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去西域,倒賣的西域特產中香料就是大頭。隻是這香料不是那麼好賣的,一是因為東西少,物以稀為貴,會買香料的人隻有那些貴族大戶人家;二是大多數人不曉得香料怎麼用,雖然他們去過西域,也知道這些東西能做菜,但這些東西的味道著實叫這邊的人受不了。
“香料價格就貴了,“商隊的領頭人姓馮,同行的人稱呼他為馮掌櫃,似乎在玉門關那邊有商鋪,”中原這邊商鋪裡賣十來兩銀子一斤,我們雖然能賣的便宜些,但也少不了要五六兩銀子。“
將東西從那麼老遠的地方運過來,他們也是要吃飯的。
“這是自然。“安琳琅點點頭,”不過成本貴了,東西也會跟著翻一倍。“
“那怕是不好賣。“馮掌櫃很直白,十五文錢一根的香腸吃著還算好。一二兩銀子一根的,就算味道再好也沒人願意買了。誰家也沒這個錢這樣吃喝。富貴人家倒是會這樣吃喝,但人家吃羊肉吃牛肉鹿肉,還沒有看得上豬肉的。
安琳琅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兒,但是她有她的成算:“香腸能做,按原先的口味兒做也是可以的。香料我還得要買的,馮掌櫃給我帶些回來。“
“這是沒問題。“馮掌櫃是個痛快人,一口話,”你若是做的及,那個香腸就多做些。我拿到中原那邊試試看,若是賣得出去,賣得好,往後咱們也能一起做生意。“
安琳琅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那感情好!“
一言為定,安琳琅給商隊安排了住處。樓上隻有四間廂房,後院才有三個大通鋪。這個配置跟鎮上其他食肆差不多,都是以打尖兒為主,住宿為輔。馮掌櫃這回帶人二十來個,除了他跟兩個管事的住樓上廂房,其餘的人就擠後頭的大通鋪。正好一個商隊住的滿滿當當。
夜裡臨睡之前,馮掌櫃特地問安琳琅有沒有什麼好的吃食做了給他們帶上。
安琳琅想著送灶粑粑做熟了也是能放一段時日的,米面打的東西,跟面食一樣。就可能放的時日長了兩邊會不大脆,但隔水蒸一下還是滋味兒不錯的。總比硬邦邦的饅頭好。
於是次日一大早天沒亮就起來操持。四個人爬起來幹活,連周攻玉都上手包粑粑了。
不過這廝也不曉得手是怎麼長得,或者純粹是腦子好。明明沒上手幹過灶頭上的事兒,手把手給他教了一遍,他就能完全不出錯地復刻出來。粑粑的大小,形狀,連挖進去的餡兒多少一模一樣。
安琳琅震驚:“……你該不會?”
周攻玉:“嗯?”
他偏過臉看向她,手下動作不停。纖長的手指動作行雲流水,利落又幹淨,完全復刻安琳琅方才的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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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以前是做遊標卡尺的吧。
安琳琅死魚眼:“……沒。”這種事,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做面點是方婆子的拿手本事。她包餃子包包子速度比安琳琅都快。方老漢雖然不會灶頭上的活計,但打下手的活兒就讓他來。後廚裡點著一盞油燈,一家四口圍著這搖曳的燭火忙忙碌碌。時不時搭上兩句話,倒也不覺得困頓。
忙了一大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包了六百多個。馮掌櫃的商隊二十一個人,都是大老爺們兒。若是一日三餐的吃,估計也吃不了幾天。不過他們一路西行還會遇上別的住處,吃食這東西自然是沿路補給的。
幾人沒住多久,早上起來去瓦市裡補給了一些東西,回來吃了一頓早飯。收拾收拾就結賬走了。他們這等運送東西討生活的人,一年到頭都在外頭奔波,也早就習慣了這般日子。不過早先在方家滯留過幾日的那些人不免遺憾,沒能吃著安琳琅做的菜。
“下回你們回來得了空再來,”方老漢笑得一臉褶子,“在咱們西風食肆住上幾日,琳琅給做好菜。”
商隊也算是賞識安琳琅手藝最早的一批人,自然意義不同。馮掌櫃聞言也是笑,連連點頭說好。
商隊走得匆匆,結賬給了十兩銀子。二樓的廂房一宿是一錢半銀子,後頭的大通鋪三十文錢一宿。雖然二十來個人要水得另加五文錢一人。一頓朝食加一頓夜宵滿打滿算一兩半,零零總總算下來也就也二兩多。這是提前給了香腸的錢。
……
西北的天兒變得也快。明明都已經二月份了,居然也冷的厲害。早上天還不錯,結果到了中午就變了天,天色灰蒙蒙的。不過好在沒有風也沒有雪,就是陰冷陰冷的,寒氣嗖嗖地往脖子裡鑽。
果然,昨日的熱鬧是一時的。今日從早到晚就一些散客,沒什麼人。
接下來的幾日天兒都不好,陰沉沉的,倒春寒。後頭幾天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路上湿噠噠的,有些地方泥濘不堪。都說春雨貴如油,方家不做田地裡的伙計,倒也感受不到春雨的金貴。他看著連天兒的下雨鎮子上沒人來吃飯,這心口忍不住又作慌了。
他時不時出去門口瞧一瞧,但天不好,街道上也沒什麼人。他來了門口好幾趟,唉聲嘆氣地又回去。
周攻玉端坐在櫃臺後面,手指快速地撥著算盤珠子。細算了一下這些天兒的收入,不得不說,做吃食多多少少還是賺錢的。半個月下來,差不多有三十三兩多銀子。刨除商隊給的七兩做香腸的錢和這些時日的成本,也有十七兩的純進項。
這一算,方老漢頓時就驚了:“竟然有這麼多?”
