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憑以前,他們那冰冷的關系,他隻會說:蘇家人,沒一個好東西,現在,他忽心疼了:
“蘇喜,你應該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你姐。她離婚了,就算身邊有別的男人,也是她的自由。你沒資格說她不檢點……”
這一句維護,頓時令蘇喜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她沒吱聲,看著他出去,心裡有說不出來怨氣:
為什麼?
離婚後,這個前夫反而來維護她姐這個前妻了?
真是瘋了!
*
下了樓,步行十來分鍾,楚流商終於找到了季家茶館。
茶館就在河邊上。
河邊圍著欄杆。
欄杆外還種著不少綠植。
裡面這邊,擺放著一些長方型的桌子。
附近,不光有茶館,還有面館,飯館,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蘇禾坐在河邊一張長桌上,點了壺茶,正託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河景,眼神是如此的迷茫。
今天的她,穿得很漂亮:小香風的外套,配著同色系的裙子,微卷的長發披著,安靜地就像是從漫畫裡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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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會兒功夫,楚流商看到有兩個年輕的男生走過去想搭訕,卻被她婉言拒絕了。
可見她是極美的。
很容易吸引到男生的注意力。
這樣一個姑娘,以前,他怎麼就從來沒看到過她的好呢?
不知站了多久。
楚流商終於走了過去,坐到了她對面。
蘇禾皺著眉頭再次驅趕,一轉頭,看到是前夫,不覺怔了怔。
以前見到這張臉,她一定會歡天喜地的,含羞帶笑的,現在呢,想想這段日子以來自己經歷的這一切,全是因為他。
若不是他出軌,簡宛也不會自導自演那麼一出戲,一系列操作下來,她的人生就這樣變得烏煙障氣,亂七八糟了。
五年前,她因為迷戀上這張臉,嫁給了那個叫“楚流商”的名字。
五年以來,她隻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但她因此擁有了另一段人生——大學四年,她學到了她想學的技能,拜了想拜的師父,想了想拿的獎學金,奪了想奪的比賽名次。
婚姻,是錯付了。
書,她讀到了。
這大概是她結婚五年最大的收獲:找到生活的意義。
愛情不是女人的全部。
婚姻也不是。
女人的生存意義,其實是:成就自己,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
想想之前自己的痴迷,現在,她忽覺得好傻。
現在再看這張臉,她的心境,竟然能如此平靜。
原來不喜歡了,放下了,人會變得如此輕松。
當濾鏡消失,他在她眼,也不過如此。
第90章 一個道歉;一個吃醋
“怎麼是你?”蘇禾淡淡打量著:“特意找來的?”
否則不可能正好出現在這裡。
楚流商見她面色如此平靜,就好像看到的隻是路人一般,心髒就一陣陣不舒服:“你不接我電話。所以,我想過來看看,想著你家裡人或能聯系到你。”
“抱歉,有點忙。”蘇禾淡淡道:“本來想等空了再找你的……既然遇上了,那就聊聊吧……”
一頓,她看了一眼他拿著的小包:“我的東西在裡頭?”
“在。”
“謝謝你親自送來。給我吧!”
她伸出了手。
楚流商遲疑了一下,把小包擱到桌面上,推了過去。
蘇禾接過,看了看:錄音機,幾本手寫稿,都在。
這些東西,看著很普通,但它的意義非同一般。
它意味著:曾經的她對那段婚姻生出過很真誠的期待之情,並一度無比渴望得到那個男人的愛情。
嗯,它是一個女孩純純的感情寄託。
有點傻。
卻是一段不可抹去的人生經歷。
她不會逃避,也不會覺得羞恥。
伸手撫了撫那幾本手札,她不覺笑了笑:
“看了?”
手寫稿有被動過的痕跡。
楚流商點頭:“嗯,也聽了。”
他很希望她臉上再現少女嬌羞,可沒有了,她的面色靜無波瀾。
“我們結婚五年,除卻第一年前半年,後來的你很少回婚房,也從來不會動我的東西。如今都離婚了,你本來可以再也不用回婚房,怎麼最近頻繁回去,還找到了這些東西?楚流商,你什麼時候起對我的東西感興趣了?”
蘇禾記得,這些東西應該藏在書桌抽屜裡……並且是上了鎖的。
她有點好奇。
最近,幹媽失蹤,集團那邊他一定很忙,不該有闲功夫關注她的事的。
“那天你把我罵了……”楚流商無比貪婪地盯著她:“記得嗎?”
