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曉得這寡婦苦,老大夫也沒收診金。怕她買不起藥,還特地給她放了一瓶跌打損傷的金瘡藥。這藥他也不收錢,就囑咐了方婆子幾句。桂花嬸子如今的模樣,怕是記不住事兒了。


  方婆子連連點頭。


  看了診,給留了藥,老大夫收拾收拾藥箱垂眸又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桂花嬸子。哀莫大於心死,人真的喪失求生欲,再好的藥也救不活。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此時,外頭燒熱水的餘大叔不知何時進來了。人跟個影子似的蹲在牆角。待到方家老兩口送大夫出去,他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人活著,還能給你過世的兒子討公道。真去了,你那兒子那事兒就沒有人討公道,年紀輕輕喪了命,估計死了也不能安息……”


  一句話沒說完,一道怨恨的目光驟然盯住了他。


  桂花嬸子坐直了身體,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餘大叔,恨不得在他臉上剜下一塊肉來:“我兒子不會白死!我可憐的兒子,他不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餘大叔被她眼睛刮著也不在乎,點點頭:“撐住這口氣,活著才可能討公道。”


第三十四章 雙更合一!!


  這天兒一晃就變, 剛才還晴空萬裡,轉眼就又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瓦片上,啪嗒啪嗒地響。洞開的窗戶能看得到外面雨幕, 廂房在避風的西南邊, 透過洞開的窗戶看雨, 別有一番滋味兒。周攻玉正是這時候端著酸菜魚上來, 剛到門口那味道就飄進了屋裡。老爺子巴望著門口許久了, 看到菜端上來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林主簿本是給主僕三人指路才回武原鎮,正經事兒。此時一嗅到開胃的酸菜味兒,口水自動地泛濫起來。但好歹還有些理智, 知道身邊這三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貴人,極力地克制亂飄的眼珠子。


  安琳琅做魚, 他隻吃過魚頭燉豆腐,大雪天吃的。酸菜魚還沒嘗過,嗅著味道似乎不錯。


  “這就是酸菜魚啊?味道怪香的。”


  周攻玉將魚端到桌子上,順手給了幾人一人一碗飯。到了老爺子這,就沒了。


  老爺子眼睛盯著盤子,感覺到自己被忽略, 抬起頭來:“我的呢?”


  “您的粥還在熬, ”周攻玉筆直地站在一旁,明明穿著破揪的衣裳做著跑堂的活計卻莫名叫人不敢指使:“這西北的糧食您吃著不行,不太好克化。稍等片刻,粥熬軟爛了再給您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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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子還是頭一回遇到上菜這麼硬氣的店家:“……我能克化。”


  周攻玉淡淡一笑:“您面黃唇白,鼻頭晦暗發紅,脾胃虛弱。還是莫要勉強的好。”


  丟下這一句,他笑了笑,收了託盤便轉身離去。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 半天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尤其是隨護送老爺子出來的兩個年輕人,著實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竟然還臥虎藏龍?


  先不管臥虎藏龍不臥虎藏龍,這什麼酸菜魚的味道可真他娘的香!兩年輕人確實如周攻玉所猜測的一般,是習武之人。明面上是老爺子的隨從,其實也是老爺子世交家的子嗣。因著性子太躁,被家裡長輩求爺爺告奶奶地送到老爺子身邊來受教,更是為了打磨性子。


  如今跟著老爺子好幾年,人漸漸沉穩了,但也不樂意回去。後來老爺子身子出事兒要出來尋醫,他們便被委以重任,護送老爺子遍訪大齊名醫。


  林主簿吞了口口水,克制地道:“不如先嘗嘗?”


  話音剛落,那邊老爺子已經拿起筷子開夾。一口吃進嘴裡,那滑嫩的魚肉鮮得老爺子眼睛都瞪起來。他這一下筷子,旁邊兩年輕人也不客氣了。夾了一筷頭吃下去,都不說話了。


  他們都是京城的官宦子弟,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天南海北,各種精致的魚都有吃過,這還是頭一次吃帶酸味的魚。不得不說,十分驚豔。明明是最普通的河魚,卻連一丁點兒的腥味都吃不到。酸酸爽爽的味道一進嘴巴就直衝腦殼兒,非常的開胃。


  一口氣吃了幾大筷子,舌尖都有些麻。但卻並不會叫人膩歪,隻是忍不住多吃幾口飯掖一掖。兩人不知不覺中,一碗飯就這麼吃下去。待到周攻玉端來第二盤菜,他們的碗都空了。


  “再來一碗飯。”下飯,實在,習武之人本就吃得多,一碗飯吃到肚子裡跟沒吃一樣。


  後頭端上來的都是素炒,為了照顧老爺子的脾胃還特意少放了油鹽。可即便如此,食材本身的味道反而得到凸顯。尤其是醋溜土豆絲,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隻當是別的品種的蘿卜。嘖嘖地感慨西北邊兒就是跟中原不同,連蘿卜的口感都跟京城的不同。


  老爺子眼看著這兩個小子都吃兩碗飯了,急的質問:“粥何時能好?不能好就給我上飯。”


  周攻玉無奈,“稍等片刻,快好了。另外。”


  他看了一眼小聲嘀咕的兩個人:“這不是蘿卜,是一種西域來的菜,名喚土豆。別家是沒有這個菜,隻有西風食肆一家有。”


