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聞湛點頭,對他綻放出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笑得聞珏眼酸。


  他看著背影想,若是陸雲初沒有出現,聞湛會不會就要想以前那樣消沉著,安安靜靜地死去。


  腦子裡有一道奇怪的光閃過,聞珏窒息了一瞬,好像穿過了無數的時光,看到了滿身是傷、生氣全無的聞湛躺在角落裡,臉上帶著解脫般的笑意。


  他站在雪地裡,渾身發冷,沒忍住,追了上去。


  聞湛正在和陸雲初收拾最後的行李,陸雲初一見他,立刻咋呼起來:“怎麼,你又要來阻攔我們啊?”


  聞珏說:“當然不是!”他也形容不上那種感覺,這麼看著陸雲初,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他很想殺掉的人。


  他深吸幾口氣,想要再跟聞湛說句話,走過陸雲初時,又是那種奇異的感覺閃過。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陸雲初,脫口而出道:“十年前,你是否在太原府?”


  陸雲初愣了一下 ,原身父親是河東節度使,她應該在那兒。


  “問這個做什麼?”


  他搖搖頭,捂住難受的心口:“隻是感覺十年前我們在那兒見過。”


  陸雲初並不關心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或許吧,十年了,誰還記得。”


  卻聽聞珏說道:“我感覺……阿湛也在。”


  轉身的陸雲初愣住,回頭:“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聞珏搖頭:“我不知道,我隻覺得好像這是很重要的事。”


  陸雲初不管聞珏發什麼瘋,轉身鑽進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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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珏最終沒有再去找聞湛,他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馬車在視線裡消失。


  有人走到他的身邊。


  他低頭,是柳知許。


  他對柳知許有好感,以前的他覺得自己是心悅於她的,但和聞湛聊過以後,他覺得自己對她的感覺太輕,算不上喜歡。


  他隻喜歡柳知許溫柔知心的模樣,像一朵解語花。


  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想要阻攔他們,就像不知道以前為什麼要對阿湛置之不理,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那般賭氣。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連自己也看不清。”


  柳知許柔柔一笑,是聞珏最喜歡的模樣:“或許吧,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做一些事。”她抬頭,望著消失的隊伍,視線落到灰沉沉的天,輕輕說了一句,“冥冥之中,身不由己。”


  最後那句話聲音很輕,聞珏轉頭:“你說什麼?”


  她搖搖頭,聞珏便沒有追問。


  馬車搖搖晃晃出發。


  陸雲初今早上累著了,有些困,枕著聞湛的腿就睡了:“抱緊我,免得我被顛下去了。”


  蹩腳的理由也就隻有聞湛信了,他把腿並攏,掏出衣裳給陸雲初做了個枕頭放在腿上,又用手臂把陸雲初罩住。


  陸雲初像個廢人一樣,軟趴趴地躺著,聞湛要放衣裳做的枕頭,就把她抬起來,放好了,鋪鋪平,再把她放下。


  放下後還要給她捋捋頭發,蓋上被子,最後摸摸她的頭,表示:睡吧。


  嗚,這是什麼體貼的大美人。


  陸雲初往他肚子裡拱,把聞湛拱得渾身僵硬。


  一緊張,腹肌用力,拱起來不舒服,又連忙放松身體,留給她柔軟的肚皮。


  可是怎麼也算不上柔軟,陸雲初埋在他腹部,像貓撒嬌一樣蹭蹭,然後吸氣:“有你的味道,藥味。”


  聞湛無奈了,不是說要睡覺嗎。


  他按住陸雲初的頭,很“嚴厲”地敲敲她的頭,表示:乖一點。


  陸雲初個沒皮沒臉的,覺得他努力板著臉的時候,好……辣。如果聞湛什麼時候能開口罵她就好了,比如說“胡鬧”之類的,嘶——


  她蹭著蹭著,發現聞湛腹肌越來越緊繃,一感受,原來是因為其他地方也變得精神了,很硌。


  她有些臉熱,但見聞湛先紅了臉,便好多了:“好了好了,我睡了。”


  說完,真的安安靜靜地睡了,因為實在是太困了。


  不知道怎麼的,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的她變成了個小姑娘,十分頑皮,整日計劃著要逃出高門大院裡去外面瘋跑。


  一日她終於找到了機會,溜了出去。她兜裡有錢,看著又貴氣,沒人敢靠近,但張揚過頭了,總會惹來要錢不要命的。


  她的錢包被搶了,追出去的時候摔了個灰頭土臉,一路追到巷子裡才發現大事不妙,被人一個麻布袋罩住了。


  她被打暈了,嘴裡塞著布,關進了擁擠的驢車夾層。還有許多人和她一起,就像貨物一樣被送出了城。


  她沒見過什麼風浪,試圖逃走試圖反抗,可是越是掙扎越是惹怒人販子,挨了打,吃了苦,終於安靜了。


  這樣沒過兩日她就發了熱,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個清越的聲音:“你們這是去哪?”