她記得的。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喝斥他。
“我眼裡的你,愛慕虛榮,貪財無信,可你告訴我,你不是這樣的,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我對你竟有那麼多誤解。”
他說到這些時,很是羞愧。
“那天,你答應籤字放棄駱雪的遺產,不要補償,隻想要回自己的那幾份專利權。回去後,我找律師看了合同,又查看了專利書,才知道你竟真的發明過東西……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從來沒真正了解過你……
“然後,我回去奶奶那邊。在我的印象當中,奶奶一向很討厭你。但在我和奶奶的聊天中,我發現,現在的她很喜歡你。
“也是奶奶告訴我網上有一個叫‘夢裡人’的主播,在連載一部有聲小說……奶奶說,主播人就是你。”
他睇著,舔了舔薄唇:“那天晚上,我聽了很久很久,終於很確定了:真實的你,和我認知中的人,存在很大出入。一直以來,我因為傲慢,因為骨子裡的看輕,而對你生了很深很大的偏見。”
蘇禾一直很平靜地聽著,有點驚訝,老太太竟也是自己的書迷之一。更沒料到,最後他們之間的隔閡,竟是靠這部小說解開的。
以前,她曾盼望他有朝一日看到,這樣的話,這部小說,就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現在呢,它見證的是她如何以失敗告終。
嗯,回頭,她會把後面的補上。
失敗並不羞恥。
走不出失敗,才是一種羞恥。
而她已經走出來了。
“都過去了!”
她隻用這麼四個字,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楚流商隻覺自己的喉嚨生生被剪子剪斷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
“為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
蘇禾淡淡道:“我花了五年時間得了一個教訓,就是:不愛你的人,不管你怎麼努力,都看不到你的存在。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一切都是徒勞罷了。”
啪啪啪。
沒一字罵人,卻字字在打他的臉。
楚流商灼灼盯著,心裡的恐慌越來越重。
以前,蘇禾的目光總是會圍繞著自己打轉的,和自己說話總是軟軟甜甜的,從來不會對他冷言冷語,現在呢,她看自己的眼睛,徹底沒光了。
“蘇禾……我隻是……”
他的心思,她不想知道了。
“你現在是怎麼一個想法,與我無關了。楚流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謝謝你幫我帶過來。”
站起,蘇禾要走,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纏。
他卻把她攔住了,急切地叫道:“等一下蘇禾,以前,我是不知道你曾為我做過那麼多……我欠你一句遲來的道歉,這五年,我為我傷害了你而深覺抱歉,對不起!”
說罷,他還深深地衝她鞠了一個躬。
在離婚之後,在把她刺得傷痕累累之後,他……居然道歉了。
蘇禾不覺又怔了一下。
不知為何,鼻子莫名就發酸了。
這五年,特別是這兩年,他從來就不曾給過她好臉色看。就好像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多少個晚上,她午夜驚醒,迷茫自己的婚姻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簡宛手術那天,這個男人更是恨不得就此掐死自己。
那種被掐得險些窒息的感覺,她畢生難忘。
我待你以深情。
你還我以薄幸。
錯付的痛,是蝕骨錐心的。
現在,在她徹底死心之後,在她成為別的女人之後,他的態度反而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這真的是太諷刺了。
蘇禾看著這張溫潤好看的臉孔,“楚流商,那如果我現在再和你說一遍,簡宛墜崖事件,我沒推,是她自導自演的,你信嗎?”
楚流商心,深深震了一下,放在之前,他肯定會反駁回去的,但現在呢,他還能說不信嗎?
“我……更願意相信,這可能就是一場意外。”
簡宛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他實在沒辦法相信她的心機會這麼深,作為一個舞者,她不可能拿自己的雙腿開玩笑。
蘇禾笑了笑,眼神跟著冷了冷:
失望嗎?
那是肯定的,但,已經不再那麼心痛了。
“楚流商,我突然覺得,幹媽說得很對,你這個人比較合適做設計師;做領導,你沒有遠見,也沒有識人之明。簡宛不是心思單純的人。簡城更想瓜分你們楚家的財產。
“就那天,你找我談放棄遺產的那天,他有來找過我,想逼我和他結婚,從而拿捏你們楚家的財產。
“所以,對於簡家,你還是留個心眼吧……楚氏是我幹媽的畢生心血,我不希望它最後敗在你手上……”
她忍不住勸了一句。
楚流商心頭又深深一震,同時,再次攔住了蘇禾:“你……你先別走……”
蘇禾擰眉:“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可聊了吧!”
楚流商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了。
他想挽回。
可現在的他,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冷、充滿威迫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禾。”
蘇禾本能地一驚。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冷陌,雙手插在風衣口袋,站在不遠處,正目色沉沉地盯著自己。
一身的肅冷,西去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沒有讓他的臉色多幾分暖色,反而襯出了幾份深冷。
楚流商也看到了,心頭狠狠被驚到了。
竟真的是他。
前天,他會以為,蘇禾坐在冷陌的副駕駛座上,可能是一個誤會,不是他想的那種關系。
但現在。
他真切地意識到,這不是誤會了。
他們就是他想的那種關系。
蘇禾也暗暗驚心,他怎麼也正好出現在這裡?
想到他之前的警告,她渾身一陣陣發緊,一時竟不知要如何解釋。
那邊,冷陌又走近了幾步,冰冷的眼神,並沒有在楚流商身上多看一眼,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既然你不想在你媽家待著,那就回家了。”
等一下,他怎麼知道她不在她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