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周攻玉仿佛沒注意到安琳琅瞄他唇的眼神,想到剛才在後院被方婆子拉到一旁問的問題。他臉頰有些發熱,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了那麼多話該嗓子疼了,多喝點茶水。”
安琳琅:“……”這語氣怎麼跟爹似的?
不管是不是爹,周攻玉平日裡的所作所為也跟爹差不多了。他發現這丫頭做起事來一根筋,專注一件事眼睛裡就看不到其他。他若是不跟在她身邊盯著,不曉得要吃多少虧。
敷衍地點點頭,安琳琅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把臉轉過去。
身邊的視線如影隨形,安琳琅又轉過頭來:“怎麼了?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周攻玉喉嚨裡哽了哽,實在艱難。
這種事情是女子之間的私密話,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問。若是說平日裡觀察,說實在的,周攻玉還真沒見安琳琅有過月事的樣子。
“……最近睡眠如何?”周攻玉自己睡眠不好,能問的也隻能從這裡。
“還行吧。躺床上就睡著。”安琳琅是真的覺得奇怪了,難道她有什麼徵兆表現得特別想重病麼?為何一個兩個來問她身體如何?
“那確實不錯。”
周攻玉點點頭,其實他也覺得安琳琅沒什麼。奈何方婆子關心兩個的婚事。安琳琅一直沒換洗,她也不好提讓兩個人盡早成婚。琳琅才十四歲,還沒到十五周歲,年紀不大,等一等是沒什麼,可玉哥兒不一樣,玉哥兒已經二十有二了,再等下去人生的歲數都要過一半。她心裡著急,可又不好讓個未長大的小姑娘圓房,隻能暗中觀察。
暗中觀察的結果自然是似是而非,她心裡更著急了。
兩人雞同鴨講地說著話,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屁股在兩人的對面坐下來:“老夫做評審哪裡不好?區區一個林主簿能比老夫公正?”
安琳琅瞥了老爺子一眼,十分無語。但也知道這老頭兒就是個小孩兒脾氣:“平常吃我做的菜還不夠?非得嘗嘗孫師傅的手藝?也不是不行,老爺子你砸點銀子給我買些香料,我把他一幫人都贏過來不就得了……”
“哎?這銀子還得老夫出?”這窮哭的,跟香料都買不起似的。
“當然,若是您當真能那般的慷慨,我自然會萬分感謝。”確實有可能買不起啊。安琳琅心心念念的辣椒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碰上。若是碰上,估計是個稀罕東西,用得話得燒錢。這般一想,她忽然想起曾經在縣城的後廚那個花花綠綠的公子大半夜燒嗆人的菜,那味道絕對是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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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老爺子,老爺子哪裡知道?
不過安琳琅說的辣的嗆人的菜他吃一口就吞不下去了:“怎麼?那是好東西?”
“自然是!”安琳琅一看有門,眼睛都亮了,“若是有了那東西,我能做不少新奇的好吃食!”
這話老爺子就感興趣了。他住在這不樂意走,可不就是為了一口吃的?於是頓時就來勁了,扭頭指了一個小僕從讓他去將歐陽正清找來。
有時候運道這個事兒是真說不準,否極泰來這話一點不摻假。才因為一場官司惹上麻煩,後頭就立即心想事成。歐陽正清站到安琳琅跟前撓了幾下脖子,還真知道這個:“有是有。這東西似乎是那張玉芝從一個西域的嫖客那兒順的,還有沒有就說不準了。”
沒有現貨不要緊,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到辣椒了!
安琳琅激動得差點伸手去拽歐陽正清的袖子,不過半途被周攻玉眼疾手快地給握住手腕,扯回來:“無事,張玉芝若是能聯系到那個西域的嫖客,東西還是能找著。”
“安掌櫃想要這個東西?”歐陽正清這段時日在這賠老爺子養病,吃了睡,睡了吃,人眼看著都腫了一圈。日子舒坦了他自然對安琳琅笑咪咪的。
當下就主動請纓道,“我正好闲著,幫你打聽打聽。”
“那感情好!”安琳琅正愁沒人打聽,“若是歐陽公子能找著,往後你在西風食肆用飯,都給你免單。”
“喲!”歐陽正清笑了一聲,當下就答應下來。
確認了辣椒的存在,也找到路子。安琳琅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燦爛起來。連後院還關著的企圖將她賣去窯子裡的歹徒都不能讓她難受了。哼著小調,她樂顛顛地回到後廚。老爺子就喜歡看安琳琅忙活,明明安琳琅幹活的時候也不說話,但他就覺得心神寧和。
這般一甩袖子,大搖大擺地就跟上去。這丫頭還說要做什麼蝦醬,他可得跟著瞧瞧。
崔世禮雖然才來半日,但好似有點明白這家食肆的行事方式。雖然有點沒大沒小不分尊卑,但不得不說,確實和睦融洽:“老師,您出來也有半年了,不知何時回去?”
