痛呼一聲。
聞湛下意識轉頭。
燭光暖融,在她身上裹上一層曖昧的光暈。光陰昏暗,燭火搖曳間,黑影似手,輕撫上她的肩頭。
聞湛猛地收回目光,轉身想躲,“砰”地磕到椅子腿。
陸雲初這才慢悠悠地補上剛才沒說的話:“啊,不太好上藥。”她放下藥酒瓶,“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呢?聞湛從那些陌生的令人慌亂的情緒中脫身,心頭一片擔憂。
他低頭寫字,見紙張被自己畫成一團糟汙,連忙翻過,在後頁寫道:讓玉娘給你揉藥酒吧。
“可是現在這麼晚了,她應該歇下了,打擾夫妻倆不好吧。”
聞湛這才轉過彎兒,接著寫道:你的大丫鬟呢?
“她不行,她是我家當打手養大的丫頭,沒輕沒重的。”
聞湛正在思索時,她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要不你幫我揉一下吧?”
“砰”的一聲,聞湛後退一大步,撞到桌子了。
陸雲初聽著都疼,繼續道:“我也給你上過藥,咱們互幫互助。”
聞湛手開始發抖,頭皮都麻了。這怎麼能一樣呢?
他表情緊繃,鎖著眉,身形挺拔,在燭光照耀下有一種幹淨到冷清的美。
越是這樣,陸雲初越是想要步步緊逼。
她嘆氣:“那算了吧,說不定明天就不疼了,就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著,真難受。”
她一邊說一邊掀開被子躺下,頭挨著枕頭,等了等,背後一片沉默。
不對啊,玉娘不是說這招百試百靈嗎?
這個想法剛才腦海閃過,身後就穿來遲疑的腳步聲。
聞湛在床外側跪下,拿起藥酒,“啵”地一聲拔掉瓶蓋。
陸雲初沒有接著為難他,坐起身,將肩頸露出來。
聞湛的手很涼,輕輕柔柔的力道落到身上像飄下來一片雪花,冷得陸雲初一顫。
他立馬縮回手,背後布匹摩擦,無不彰顯了他的坐立難安。
聞湛應該是想要去拿紙筆寫字詢問,陸雲初連忙開口:“沒事,就是你手有點涼,我一時不大習慣。”
聽到這話,他愧疚地低下頭,將雙手用力搓熱。
陸雲初沒有回頭,但可以想象他搓手的時候有多好笑。
這下好了,他重新把藥酒倒到掌心,落到陸雲初肩頸上。
他怕按疼了她,力道很輕。陸雲初沒有受傷,本想訛他一頓按摩,但這不輕不重的力道連酸痛疲勞也疏解不了。
“太輕了。”
聞湛加重力道,揉了一下,頓住,似在詢問。
“這下差不多了。”
於是聞湛便盡職盡業地替她揉肩頸,力道很穩,完全沒有忽輕忽重,隻是越到後來越抖得厲害,即使用著力,陸雲初都能感覺他在抖。
她笑了出來:“你抖什麼啊。”
聞湛自是不會回答她。她回頭,發現聞湛正側著頭,看也不敢往這邊看,跪在床側,默默換了隻手。
這下不抖了,不過時間一長,又穩不住了。
陸雲初放過了他:“好了,就這樣吧。”
聞湛立刻站起身,逃似的衝出房外。
剛出去又衝回來,端起銅盆,慌不擇路地逃了。
聞湛打了水,用草木灰洗去油膩的藥酒,可怎麼洗也洗不掉掌心的痒麻感,就像被火舌舔過一般,又熱又扎,連攥緊拳頭的力道都沒有。
這是什麼藥酒,藥效怎麼如此奇怪。
他在內心嘀咕了一番,用冰冷的井水泡了一會兒,還是無法去除掉那種熱熱麻麻的感覺,無奈地回到房間。
陸雲初已經睡下了,面朝牆面躺下,隻能看見一個背影。
聞湛莫名松了口氣,輕手輕腳褪去外衣,悄悄爬上床,緊貼著床邊沿睡下。
客棧的床太窄了,即使他貼著床邊,也能清晰地感覺陸雲初睡在他身側。
他一顆心躁動不安,手又開始不舒服了,他連忙抬手按住心口,讓兩個不聽話的家伙消停消停。
陸雲初翻身,腦袋蹭到了他的背上。
聞湛還在納悶自己為何變得奇奇怪怪的,突然感覺到她的靠近,連忙穩住,差點掉到床下。
幸虧沒有摔下床,否則她醒了,指不定怎麼笑話他呢。
不對……不能這樣說,這樣說顯得她有點壞壞的。
她才不壞呢。聞湛想到她給自己上藥的樣子,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總覺得經歷了今天這一遭,再想起“上藥”二字,總歸是不一樣了。
具體是怎麼不一樣他也不清楚,隻能不斷地攥著拳頭,一會兒苦思冥想,一會兒抬頭望窗外,一會兒又警惕身後的人,以防她睡姿太差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就這樣,他一夜沒睡,直到晨曦初降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陸雲初醒來後發現聞湛縮成一團,看上去很冷的樣子。她沒有吵醒他,輕輕地掀開被褥,從他身上跨過下了床。
等到早食做好了,聞湛都還沒起來。
陸雲初以為他昨夜受涼了,有些擔心,把早食端到了房間。
聞湛對睡眠的需求不多,但昨晚想東想西折騰了一晚上,這一兩個時辰就睡得特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