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乖巧且無助#。
#撕累了就看會兒清清吧#。
#人軟話不多#。
#清清旗袍#。
……
在「旗袍」的那條熱搜下,不知是誰整理了我在節目上的九宮格。
照片拍得與我平時相差不大,盤起的黑發上插著一支琉璃玉簪,一雙眼尾略略下垂的圓眼。那天穿了一件淺綠色旗袍,白紐扣妥帖地扣到頸上,是日常但出挑的改良款式。
評論區卻混亂極了,黑我的,誇我的,路人混戰,看得人頭昏腦漲。
我打電話給 H 姐,好奇地問:「這些熱搜和水軍都是你買的嗎?」
H 姐大笑:「別冤枉我,除了最開始的是我買的,後面的可都是自然流量。」
掛了電話,我在節目組安排的賓館裡打了個哈欠。
據說過幾天要出外景,還會迎來許多神秘嘉賓。
我正想著,房門卻被敲了敲。
12
一開門,是許久未見面的凌森。
自上次後,我一直沒接過他的電話,更沒有再聯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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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黑色襯衫,難得地將扣子扣得嚴實,額前散落下一縷發絲,露出那雙看似深情的桃花眼。
我與他畢竟認識三年,一眼便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
「誰同意你去上節目的?」凌森用力擠進房門,神情疲倦不堪,一把將門關上,「你有跟我商量過嗎?」
不出意外,我又看到了他腦袋上跳動的所謂的「好感度條」。
「我為什麼要跟你商量?我們本來就在協議離婚。」
凌森一把扭住我的下巴:「你最好是跟我鬧著玩的。我不是已經公開了你嗎?你還想要什麼?我沒有同意——」
他一貫是惡劣又不講道理的,憑著蠻力便將我抱在懷裡,看我著急又掙脫不開的樣子。往日我習慣隱忍,如今卻很是厭煩,便用力推搡他。
「乖乖,別亂動。」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原本不想惡語相向,可眼下卻不得不如此。
「能不能不要煩我?你這個……」我搜索了一下腦海中的髒話詞庫,「白痴!」
凌森腦袋上的好感度:+10。
我:啊這。
凌森松開我,看上去有些訝異:「會罵人了。還想說什麼?」
死豬不怕開水燙,光罵是沒有用的。
我站起身從衛生間拿了掃把,凌森十分震驚:「清清……」
沒等他說話,我劈頭蓋臉就往他身上一通亂打。
凌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一向很光鮮,一番折騰後發型也散了,衣服也髒了,頗有幾分委屈的樣子。
凌森腦袋上的好感度:+20。
……
我:確認了,這個進度條絕對是壞的。
凌森倒不叫痛,可語氣還是冷硬的:「我們的事還要再商量,而且在節目上你不要再穿成那樣……」
我氣喘籲籲放下掃把,深吸口氣指向門口:「我不想再看到你,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我從來沒說過這種重話。
凌森呼吸一窒,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還有,我穿什麼你也無權幹涉。」
許久,凌森低聲問:「你不愛我了,是嗎?」
從前影影綽綽的心思早已成為灰燼,我漠然道:「滾。」
13
在我「不滾就報警」的眼神中,凌森識相地走了。
第二天有外景的拍攝工作,我被這一番鬧得有些頭痛,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後,小薇作為我的臨時助理上來跟我嘰嘰喳喳說著這一天的拍攝計劃。
趁著我化妝的時候,她興奮地跟我八卦:「诶你知道嗎,昨天樓下停了輛邁巴赫,也不知道是誰的車,裡面還有人,停了一夜沒走呢!你說是等誰?」
「可能在等哪個明星吧。」我笑著說。
娛樂圈的水總是很深的。
今天的拍攝任務很重,要集體坐大巴車去沙漠。
一路上路途顛簸,且空調制冷不足,讓一眾坐慣了保姆車的明星們十分不適。