  這話說的幾人一愣,老爺子也來了興趣。


  他方才嘗過這個醋溜土豆絲兒,吃著確實跟蘿卜有些不同。比蘿卜要好吃許多,綿綿軟軟的,好似有點兒慄子的口感。這也是個下飯的菜,酸酸鹹鹹的味道吃進嘴裡就想讓人用飯掖,隻是這小子總不給他上飯,弄得他餓得胃裡饞蟲都在攪動。


  老爺子有心想跟周攻玉聊一聊,但這小子頗不識抬舉,看都不看他一眼。


  放下菜就跟一道清風似的刮過門口,人眨眼就沒了。


  “這小子真瞎還是假瞎……”老爺子哼了一聲,十分不高興,“竟然不搭理我!”


  吃飯的幾人:“……”


  ……


  等了許久,後廚可算是將他的粥。清甜的味道不衝不搶眼,但聞著還挺香。


  老爺子勺子在小盅裡舀了舀,濃稠的質感令人欣喜。他本身是不愛吃粥的,年輕時候就愛吃一口味兒重的。到老來胃口出問題,吃什麼吐什麼,漸漸就隻吃清淡的。吃得多,總歸是有些膩歪。但這一口下去不會覺得膩歪,軟糯的山藥抿一抿就化了。


  南瓜有點淡淡的甜,也是糯糯的。他剛吃了好些酸口的菜,胃裡正飢餓呢。幾勺子下去一盅就吃完了。


  摸了摸肚子,其實已經飽了。但他總覺得還能再吃點兒。


  “不能多食,吃過了也會適得其反。”吃的正歡的年輕人趕緊捂住他的碗,遏制住老爺子再叫一碗的舉動,很是嚴格地把控道:“小半碗魚肉,小半碗這個土豆絲,一盅粥,夠了。莫要拿自己身子開玩笑。”


  老爺子被小輩說的有些悻悻,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了筷子。


  他們這邊吃得快,男人總是吃飯快的。都吃空了,小姑娘那邊兒才吃到一半。正在嘻嘻哈哈地說著話。


  西北的姑娘不像京城的大家閨秀食不言寢不語。聲音大的幾位經過都聽得一清二楚。老爺子還在嘀咕這小地方姑娘怎麼如此不矜持,就聽到裡頭一個姑娘說了句:“琳琅說過些日子,將布丁放到奶茶裡,做什麼布丁奶茶。兩個都是好吃的,合在一起估計更好吃,不曉得琳琅何時做哦……”


  老爺子腳步一頓,忽地扭頭問旁邊亦步亦趨跟著的林主簿:“奶茶又是什麼茶?”


  這林主簿哪裡知道?他在西風食肆開張前就搬回縣城去,今兒桌上好些菜他都是頭一回吃。不過老爺子既然問了,他自然就要答:“估計是方家小娘子自制的茶水……”


  這不是廢話嘛!那廂房幾個姑娘都說了。


  老爺子揉了揉圓鼓鼓的胃,遺憾地放棄去要一杯茶水的念頭。


  幾人在樓下結了賬,一餐吃了四兩銀子。酸菜魚二錢銀子一盤,土豆兒也得三錢銀子。其餘的素炒便宜,但老爺子那一鍋山藥南瓜粥和一吊罐的香菇雞湯就得二兩。這年頭山藥是藥材,市面上賣不便宜。煮粥雖然隻用了一根,但耗了好些功夫。這是實打實的小火熬出來的功夫粥。


  幾個人對價格沒什麼質疑,他們平常在京城在外頭酒樓吃一頓少不得二三十兩。那些酒樓的大廚手藝還不及西風食肆的一半。西風食肆做出這個味道的菜色,他們私心裡還覺得四兩銀子是給少了。


  “等等,”眼看著幾人要走,周攻玉連忙出聲喊住,“粥還剩了不少,內子給裝起來了。老爺子不若帶上,這個天兒晚上熱一熱,也能做夕食。”


  林主簿聽這話差點沒給嚇死,誰知那邊老爺子還真不客氣地給收下了。


  笑話!當初在縣城客棧,老爺子連隔夜粥都喝了,還怕晚上喝粥?


  安琳琅將剩下的粥用了一個陶罐的小盅裝著,罐子外頭還溫熱溫熱的。其中一個黑臉的年輕人上來就把陶罐抱在懷裡,朝周攻玉點了點頭,又往桌子上放了一定銀子。


  “多謝,”黑臉年輕人聲音低沉得跟悶雷似的,“這是陶罐的錢。”


  開門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周攻玉神色自然地將銀子收起來,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慢走。”


  幾個人走出食肆,外頭的雨還在下。不過他們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幾步路的功夫。旁邊一個抱刀的年輕人鬥笠往腦袋上一戴,出去將馬車趕過來。黑臉漢子一手抱著罐子一手搭住老爺子的胳膊,想扶他上去。剛搭上就被老爺子甩開,他繃著一張臉道:“剛吃完就坐,難受。”


  黑臉漢子,也就是歐陽正清。荊州總兵歐陽望家的三公子。他抱著罐子聞言就是一愣,一想也對。大夫可是交代過不能吃完就坐,容易腹中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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