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撞進醫院了。白大褂打量著我:「撞的?對方什麼車?」
「汪汪隊警車。」
「……」空氣一陣安靜。
我:「……狗。」
醫生哂笑一聲,緩緩靠近,聲音詭異地耳熟:「就這麼想引起我的注意?」
1
冰冷的橡膠手套沿著我的鎖骨滑入衣領,我咬牙往後躲了躲:「醫生,那隻蠢狗撞的是我的屁股。」
跟我面對面,揚言給我做檢查遣退了病房裡的所有人,結果現在卻把手往我衣領裡伸的男人挑了挑眉:「哦。那褲子脫了,我看看屁股。」
「禽獸!」
「是挺禽獸的,褲子都破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朝身後看去,果然我的左邊屁股蛋兒上破了個洞,龇著大牙的海綿寶寶正大咧咧地露在外面。
救命,我不活了!
「給你開點藥,讓你男朋友每天給你擦——」他話音一轉,忽然湊了過來,「或者請個更專業的人幫你。」
我呼吸一頓,目測我倆的距離,感覺他下一刻就要親過來了。
「我知道了!」我大喊的同時伸手指向他的背後:「我會請這位醫生幫我擦藥的!」
他順著我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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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會努力的。」他眼尾掛著笑,一邊把我的手掰成指著他的樣子,一邊說道。
我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看著那個年輕的小帥哥奪門而出。
「陸衍川,你什麼意思?!」
「上床。」
「陸衍川!Ŧṻ₍」
「上床趴著。」
「陸……」
「黎玥,消毒了。」他晃了晃不知何時到他手裡的藥瓶,雙眸已經彌漫起淡淡的不悅。
我吞了口唾沫,選擇忍氣吞聲。
扶著床邊的扶手,我艱難地往床上爬,但屁股上火辣辣的傷口卻越發疼了起來,連著半邊腰都不能動。
疼得我眼眶都酸了。
身邊傳來一聲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從鼻腔發出的嘆息。
陸衍川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費力地把我抱起放在床上,語氣頗有些無奈:「黎玥,你就不能服個軟?」
他語氣太溫柔了,溫柔得我想哭。
「算了。」他又道,「天塌了都有你的嘴頂著。」
我忍不住懟了句:「你不也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他笑了笑:「還有別的,你試試?」
互相拌嘴了幾句,氣氛變得和諧起來。
他轉身清點了一下要用的藥,再轉過身時手裡多了個剪刀。
眼看著他就要剪開我的褲子,我連忙用手擋住屁股:「你要幹什麼?不行!我不同意!」
他雙眸微黯:「我記得你沒有這麼保守吧?為了現在的男朋友,連醫生都不能碰你?不想好了?」
「想好。」
「想好就別動。」他默了默,「我又不會嘲笑你。」
我聽著這句類似安慰的話,忽然覺得陸衍川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以前可不會這麼溫柔。
作為一個外科醫生,他向來公事公辦,說話語氣也從來沒有這麼軟過。
「你要是早這樣,我們也不會分手。」我半張臉埋在枕頭裡,無意識地嘀咕了一句。
屁股一圈的褲子被剪開,然後先是一陣冰涼,接著又開始刺痛。
「陸衍川你故意的是不是?」
「疼?」他問。
「你說呢?!」
「忍著。」
他語氣再次涼了下去,但幾下過後,我卻感覺屁股上的疼痛減輕了不少。
眼看著天色黑了下去,我都快睡著了,陸衍川卻還是沒處理好我的屁股。
「你行不行啊?不行讓剛才那個帥哥來。」我打了個哈欠,歪過頭對病床邊上的白大褂說道。
陸衍川極其緩慢地瞥向我,然後開口:「兩個小時過去了,你男朋友連個影子都沒出現,黎玥,有意思嗎?跟我分手後,眼睛就瞎Ṭṻ⁹了?」
我被口水嗆住,咳嗽了好幾下,漲紅了個臉道:「你聽誰說我有男朋友了的?」
「當初誰說的,有喜歡的人了,跟我的合作作廢。」他垂眸盯著我,目光透著冷,像是一把刀,要把我扎穿。
透過他的審視,我想起兩年前跟他的一場情緣。
我走在鄉道上,路過的大卡車上掉下來一頭豬,剛好掉我身上。
卡車司機完全沒有發現他孩子掉了,就那麼疾馳而去。
跟在後面的黑色卡宴卻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的,就是陸衍川。
「別動,我是醫生。」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他是城裡回鄉的醫生,我是下鄉採風的寫文佬,相處了兩個月,我覺得他喜歡我。
跟他表白的時候,我們正坐在河邊吃烤豬,他透著火光跟我說,他有結婚對象,但是那個人逃婚了。
我當場愣住,嘴裡的豬肉都不香了。
2
他提出我可以跟他合作,他會對我好,會喜歡我,會愛我。
而我要做的,就隻有回應他。
好家伙,這生意劃算。
我合理懷疑這人喜歡我,就是太要面子,硬是給自己的喜歡披了個外皮。
-
回到城裡後,我們就過起了沒羞沒躁的情侶生活。
一切順利到我們都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可就在那一天,我在他的茶幾下面發現了厚厚一沓的照片。
那些照片上,陸衍川笑得好開心,他看起來積極開朗,眼角還掛著極淡的輕蔑,顯得自信而張揚。
可我認識他幾個月,他向來是陰鬱帶著點深沉,既孤獨,又溫柔。
他像璀璨的月亮,自己待在冰冷刺骨的地方,卻能把別人照亮。
在這些照片上,無一例外有一個人都被剪掉了。
我幾乎是瞬間就猜到,照片上缺失的這個人,是陸衍川逃ṱũ₊婚的新娘。
而我,是她的替代品。
沒了這個她,陽光燦爛的陸衍川,才會變成現在Ṫū́⁰這個孤獨沉默的模樣。