再加上因為拍攝緣故,大家也不能帶助理,一時暈車的、覺ťú₃得自己中暑的、紫外線過敏的,全都虛弱得不行。
我平日裡細心,聽說要去沙漠提前準備了不少東西。
此時也顧不上許多,先將暈車藥發給嘔吐的人,倒了水讓人喝幾口;又從包裡拿出幾個手持小風扇,一一分給汗流浃背的人;最後拿出多餘的防曬衣帽分給坐在窗邊的人。
正分發著,忽然被人拽了一下。
新來的嘉賓凌森坐在後排,上節目他的妝造比往日更英俊幾分,但眼下依舊有淡淡的粉底也無法掩蓋的疲倦。
「我也不舒服,為什麼不問我需要什麼?」
就在剛剛,我一直略過他。
我不願在外與他爭吵,淡淡地問:「你哪裡不舒服?」
凌森說:「你知道的。」
我懶得理他,悶頭又走到前側去了。
「清清——你實在是太好了!」緩過來的小花旦此時好受許多,「誰娶了你真是得了八輩子的福氣!」
「好溫柔,我的清清香香老婆……」車上的眾人嘻嘻哈哈地開起玩笑來。
剎——
就在此時,大巴車踩了急剎車,攝像鏡頭也都聚焦到了車門口。
14
隨著車門打開,一個一頭金發的男人出現了。
沈未星穿著很簡單,白襯衫與黑色長褲,這讓人們將注意力更聚焦在他的臉上。
他與凌森桃花型的長相不太一樣,極富有少年氣息。
他一上車,立刻就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以「國民弟弟」形象出道的他,短短幾個月就一躍成為時下最炙手可熱的新星。
他一一與眾人打招呼,抬眼看到我,或許是因為看到熟人,便笑著與我打招呼。
「清清姐,」他笑眯眯地與我身旁的人換了位置,與我寒暄起來,「上次就想找你,我的秋裝還想找你定做呢。」
這是我的專業領域,便與他仔細聊了起來,詢問他喜歡的款式與風格。
聊著聊著,不時有人來詢問我有沒有多餘的湿巾或是風油精。
沈未星看了會兒,忽然又與我換位置,把我換到了靠窗的位置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
「冒昧了。」他皺起眉頭,將手背輕輕貼在我的額頭上。
我暈乎乎地看著他。
「可能是有點高原反應……」
「沒關系,適應一下就好。」或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一天人都有些飄。
沈未星不贊同,替我調整好椅子,倒了些溫水盯著我喝了。此後再有人來,都被他笑眯眯地打發了回去。
迷迷糊糊間,我感到有人輕輕地在我身上蓋了一條毯子。
我竭力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但困意來襲,甚至連那模糊的剪影都看不清了。
15
外景的拍攝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去了沙漠、海島、古城和水鄉,此前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玩了,因而在拍攝外玩得十分過癮。
節目組曾三番五次試圖探聽我與凌森的事情,我無意惡語相向,隻斟酌著說些挑不出錯的實話——他工作認真努力,平日裡家用一直是我們共同負擔,我們分開是性格不合適。
對於網絡上的各種評論,我深知多說多錯,遇到回答不上的問題,一律微笑著裝死。
節目的最後一期,節目組再次對我單獨採訪,問:「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回到三年前,你覺得你們還會在一起嗎?」
過了很久之後,我看到節目組沒有播出的片段,是導演拿著同樣的問題去問凌森。
後者沉默了很久,久到讓人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開口道:「會的,我會做得好一點。」
而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那是我第一次忍不住在鏡頭前哭了。
雖然我不想讓別人總是叫我「哭包」的。
環節結束後,沈未星捧著許多不知道從哪裡摘來的野花,將它們五顏六色地扎成花束:Ṭũ̂ₚ「我們準備去小漁船那看星星!你來嗎?」
這一個月,沈未星對我十分友好,甚至過於親近了——我是個結過婚的人,不會看不懂他眼睛裡那些亮閃閃的東西。
「你們去玩吧,我回去陪孫奶奶打牌。」我低下頭掩飾了一下紅彤彤的眼睛。