回去?他回去個屁!
老爺子隻拿崔世禮的話當耳旁風,屁顛屁顛地跟著安琳琅。
人都走遠,大堂立即就靜下來。周攻玉目送兩人的背影,忽然扭頭問了還沒走開的歐陽正清一句:“不知歐陽公子今年貴庚?”
他問得突然,歐陽正清猝不及防地一愣,道:“二十有五。”
“二十有五?竟比我還大兩三歲。”周攻玉嗓音淡淡的,聽不出意味,“那也應當成家立業了。”
“尚未,”說到這個,歐陽正清慚愧,“年輕時候不知事兒,沉溺酒色。倒是連累的發妻早逝,家中如今隻有一子,無人照看,鬧騰的狠。”
“哦,”周攻玉淡淡應了一聲:“該早些做定奪,再配一房賢妻才是。”
“是啊……”
……
平日裡沒說過話的兩人,莫名其妙地進行了一次關於家世子嗣責任的對話。歐陽正清沒想到這冷臉的東家還有如此和善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說的有點多。不過好在說出來的東西也不是秘密,他捂了捂嘴,笑著將脫口而出的話一筆帶過。
周攻玉笑笑,道了一句‘後廚怕是還有事要忙,’,歉意地朝歐陽正清點點頭。
歐陽正清盯著他背影半天,古怪地感慨了一句:沒想到這冷冷淡淡的西風食肆東家還挺熱心腸。
比試定在三日後,場地雖然定在西風食肆,第一場第二場廚具食材自己備用。不過在比試之前,安琳琅和周攻玉還得先回村裡一趟。為了桂花嬸子的事兒。她半個月前回了鄉下就一直在方木匠家裡住著。雖然老兩口如今變成親姐姐親姐夫,但畢竟還是別人家。
姐姐姐夫不說,她自己的臉皮過不去,還是想回自己的小屋住。隻是柔弱的人柔弱一輩子,死到臨頭爆發一回,等情緒冷靜下來還是會下意識懦弱。
桂花嬸子去跟妯娌利落,想要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被兩個妯娌給打了。要不是餘才大叔放羊經過,她這又是一次悲劇上演。
餘才覺得自己經過幾次,幾次這人都在被人欺辱,無奈之下也有點可憐她。
“實在不行,你搬來跟我過吧。”
一句話,差點沒把桂花嬸子眼睛給嚇瞪出來:“你,你說什麼?”
“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餘才說話也很直白,“你日子過得一團糟,我日子過得也馬虎。不然你跟我湊合湊合,咱們後半生也算有個伴兒。”
桂花嬸子滿眼的眼淚都被他給嚇回去,當下話也沒說,一扭身跑回方木匠家把門給關起來了。
餘才見狀也沒說什麼,隻丟下一句:“你考慮考慮。”
然後趕著羊,叮叮當當地離開了。
……
這件事發生有一段時日了,期間方婆子老夫妻倆也回去村子好多回。次次都是帶了大袋的米面和肉,但也沒聽桂花冒過口風。突然知道這事兒,還是一日大清早回村子撞上了餘才給桂花送東西。也不是啥好東西,就鎮上點心鋪子裡十文錢一斤的綠豆糕。
這一下子被方婆子給看出了苗頭,事情才這麼捅出來。
方婆子有堵著桂花問過她怎麼想的。桂花嬸子的心情很復雜,她一面想要個依靠,一面又舍不得方家村那個過世的亡夫。哪怕十幾年過去,她心裡頭還是惦念著。
“那可不行,”方婆子是第一個不答應她犯傻,守寡十幾年也守夠了,難道一個女人非得給個男人守一輩才算貞潔,“你從十九歲給大山他爹守,如今都三十四了。十五年,早就該守夠了!就算以後下去見了大山他爹,你也能拍著胸脯說對得起他!桂花,苦大半輩子了,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人活著,真不能隻看著別人,也的看看自己。”
桂花心裡不知怎麼想,撲到方婆子懷裡泣不成聲。
好生地哭了一場後,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