  後面的她記不得了,再次醒來時,那群惡貫滿盈的歹人已被伏誅。


  她翻身下車,其他人都在地上磕頭道謝,哭的一臉鼻涕一臉淚的。


  而面前兩個的少年騎著高頭大馬,一個黑著臉沉默,一個一臉無奈地道:“快起來吧。”


  無奈的那個轉頭對黑臉的那個說:“通知官府吧。”


  黑著臉的更不高興了,怒道:“你多管闲事救人也就罷了,怎麼還準備送佛送到西?這裡是河東節度使的地盤,你我二人偷偷跟著我舅舅到這兒,萬一被發現了……”


  那個看上去很清俊的少年咧嘴笑了:“膽小。”


  對面的少年嘟囔了一句:“爛好心。”策馬走了。


  這少年對他們交待了幾句,準備追上去。


  她趕緊邁步上前,可是渾身無力,差點倒在馬前。


  少年勒住馬,黑馬嘶鳴,將他從馬上掀翻。


  他很狼狽地摔了一下,但很快穩住,無奈地看著面前黑撲撲的小丫頭,確認她沒傷到。


  陸雲初撐著最後一口氣問他:“喂,你叫什麼名字?”


  其他人都倒抽一口涼氣,覺得陸雲初很無禮。


  那少年正在翻身上馬,聽到這話卻並未惱怒,反而轉過頭來仔細看了她一眼。


  一個黑撲撲的丫頭,連臉都看不清。


  他看向前方策馬離去的少年,笑容裡閃過一絲狡黠:“我啊,我叫……聞珏。”


  說完,揚鞭策馬,隻留給陸雲初一個意氣風發的背影。


  後來她被父親尋回,病好以後已經記不清他們的臉了,隻記得他的名字,和那股勃勃生長的意氣風發勁兒。


  父親寵她,最後百般打聽、推測,知道京城聞家的大公子聞珏偷偷來過這裡,救人的應當是他了。


  於是陸雲初便有了心上人。


  幾年後,時光更迭,王朝分崩離析,她也長大了,不顧父親勸阻,尋到了聞珏。


  她覺得聞珏和當年一樣,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隻是比當年多了凌厲的意味在。


  而她見到了他的弟弟,一個滿身暮氣,口不能言的病秧子。


  這麼多年,她對聞珏的心意已成執念,越是喜歡他,就越不能接受自己弄巧成拙,下藥計謀失敗,和他的弟弟共處一室被發現,汙了清白。


  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年滿身髒汙、難堪無助的時候,發了瘋地想要挽救,最後選擇嫁給了他的弟弟,隻為能長長久久陪伴在他身邊。


  她不能接受聞珏對他的厭惡,把火氣全撒在了他弟弟身上。


  他的弟弟就像是聞珏的對立面,無論她怎麼折磨都不反抗,隻是平平淡淡地看著她,像看一個可憐蟲。


  她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瘋了一般地陷入執拗,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她隻能把這個礙眼的人除掉才好。


  憑什麼命運要如此對待她,她有多慘,就得有人比她更慘才能撫平她的怒火。


  ……


  回憶散去,穿過層層時空,夢裡的陸雲初撥開長達十年的雲霧,看清了馬上少年的眉眼。


  他的眼眸明澈又幹淨,獨一無二。


  這麼多年的痴狂和瘋魔,原來都是一個笑話。


  惡毒女配的身體裡強加的劇情回憶閃過,隻是一瞬,讓陸雲初得以窺見從未在書中提起過的真相,窺見因為要鋪墊劇情而實實在在加諸在聞湛身上的荒謬,npc設定便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也不知上天是慈悲還是殘忍。


  對麻木無知的npc的過往,隻是一個過程,但對聞湛,卻是日夜不停的可笑折磨,是真真實實的痛,是鮮衣怒馬到寂寥枯等死亡。


  陸雲初脫離夢境,她驚醒,眼角沾染著溫熱的淚水。


第56章 早春第一朵花


  她抬眸,聞湛不知道何時睡著了,安安靜靜地垂著頭,隨著馬車的晃動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


  他睡著了,手臂還牢牢地圈住陸雲初。


  這樣睡覺對頭頸不好,陸雲初卻沒有立刻叫醒他。


  聞湛睡著的時候,看不見他的眼,於是隻能感受到他清正骨相透出的冷。可他閉目的時候神情如此柔和,舒展的眉,帶著脆弱感的眼尾,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那股冷。


  這樣的一個人,從小到大都存著太過濃重以至於令人替他不甘的溫柔,理所應當該受到愛意眷顧,可是他卻屢屢被辜負。


  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一出戲劇裡短短的四個字“戲劇衝突”。所以一切是如此的荒謬,苦難將他的人生打得七零八碎,連他本應得到的美好都通通奪走。哪怕是愛慕,也狗血地陰差陽錯轉嫁給了別人。


  陸雲初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眉眼。


  聞湛睡得淺,驚醒,睜眼瞧見是她,下意識想勾起嘴角笑,卻在看到她滿臉淚水時僵住


  他徹底清醒了,蹙起眉,焦急地看著陸雲初,手足無措地用替她擦去淚水。


  他的眼神在問:怎麼了?


  他眉頭皺得好緊,陸雲初不喜歡他這樣,於是揉揉他的眉頭:“你別皺眉。”


  聞湛即使是擔憂著的,也立刻把眉頭舒展開,努力把神情平復,有求必應。


  陸雲初卻哭得更厲害了。


  聞湛急得手足無措,他把陸雲初扶起來,摟著她的肩,半哄半憐地擦她的眼淚。


  他說不出話,否則一定會不聽地柔聲問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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