孫奶奶是為我們提供住宿的一戶人家,人很健朗,喜歡玩「金鉤釣魚」的撲克遊戲。這種事拍出來觀眾不會愛看,也沒什麼鏡頭,但正適合我這樣慢悠悠性子的人。
「那我也去,我們正好鬥地主。」
我淡淡地拒絕,「不用,你們都約好了。」
踏上星光回漁村,我想我並沒有想那麼快就走入一段新的感情之中,更何況,我已經對娛樂圈的男男女女感到厭倦。
好在拍攝就要結束了。
16
收官的環節是乘滑翔翼,對著天空喊話。
總而言之是非常老少皆宜的活動——
除了恐高的家伙們。
是的,就是我。當明星們嘻嘻哈哈時,我抱著欄杆誓死不往山上挪動一步。
導演:「你要勇敢自我挑戰!」
我:「嗚嗚。」
導演:「這是你重要的成長線!」
我:「嗚嗚嗚。」
突然冒出腦袋的沈未星:「你蹲在這裡好像一個哭泣的蘑菇哦。」
我:「?」
導演隻好妥協:「要不這樣,你可以找一個人陪同你一起上去。」
就在我實在想打退堂鼓的時候,導演早有準備地從懷裡掏出了合同和人身意外保險單。
「讓我來看看違約金多少錢……」
我:「我馬上就去。」
「要不我把你眼睛蒙上,牽著你過去,這樣你看不到下面就不會害怕了。」沈未星拿著紙巾輕輕擦我的臉頰。
我照了照鏡子,好在化妝師花了一小時弄的妝面沒花,真可靠。
一直沉默不語站在一旁的凌森忽然開口:「我帶你上去,就像之前我們去阿爾卑斯那樣。」
那是當時我們蜜月去的地方。因為在國外認識他的人不多,再加上墨鏡帽子,無人認出我們。他用他的大衣將我裹了起來,將我抱在懷裡走進了雪山。
那之後,我一直很喜歡沉木、松柏和新雪的味道。
「嗯?你不知道清清恐高嗎?」沈未星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們一塊去哪,都不提前商量一下嗎?」
凌森看都不看一眼他,半蹲下仔細望著我的臉:「又把眼睛哭紅了。」
沈未星很不配合地發出一聲嗤笑。
「你是她什麼人,用什麼身份來問我們之間的事?清清也不是你叫的。」凌森話很平靜,但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蔑視。
我:場面好像有點不妙隻好瑟瑟發抖.jpg。
沈未星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是嗎,我們是好朋友,清清不介意我這樣叫她。」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Ṭų⁺他從「清清姐」過渡到了「清清」。
室內的氣氛一時古怪極了。
我縮了縮腦袋,悄悄想挪到後門處溜走。
「去哪?」兩個人同時看向我。
「我自己去坐滑翔翼!」我憤憤跑了。
一路腿軟地從玻璃棧道上走過,到了地方才發現幸好沒找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帶我上來。
不然這麼多鏡頭,得丟大臉。
更何況還有滑翔翼的教練,在安全性上還是有足夠的保障的。
大家的喊話也是各種各樣的,有勵志的,有雞湯的,有向他人表明心意的。輪到我時,我就閉著眼睛跟著教練上了,對著蔚藍的天空大喊:
「請大家多多照顧我家小店的生意啊啊啊啊啊——」
17
拍攝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正式結束。
看著銀行卡裡到的一長串尾款,我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為了感謝節目組和嘉賓們的辛勤工作,導演又特意準備了一場殺青宴。
那天我提前五分鍾到了餐廳,正想著是訂在了哪一層的位置時,沈未星恰到好處地衝我招了招手。
「這邊這邊。」
他身旁剛好有一個空位。
剛落座就聽到有人在問:「凌森呢?他怎麼還沒到?發消息沒回我。」
「估計是堵車在路上吧。」
娛樂圈的大家都是人精,完全不會讓場面冷下來,熱熱鬧鬧地就開了席。
我到底不是圈內人,因而來與我說話的人不算很多,沈未星則對誰都是禮貌中帶著距離。
他似乎對名利場並不算多麼熱衷,反倒津津有味地跟我講起食物來。
「你喜歡吃海鮮的話,你有空可以去我們那玩,海產可豐富了,有我手掌這麼大的蝦,」沈未星將生蚝放在我面前,「到時候我給你做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