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村民們就從山上下來了,小心翼翼地瞧著陸雲初一行人。
阿月叫人給他們收拾出空屋來,村民們一下子褪去了小心,熱情地搶著騰屋子,隻為能拿點打賞。
陸雲初和聞湛自然分到了村內最好的房子,鋪上被褥,點上火盆,住宿環境比客棧差不了多少,甚至還要溫馨很多。
陸雲初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躲在鄉野的時候,有些感慨。
一番收拾後天已經黑下來了,陸雲初喚來侍衛長,同他低聲吩咐。他們要在這兒多住一段時間,早晚都要警惕,以防有土匪進村。
侍衛長想到路上遇到的那一撥人,神色嚴肅,點頭應下。
聞湛洗漱完就看見了這一幕。兩人站在門外,融入夜色中,看不清表情,隻能看出親昵的姿勢。
聞湛沒多看,收回眼神,可腦裡全是話本裡公主與其侍衛的故事。
他很少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痛苦地捶捶頭,試圖趕走腦海裡的那些文字。
以後不能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了,整個人都被糊弄得奇奇怪怪的。
聞湛甩去頭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換上幹淨的衣裳,開始仔仔細細地鋪床。
邊邊角角都得照顧到。陸雲初睡覺不老實,喜歡蹭來蹭去,被單得一層層壓住。
陸雲初一進門,就看見聞湛彎著腰,跪在床側,伸長了手鋪床。
燭火的橘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由於姿勢比較舒展,衣裳下擺拉扯著,更能提現身形。
感覺陸雲初的灼灼視線,聞湛回頭,把她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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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初欲蓋彌彰地解釋道:“屁股……不是……衣擺好翹……不是……衣擺沒拉平。”
聞湛毫無戒心,側頭看向身後,拉了拉衣擺。
被褥鋪好了,他下床穿鞋,往方桌旁一坐,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拿出話本。
他最近一直“鑽研”,陸雲初見狀有些奇怪,但也沒問。
她洗漱以後脫去外衣,往床上一滾。聞湛把褥子墊得很厚,軟乎乎的,睡上去人都陷下去了,特別幸福。
反正聞湛坐在方桌前發呆沒事幹,陸雲初便喚他:“上床窩著吧,好冷。”
聞湛轉身看他,搖了搖頭。
她招招手:“上來。”
聞湛還是搖頭。
“你要看書嗎?”陸雲初問。
這麼一問,聞湛便不搖頭了,猶猶豫豫地爬了上床。
他身形高大,一上床,頓時有點擠,有種暖和了不少的錯覺。
古代沒什麼娛樂活動,陸雲初取來紙筆,教聞湛下五子棋。
聞湛很快便上手了,然後把陸雲初殺了個片甲不留。
陸雲初頓時沒興趣了:“我們還是聊聊天吧。”
聞湛點頭,收起紙筆。
外面風聲大作,似乎重新下起了雪,風聲雪聲襯得屋內愈發安靜。
陸雲初覺得這種無聊又悠闲的夜晚再安逸不過了,她想起了一句詩:“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溪柴火軟蠻毡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第40章 酸菜白肉燉粉條
狂風吹走了厚重烏雲,翌日天朗氣清。
各家各戶都把衣裳被子拿出來晾曬,有說有笑的,畫面十分闲適。
陸雲初推門而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臉上染上笑意,回頭對聞湛道:“這種鄉間生活也不錯。”
聞湛跟著出門,太陽曬到面上,他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翹起嘴角。
見陸雲初出門,阿月不知從哪出來,小心地問:“貴人早食吃些什麼?村裡還有一頭豬,如果貴人要吃肉的話,我們就現在把豬給殺了。”
陸雲初看看天色,現在也不早了:“我隨便吃點就好,晌午再生火做飯。至於殺豬……”她看向阿月,見她眼裡都是期待,便道,“殺了吧。”她們養豬也不吃,最後也是送到城裡賣,不如賣給陸雲初,省了跑腿的功夫,還能多得點錢。
要殺豬了,村裡一下子熱鬧起來。
陸雲初被這種熱鬧感染,跟著他們的隊伍往前走,後來被悽慘的殺豬聲勸退,默默退了回頭。
聞湛站在門口等她,見她回來,臉上露出“早已預料到”的笑意。
陸雲初無奈地聳聳肩,正要說什麼,侍衛長過來叫住了她。
陸雲初回頭,和侍衛長耳語了幾句。
聞湛臉上的笑意消失,肩膀一垮,眉眼都耷下來了。
他回屋,把那本擾亂他心神的話本拿出來,塞到了馬車最裡面。
等和侍衛長說完話,陸雲初回頭,發現聞湛不見了,在附近找了一圈,見他在馬車上窩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雲初敲敲馬車壁:“聞湛?”
聞湛正在想事兒,她一出聲,嚇了他一跳,“嘭”的一聲,腦袋撞到了馬車車頂。
“你坐在這兒幹什麼?”