他瞧著後頭下雨這幾日幾乎沒什麼人,還以為都要虧本了。怎麼半個月有這麼多的進項?
“這裡頭甜點是大頭,”周攻玉從賬本上抬起頭來,紗窗外透進來的光滲入他眼底,叫他眼睛細細碎碎地閃著光,“鎮南那邊的富戶每日派下人過來取紅豆羊奶茶,有的人家一日三頓的取,著實喝了不少。爹,你若是得空,不如將琳琅要的竹筒杯子給多弄些出來,這裡頭能掙。”
“紅豆羊奶茶?”方老漢不愛吃那口甜的,曉得鎮南那邊的富戶家姑娘愛吃,到還不知道吃了這麼多!
安琳琅擦了擦手從後頭掀了簾子出來:“況且香腸也是時候做了。再拖個幾日怕是會來不及。”
這段時日食肆裡空得很。偶爾遇上一兩隊來住店的,安琳琅跟周攻玉兩人應付綽綽有餘。方家老兩口這般守在食肆裡沒什麼事兒做,心裡就著急。當初嚷嚷著白日裡來鎮上,夜裡回鄉歇息的人一眨眼在鎮子上呆了半個多月,昨日方婆子還嘀咕著抽個空兒回村裡瞧瞧。
方老漢一想也是。人香腸的錢可是早早就給了的,別到時候人家回來了,他們東西還沒給人做:“那正好,我跟你娘先回村裡一趟。看看誰家殺豬的,有那等雞鴨也買一些帶回來。村子裡買豬買雞可比鎮上便宜不老少,正好咱們這邊省錢,村子裡也能掙得多些。”
“爹安排就是。”周攻玉笑笑,說話不急不徐的,聽著就叫人心安靜下來,“爹不如跟村子裡的人商量一下,往後有哪些雞鴨豬的就留給咱們食肆裡用,就別往瓦市裡送了。”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有錢不給村裡人賺,那也不厚道,“那我跟你娘就回鄉下?”
安琳琅臉上的凍瘡如今好了不少,消了腫,就剩一些紅印子和凍瘡疤。吃得好,人也白淨了許多。這般嫩生生地往周攻玉身邊一站,倒是有那麼幾分夫妻相了。
“爹放心,忙的時候自然會託人去叫你們回來。”
兩人都這麼說,尤其是周攻玉那定海神針一般的氣質,開了口就能安撫老兩口浮躁的心。兩人一想也是,耗在食肆裡大事兒都沒辦,確實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了。想著這邊兒子兒媳婦又都是妥帖人,指不定比他們周道得多,確實不需要他們瞎操心:“那行!就是琳琅啊,你這竹筒杯子要多少?”
“自然是越多越好。“果然,換了個朝代換了個時空,奶茶還是奶茶。
第三十章 你這個喪門星!
方家村後山那邊是有一大片竹林的。
這竹子是山上自生的, 算無主之物。村子裡頭若是哪家要打個竹床,打個竹椅什麼,就會從山上砍竹子拖回去用。兒媳婦要的那點竹筒杯子頂多耗費他幾個力氣, 其他的, 是半分銀子不用花的。這般能省一筆是一筆, 方老漢回去幹活心裡也都是樂呵呵的。
老兩口一大早坐的牛車, 天沒亮就出發, 回村裡也就半個多時辰三刻鍾的事兒。
回村這一日難得沒下雨,路上的泥濘也幹得差不多。一大早從食肆出發,兩人抵達村口之時連辰時還沒過呢。村裡的漢子們扛著鋤頭背著筐, 迎著朝陽,準備下地幹活去。
方家村到鎮子上就這一條大路, 從村口連接到鎮子口。一條彎彎曲曲的馬路,兩邊是旱地。村子裡的田地大多都是在這,平日裡若是有人從這條路走過,村子裡人都知道。
路上遇到從鎮子上回來的老兩口,自然免不了打招呼寒暄。
方家二房在鎮子上做生意這事兒村子裡幾日前就傳開了。許多往日不跟方木匠來往的人也忍不住打聽。他們雖然聽說了,心裡卻是不大信的。畢竟大家村裡村外的住著, 老方家誰窮誰富都清楚。這些年他們兄弟幾個鬧的事兒誰不曉得?方木匠夫妻倆苦巴巴的日子那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那一家子, 就屬大房那一家子最富庶。先不說當初貪墨了多少家產,但這些年確實是這一房最出息。
“大根叔,今兒從鎮上回來啊?”
大根是方木匠的名字,他全名方大根。隻不過隨著他的年紀見長,父母不在,村裡一茬一茬的小輩冒出來,喊方木匠名字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冷不丁聽見名字,連方木匠都愣了一下。
“是啊, 是啊,從鎮上回來。”
方木匠甩著牛鞭,牛車噠噠地穿過村口往村子裡走。
“鎮子上生意好做嗎?聽大花伯娘說,你生意做的挺不錯的啊!”
方木匠還知道財不露白,再說,方家也沒什麼財。連忙地擺手否認道:“沒有的事兒,我們哪有那個本事開大鋪子?就弄了個小攤子賣賣吃食。”
“做吃食的,怪不得,我二嬸子做席面可是一把好手。不曉得一日能掙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