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餘便去福利院探望院長還有那幫小孩。
我大多時候都不會想起那個人。
隻是在院長問起我的感情狀況,或者穿過那條漆黑的巷子,以及被人喊「哥」時……
有那麼一瞬間,那張臉會浮現在我腦海裡。
但很快就被我棄之腦後。
……
年齡一到,怎麼也逃不過催婚。
我拒絕了拳館前臺大姐的好意,卻躲不掉老院長的套路。
他背著我將人家姑娘約出來。
說好的是談工作,結果轉頭變成了相親大會。
我尋了個借口跑到衛生間裡打電話。
手機裡傳來老人家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今年都 28 了,再不結婚你還想拖到多少歲?」
「人家姑娘每月都到福利院裡做義工,本職又是個老師,溫柔還耐心,這麼好的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好好跟人家處處看。」
好姑娘。
那我就更不能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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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房沒房,要車沒車。
給不了人家好生活。
何必拖累她。
掛斷電話後,我和那姑娘坦白了這件事。
並委婉地解釋了自己近兩年並沒有想成家的打算。
大家都是成年人。
一點就通。
多好的姑娘。
可惜我配不上她。
還白瞎人家出來這一趟。
回家時,天已經黑了。
在穿過那條暗黑的巷子時,我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了。
這個地方,是我和陳晏孽緣的開端。
最初每回上下班經過時,我總能想起那個滿臉血汙靠在巷子邊喘氣的少年。
每想一次。
心髒就跟生病似的。
泛起密密麻麻無法言說的痛。
好在這兩年痛著痛著也就麻木了。
12
小區裡的樓梯燈已經壞了半個多月。
至今都沒人來修。
上樓時,漆黑的樓道隻隱隱有些光亮。
我如往常一樣上了樓。
在掏出鑰匙開門時,卻敏銳地嗅到空氣中那絲不對勁的氣息。
在最近幾天,我時不時有種被人暗中偷窺的感覺。
我不動聲色地將鑰匙插入鎖眼,隨著咔噠一聲。
一股氣息忽然朝我逼近。
身體被人從後面緊緊環抱著。
我眉眼一沉,右肘毫不留情地向後攻擊他的腹部。
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湿熱的呼吸灑在耳畔上。
「哥,是我……」
有一瞬間,我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到脖頸處敏感的肌膚被身後的人吸吮著。
微涼靈活的手指探入我的衣擺,放肆又渴望地挑逗著我。
我臉色僵住,倏地將他推開。
我不敢回頭,腦袋像是自動進入防御機制。
我顫著手將插在鎖眼的鑰匙拔出來,腦子空白地轉著門把走進屋裡。
然而身後的人卻不肯放過我。
在我關門時強硬地擠了進來,攥著我的手腕將我壓在玄關處。
牆上的開關被碰到,漆黑的屋內瞬間亮堂起來。
我的腰被他緊緊攬住。
陳晏貪婪地埋入我的脖頸間呼吸著。
嗓音像在沙礫中碾過,啞得厲害。
「哥,我好想你。」
我眼眶驀地一熱。
強行將情緒平復好。
「出去。」
陳晏身子一僵,緩緩松開我。
兩年不見,他變了許多。
頭發剪短了。
漂亮的眉骨上多了一條淺淺的疤痕。
下顎瘦削,顯得臉部輪廓多了幾分尖銳凌厲。
見我盯著他。
陳晏的神色多了幾分異樣,他下意識偏過頭,試圖掩蓋住臉上那道疤。
「哥,我是不是變難看了?」
我將鑰匙揣兜裡,冷聲道:「很醜。」
我說的是假話。
就憑陳晏這張臉,直白地講。
就是直接剃光頭都好看。
但他明顯當真了,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哥,等我把頭發留長,再去醫院把疤去掉,就和以前一模一樣了……」
他聲音哽咽,像是生怕我嫌棄般緊緊抓住我的手。
「哥,求你別不要我。」
我嘲諷地扯了扯唇。
「兩年了,你這戲碼還沒演膩嗎?」
陳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沙啞道:
「哥,除了兩年前在包廂裡演的那場戲外,我其他的真的沒有騙你,我確實是孤兒,福利院那邊都有檔案記錄……」
「當年我媽意外懷孕,背著陳家偷偷生下我,沒多久就去世了。我被送進福利院,直到我成年後,也就是遇見哥的那一天,陳家才派人找到我想將我帶回去,可是我不願意。」
陳晏唇角揚起抹自嘲的弧度。
「如果不是陳家的繼承人意外身亡,他們哪還能想起我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哥,我從來都不想回陳家當什麼小少爺,我愛你,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我垂眸看著他:「說夠了沒?」
陳晏眸子微顫,臉上的血色盡褪。
「哥是不是還在怪我當時不告而別……」