聞湛搖搖頭,表示無事。
按以往的相處方式,陸雲初是會追問到底的,但今日她隻是點點頭,“嗯”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聞湛看著她的背影,逐漸蹙起眉頭。
而陸雲初表面淡定,一轉角,立刻偷偷探頭往馬車方向瞧。
玉娘說第二步就是要欲擒故縱,忽近忽遠,讓他感覺沒人在身邊嘀嘀咕咕以後不習慣。
幸虧隔著馬車,陸雲初看不見聞湛臉上落寞的神情,否則一定立刻變臉,貼到他身邊膩乎了。
她往回走,正巧碰到阿月。
阿月臉上有些尷尬,對陸雲初道:“貴人,我們囤的白米不夠了。”其實就算夠,也不是陸雲初他們能吃的。稻殼未脫,都是些碎米陳米。
陸雲初愣了一下:“我們馬車上有,不必擔心。”
阿月松了一口氣,剛才侍衛長塞給她好大一塊兒銀子,嚇得她戰戰兢兢的,生怕伺候不周道。
她臉上掛上笑意,朝村裡平坦的空地走去,陸雲初跟在她旁邊,和她闲話家常:“你們平日都吃些什麼?”
“豆菽飯。”阿月答道。
正好走到空地,隻見空地上鋪滿了花花綠綠的豆子。
“你們平日就吃這些?”
“會摻米進去。”
陸雲初點頭,順嘴說道:“你可知豆子有很多種吃法。豆皮、豆花、豆腐、豆幹……烹飪方法不同味道也不一樣,比如煮豆皮、炒豆皮、煎豆皮,滷豆皮——”說到這兒,她話音一頓。
她隻是順嘴就說了,但對阿月說,未免有種“何不食肉糜”的感覺。
她轉頭愧疚地看向阿月,卻見阿月瞪大眼,一幅驚訝的表情:“貴人在吃食上真有研究。”
她沒生氣就好,陸雲初放下心來,不好意思道:“算不得,隻是貪嘴罷了。”
阿月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咽下了腹中的話。
陸雲初決定中午吃頓好的,要早早的準備。她同阿月說了一句,阿月便帶她去了村裡廚灶搭得最好的人家。
吩咐大丫鬟和侍衛把馬車上的糧搬下來,在村裡婦人的幫助下,陸雲初開始準備午飯。
蒸上米飯,廚房頓時溢滿了熱騰騰的米香味,吸一口全是幸福的感覺。
因為陸雲初打算同大家一同吃飯,便準備做些分量足,做法不那麼精細的大鍋飯。她想了想,最終決定做酸菜白肉燉粉條。
酸菜白肉燉粉條是以酸菜、豬五花肉和粉條為主的一道菜,還放了血腸、凍豆腐,燉了一大鍋,看著就實在。粉條吸收湯汁以後膨脹變粗,咕嘟咕嘟地跳動著,把湯也弄得濃稠,一眼看去,滿滿的都是料。
酸菜的味道尤其霸道,酸中透著鹹,鑽入鼻腔,撩得人舌根發痒,直冒口水。燉肉用柴火是最能催味兒的,在小火焖燉下,酸菜的酸香味浸入所有的食材,悠悠揚揚,飄出廚房,傳遍院子。
院子裡圍得人越來越多,小童吸著味兒,被大人發現後一哄而散,過一會兒又繞了回來。
直到酸菜白肉燉粉條做好,已經趕走了好幾撥小孩了。
陸雲初也餓了,對周圍幫忙的婦人笑著道:“叫大家都過來吧。”
她們愣住,不明白陸雲初的意思。
“蒸了這麼多米飯,我們也就三十多個人,怎麼能吃完?”
“這……”她們本以為可以蹭點湯底給孩子吃的,沒想到貴人如此大方。
她們拿不出主意,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趕來的阿月道:“那就謝謝貴人了,讓孩子們都過來吧。”
無論此次分量夠不夠,大家都先緊著小孩。
一碗白米飯,一碗酸菜白肉燉粉條,光是聞著就覺得渾身舒坦。小孩們迫不及待,抱著飯碗往地下一蹲就開始狼吞虎咽。
酸菜冒著熱氣,放入嘴裡,濃鬱的鹹鮮味頓時讓牙根一痒。白肉不負其名,肥肉部分多,看著白嫩嫩軟乎乎的,脂肪浸潤了湯汁,被酸菜的酸味刮去了油膩感,吃著隻剩葷肉的香氣。五花肉肥肉相間,口感豐富,吃一口肉,配一口酸菜,實乃絕配。
再普通不過的豆腐也變得美味異常,孔隙吸收了湯汁,夾起來沉甸甸的,還在滴水,放入口中,嫩滑酸香,非常下飯。而粉條燉煮得軟爛,將酸菜和白肉的精華吸收,軟糯有嚼勁,十分入味,不僅下飯,還飽腹,光是吃粉條也是幸福的。
不愧是東北日常菜,越是日常,吃來越有溫馨的美味,暖心又暖胃。
小孩吃得笑逐顏開,大人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大家悶聲吃飯,恨不得把腦袋埋在碗裡。
阿月朝陸雲初走過來,一幅有話要說的樣子。
陸雲初停下手裡的動作,問她:“你想說什麼?”
她支支吾吾半天,小麥色的臉上透出薄薄的紅暈:“夫人,你、你是好人。”
這話把陸雲初逗笑了,看來是有事相求:“一頓飯的事,算什麼好人。”
阿月瞧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夫人,你上午說豆子很有多吃法,能告訴我嗎?”她說完立刻補充道,“若是不行就算了,您可千萬不要生氣。”
陸雲初沒想到會是這事兒,她點頭:“當然可以,反正我也沒事兒,下午教你可好?”
她這麼痛快,阿月倒沒意料到,驚訝地看著她,反應過來後也不扭捏,笑出一口大白牙:“好,當然好。”
到底還是個孩子,一高興了就蹦蹦跳跳的,轉身就竄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