-
我忽然嘗到一股名為嫉妒的滋味,原來陸衍川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有一個未婚妻。
我狼狽地收起那些照片,然後給他打了分手電話。
「陸衍川,我們的合作結束吧,我有真正喜歡的人了。」
他很快發來消息:「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我心裡酸澀得要命,卻還是嘴硬:「不了。」
他明明可以不回,卻還是回道:「好的。」
3
「陸醫生,這個患者今晚要住院嗎?要不要聯系一下家屬?」
小護士的聲音把我的回憶打斷,我扶著把手:「不用了,我不住院,不用聯系家屬。」
「就在這個病房。」陸衍川直接無視我的話,「不用聯系家屬。」
他頓了頓,認真道:「我就是。」
給我交完費,陸衍川雙手插兜站在病房門口,頗有一副要看著我不讓我逃跑的架勢。
「今晚我守著你。」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一次相遇,陸衍川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這樣的話原本是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現在不但說出來了,還仿佛夾雜著深重的怨念。
他走到我身邊,低頭調了一下點滴的流速。
我想到他家裡的那些照片,不高興地側過身,結果動作過大牽動到屁股,疼得身子僵硬了一下。
但很快,後腰的部位被人塞進一個軟軟的枕頭。
陸衍川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回來吧,我照顧你。」
腰間的枕頭軟乎乎的,他說的話也猝不及防地鑽進我的心裡,我隻是怔了一瞬間,就忽然像是錯過了好多好多事情一樣。
我呆呆地看著陸衍川,忽然覺得我和他好像很早就認識。
但是我的記憶卻隻停留在下鄉的那一次。
「在想什麼?」陸衍川話裡帶著笑意,「是不是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我,如果你想跟我和好,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我覺得大腦的角落裡始終有一片空白,我看向他,怔松道:「陸衍川,我的記憶……有點奇怪。」
他揉了揉我的頭,「別多想了,你摔到了頭,過兩天就沒事了。睡吧,出院了直接搬去我家。」
他的話像是有什麼魔力,竟讓我就這麼生出了困意。
在他要走的瞬間,我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我看到你桌子下面的那盒照片了,被剪掉的那個人……是誰?」
他轉過頭來,我看到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抵擋住洶湧的睡意,在聽到答案之前睡了過去。
-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深夜。
掌心觸感溫熱,重重的,我意識到是有人在床邊牽著我的手。
適應了一下床頭微弱的燈,我發現真的有人趴在床邊守著我。
是陸衍川。
他已經換下了標志性的大白褂,換上了自己的黑色外套。
明明病房裡還有一張空闲的床,可他卻選擇坐在椅子上,趴在我的床邊休息。
我怕把他吵醒,就又閉上眼睛,不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動一下。
可這時他的手機卻傳來一陣陣嗡鳴聲,聲音很悶,像是被布包裹著。
他很快驚醒,把手機聲音關掉之後,就開始給我拔針。
我這時才發現我的手上還掛著點滴,原來他守在我的床邊直到這個時候,是為了替我看著針。
「醒了?」他忽然湊近我,「是被我吵醒的嗎?」
「不是。」我搖了搖頭,「白天睡得太早了,睡不著了。」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低嘆道:「祖宗,現在凌晨三點。」
我沒有說話,朝被子裡縮了縮。
陸衍川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捂住我的雙眼:「閉眼,我開燈了。」
我趕忙閉上眼,睫毛掃過他掌心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他指尖縮了一下。
燈被打開,他保持著這個動作大概十秒,然後緩緩移開手。
「你睡得早,晚飯都沒吃,我給你留了點,你起來刷個牙,我去給你熱一下。」
他拎著飯盒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你去吧。」
窗外還下著雨,我有點意外,陸衍川真是太不一樣了。
但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隻覺得他跟以前不一樣,到底哪裡不一樣,我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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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東西的時候他一直守在旁邊,一邊的護士看到都要揶揄幾句。
「陸醫生可真體貼,沒日沒夜地照顧,太太好福氣。」
「我不是……唔!」
我開口要解釋,陸衍川立馬加了塊肉塞進我的嘴裡:「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準備了兩雙筷子,我的這雙被我用來瘋狂炫飯,而他手裡的那雙,卻一會用來剔排骨,一會用來挑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