「那晚他們將我打暈帶回了陳家,還拿你的安全來威脅我,對不起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走的。」
「這兩年,我不敢來見你,隻能遠遠看一眼,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有能力保護好你,沒人能再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我從口袋掏出煙盒,將煙點上。
青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
我垂著眼皮子說:「太遲了,陳晏。」
「我已經不愛你了。」
13
晨跑回來後,我剛上樓就看見倚在門外的身影。
見到我,陳晏眉眼一笑,討好地將手上的東西遞過來。
「哥,我買了吳記的小籠包,你要趁熱嘗嘗嗎?」
我淡淡抬眸:「讓開。」
陳晏手指蜷縮著,低聲道:「哥是不喜歡嗎?那哥想吃什麼,我現在去買。」
我盯著他,面無表情道:
「再不走,我報警了。」
陳晏神色一怔。
垂下眼睑將位置騰開,失魂落魄地站在邊上看我。
我打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兩年了。
還是這個套路。
沒點新意。
在拳館帶完一個老學員後,前臺劉姐忽然叫了我過去。
「趙洵,有人指定要你教。」
我抬眸對上陳晏含笑的眸子,摘下拳套,冷聲道:「我沒空,找劉坤教練。」
陳晏熾熱的眼神落在我臉上。
「不,我隻要你。」
他抬步朝我走近:「哥,我可是在這辦了年卡,請你做我的私教,不過是教我打拳而已,你怕什麼?」
我冷笑一聲。
轉身朝裡走。
有錢不掙是傻逼。
……
「朝這揮拳。」
「腹部收緊,腰胯發力。」
看著在這練了大半個月的陳晏。
簡直是我職業生涯上的滑鐵盧。
基本要領掌握不好。
揮拳時力量全是散的。
我不厭其煩地糾正他的動作。
次數多了,脾氣也開始變得暴躁。
「哥,是腹部這用力嗎?」
「核心在哪?你能幫我找找位置嗎?」
看著抓住我的手試圖往他腹部上摁的陳晏。
我牙根一痒。
即使反應再遲鈍,現在也明白這廝純粹就是故意來折騰我的。
看著他那副欠揍的模樣,我一拳將他揮倒在軟墊上,神色冰冷道:
「這下懂出拳了嗎?」
陳晏狼狽地爬了起來。
唇角卻悄然揚起一抹弧度。
「隻要哥原諒我,想怎麼出氣都行。」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種無法言說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我往後退了一步。
不想跟他在這耗了。
「我把錢退給你,明天你不用來了。」
陳晏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側身攔在我面前。
「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再相信我了,但我是認真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我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胸腔似乎要被眾多情緒擠壓得透不過氣來。
眼眶脹得發酸。
我盯著面前這張讓我夜夜惦記卻又恨不得一拳砸爛的臉,冷嘲開口:
「陳晏,你把我當什麼了?憑什麼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說幾句軟話我就必須原諒你嗎?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看著他的臉。
一字一頓道: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越過他離開時,陳晏低垂著眼睑,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
他說:「可是哥,沒有你我活不了……」
14
周六福利院舉辦公益活動。
我一早就過去忙活了。
在接待引領志願者還有社會義工時,視線中突然闖入某張熟悉的臉。
陳晏脖子掛著志願者的牌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水。
我磨了磨牙。
懶得在今天這場合搭理他。
最近這段時間裡。
某人的臉皮堪比城牆那麼厚。
趕不走,罵不走。
跟狗皮膏藥似的。
我還不能報警。
因為這廝直接買下我隔壁那套房。
是合法合規的屋主。
構不成跟蹤騷擾的罪名。
我氣得腦殼疼,卻又拿他沒轍。
隻能冷臉把他當成空氣。
下午,教室裡進行卡片塗鴉活動。
志願者們陪在小朋友身邊一塊創作。
身旁突然湊過來一個人。
「哥,我陪你一塊畫。」
我垂著眸假裝聽不見。
但很快,身旁一大一小的談話傳了過來。
「趙洵叔叔為什麼不理你?」
「我做錯事,惹他不高興了。」
「那你跟趙洵叔叔道歉,老師說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身旁的人輕輕一笑,隨即認真道:
「嗯,我正在努力道歉。」
我垂著眸,克制地壓下心底冒出的某些情緒。
活動結束後, 我正在收拾東西。
一個小豆丁扯了扯我的衣角。
「叔叔,這是那個漂亮哥哥讓我給你的。」
我接了過來。
是一張塗鴉卡片。
卡片上畫著兩個小人。
其中一個頂著哭臉跪在地上, 另一個小人扭過頭不看他。
我輕嗤一聲。
幼稚。
畫得還這麼難看。
我掃了一圈, 看見蹲在角落邊幹活的陳晏。
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餘光時不時地朝我這邊瞥來,卻在對上的我視線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眸。
我收回目光。
捏著卡片想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裡。
猶豫片刻,卻還是將它收進隨行的包裡。
活動結束後, 天色也晚了。
我們一行人找了家飯館吃飯。
人比較多, 我隨意找了個空位。
坐下時才發現,左側坐著的人正好是上回和我相親的女老師。
我跟她打了個招呼。
她笑了一下, 湊過來跟我寒暄了幾句。
突然,一股冰涼的液體澆在我大腿上。
我眼皮子猛地一跳。
扭頭看向右側的人。
陳晏將倒在桌上的杯子扶正,輕扯了下唇角:
「抱歉,手抖。」
「你們繼續聊。」
「……」
還聊個屁。
我低頭看了眼被弄湿的地方。
褲子中間那塊黑色布料被水漬暈開,顏色深了幾分。
我抽出紙巾正要擦。
一隻白皙的手猝不及防地覆了上來。
絲毫不顧及場合地揉捏挑逗。
我下腹一緊, 驚得險些彈跳起來。
耳畔傳來一聲低啞的嗓音。
「哥, 它起來了。」
15
我被陳晏壓在廁所隔間裡。
渾身被他摸得發軟。
我喉結一顫, 聲音都在發抖:
「滾出去……」
陳晏眉梢潋滟著薄紅。
食指撬進我的牙關逗弄著。
「哥這副樣子,要我怎麼出去?」
他舔了舔唇角。
將我身上的 T 恤往上卷起塞進我嘴巴裡。
「不想讓人發現就乖乖咬著,別發出聲音。」
狹窄的隔間,陳晏跪在我跟前。
湿熱的吻落在我的胯骨間。
我抓著他的頭發, 被塞滿布料的嘴發出含糊的悶哼。
臀部突然被人一拍。
我哆嗦地顫了一下, 腿腳險些軟了下來。
陳晏抬起潋滟的眸子。
沾著水漬的唇微微揚起。
「哥,爽嗎?」
……
二十分鍾後。
我給聚餐的人發了條消息,說有事先離開了。
身上的 T 恤皺巴巴的, 明顯穿不出去了。
陳晏脫下自己的上衣遞過來。
「哥,穿我的。」
我繃著唇不想理他, 目光卻驀地掃見他赤裸著的上半身。
一顆響雷仿佛在此時炸開。
耳朵發出一陣尖銳的耳鳴聲。
陳晏上半身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痕。
在偏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心驚。
最可怖的,是左邊胸膛上那處被彈孔穿過的痕跡。
我臉色慘白地看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
陳晏垂眸掃了一眼,平靜道:
「沒事, 以前受了一點小傷。」
心髒像是被人使勁揉捏著。
我紅著眼睛怒吼:
「你這他媽是一點小傷嗎?」
陳晏怔怔地看著我,忘了反應。
狹窄的空間陷入一片死寂。
我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 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我推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
然而沒走幾步,就被陳晏扣住手腕壓在牆上。
他眸底亮晶晶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安地詢問:
「哥, 你在心疼我對嗎?」
我將手從他手裡掙脫, 冷著聲音道:「你就算死了都跟我沒關系。」
陳晏低笑一聲,將腦袋埋進我的脖頸間。
「哥舍得我死嗎?」
「那顆子彈打進去,好疼,就在我要支撐不住時, 我一想到哥萬一也在等我,我就舍不得死了。」
我眼眶泛酸,可悲地發現。
即使過去了兩年。
我還是放不下陳晏。
然而, 被傷過一次後。
又不敢跟以前一樣再輕易交出自己的心了。
如此。
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我深吸口氣, 推了推他。
「陳晏, 不要裝可憐。」
陳晏睫毛微顫,抬頭看我。
「(「」漂亮的眸子帶著炙熱的愛意,仿佛要將我焚燒殆盡。
「哥,我就是在裝可憐。」
「求你疼疼我行嗎?」
我睜著發澀的眼眶, 無力道:
「我已經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你了。」
他注視著我。
目光病態又虔誠。
「哥不相信我也沒關系。」
陳晏抓住我的手扣在他的脖頸處,緩緩收緊。
「我就是哥的狗。」
「從今往後,哥想怎麼玩我都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