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小皇帝要查,你就讓他查!”餘氏深吸一口氣,將這口苦澀咽下去,“周臨川都發現不了的事兒,他一個被架空的小皇帝能有多少能耐?屁股下的龍椅還不知坐多久,你何必為了他搞小動作發怒?”


  周臨凜哪裡是為小皇帝查周臨川身隕一事發怒?他,他隻是……


  他不敢跟周餘氏說自己在邊疆作為接替周臨川指揮使一職所出的紕漏,皆是自己紙上談兵的錯。盡管朝廷已經問責到滿城風雨,他也一口咬定是周臨川的舊部暗中使壞,才害得他出了這樣大的差錯。周家上下也相信了這個理由,暗中嗟嘆家族鬥爭的殘酷。


  隻有周臨凜自己心裡清楚,正是因為太清楚所以才如此敏感。一有風吹草動便暴怒。小皇帝懷疑周臨川的死觸碰了周臨凜緊繃的神經,他覺得自己的無能被看穿了!


  “母親一個後宅婦人又懂什麼?”周臨凜不想跟她解釋,越解釋越心虛,“這是對我的藐視。這是不認可我周家繼承人的身份!他在質疑我繼承周臨川的一切!”


  餘氏費了多大功夫,長達十幾年才奪得了如今的一切,怎麼允許別人質疑?


  “那你要如何?”周臨川的屍首是周臨凜親自去處理的,人確實是死了,小皇帝查也找不到人。他們如今怕的,就是周臨川的死因被查出來,到時候他們在周家的一切定然會被收回去,“若不然派人去那邊看看?別留下什麼蛛絲馬跡,給小皇帝發難的機會。”


  “我知道!”周臨凜自然知道抹除痕跡,隻是這才得知了小皇帝的動作,他還沒來得及安排,“我不會讓他查出來一絲一毫的異常。”


  說著,周臨凜一拳擂在桌子上,鮮血越流越多。


  餘氏見狀,頓時高喝:“都死了嗎!來人!沒看到少主受傷了?還不快叫大夫來!”


  一聲令下,外面一陣兵荒馬亂。


  與此同時,被罵死透了的周攻玉站在食肆的大堂,看著掛在牆壁四周的畫,去取了筆來。不疾不徐地給每幅畫填上了署名。說起來他的畫作在大齊京城還算是有市無價。擱下筆,周攻玉換了身衣裳,去到武安縣最大的書行,順便去附近的驛站寄了一封信。


  他一身月牙白布袍,烏發用一根木簪束起。人站在書行的書櫃之中,一一翻看著裡頭的新書。書行裡看書的學子忍不住從縫隙偷看他,心中隻覺得驚奇。


  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竟然生得如此出塵奪目?他們縣城何時有這樣的公子?


  周攻玉翻看了一些本地的遊志,沒有再找到杜宇買回來那本相似的。雖料到這結果,但還是不免會有些失望。見一旁一個抱書的書生不知不覺地站到他身邊三步遠處,自以為不經意地偷看著他。他淡淡一笑,走上前去:“這位兄臺,我乃外地求學來此的學子。剛入縣城不久,不知武安縣詩畫社在何處?”


  那書生突然被搭話,受寵若驚得都有些懵:“啊,啊,詩畫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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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是這樣,在下孤身一人前來此處求學,生活頗為困苦。”周攻玉謊話信手拈來,“能畫上兩幅畫賣出去掙得幾兩紋銀糊糊口,這不聽聞縣城的詩畫社有競買學子畫作的傳統,想去碰碰運氣。”


  “哦,你說這個啊……”


  那書生可算是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看周攻玉近在咫尺的臉,偏過臉去磕磕巴巴道:“有的,有,就在這個書行,每個月初十。是縣老爺主辦,縣城家境困難的學子可以拿自己的得意之作到詩畫社來掛賣。不過你問的不巧,這個月已經過了,你想賣什麼,怕是得等下個月初十。”


  “原來如此。”周攻玉點點頭,“多謝兄臺指點。”


第八十三章 你不配!


  戶庭無塵雜, 虛室有餘闲。端坐在小馬扎上看著煙囪嫋嫋的炊煙,脫去嚴肅頗有些孩子氣的囑咐以及身側不遠的翠綠山丘。章謹彥的腦海中很自然地浮出了這樣一句話。


  怪不得老爺子回去以後沒多久就要收拾行李回來,這沒有繁蕪的田園生活確實愜意。


  後廚裡, 鍋裡的油熱了先將螃蟹粘上面粉糊炸, 待到砸的彤黃, 撈起來。安琳琅再將蔥姜蒜辣椒等調料爆香。那股子刺激的味道彌漫出來, 一盆炸過的螃蟹倒進去, 那股子獨特辛辣的味道混合著螃蟹的味道就傳出來。蹲在廚房裡頭不願走的老爺子聞著都要流口水。


  陪在一邊沒走的章謹彥也難得被饞住了,吃驚地看著不顯山不顯水的少女。


  安琳琅面不改色地往裡面加調味,速度很快。明明隻是在做飯, 她的一舉一動卻仿佛跳舞一般令人賞心悅目。章謹彥從前沒近距離看人做過吃食,這是頭一回。不得不說, 美食對人的撫慰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從心底體味到的。烹飪帶給人的寧靜,讓章謹彥繃著的神經就這麼松弛下來。


  螃蟹他們自然都吃過,章家老太太愛吃蟹。每年秋高氣爽的時候,章家都會舉辦全蟹宴。但是大家族吃蟹從來吃的都是清蒸,蒸熟了拿醋蘸著吃。這還是章謹彥頭一回見識這樣炒的螃蟹。


  既然是違背季節的螃蟹,自然個頭不大。去腮去肚臍以後就隻剩那麼一小塊。不過吃螃蟹也不是圖吃飽, 純粹嘗個味道, 自然是味道好便好。安琳琅手下飛快地翻炒,螃蟹的顏色越來越紅。待到湯汁變成了醬油色,安琳琅蓋上蓋子,轉頭又用另一個灶炒素菜。


  她沉默不語,清麗的臉上隻有平靜。但她粗布麻衣立在炊煙中這一副煙火氣的畫面卻莫名印在了章謹彥的腦海。章謹彥一時間都看怔住,直到後腦勺被啪地一巴掌打響。


  “祖父?”突然挨了一巴掌,章謹彥還有些懵。


  “後廚的地兒這麼小你進來做什麼?”老爺子當著安琳琅的面兒沒有拆孫子的臺,但眼神警告的意思很明顯, “快出去!別在這礙事。“


  “對了琳琅,玉哥兒何時回來?你倆的婚事後來怎麼說?”


  章謹彥本來還無辜,聽到祖父後面一句話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嘴,無聲地退出去。


  安琳琅沒有注意到祖孫倆的一個小眼神官司,焖得差不多就揭開鍋蓋。然後迅速收汁,將螃蟹盛出來:“沒有婚事。玉哥兒這輩子就沒打算娶妻,我年紀還小,不想嫁人。”


  “玉哥兒不想娶妻?為何不想娶妻?”老爺子聽到這話一愣。他可是記得真真兒的,周攻玉那小子分明就盯上了琳琅。看人那眼神稀罕得跟看眼珠子似的,怎麼可能不想娶妻?再說:“十五不小了。京中的姑娘十三四就議親,十五及笄後一兩年內便會出嫁。”


  “那也還小。”安琳琅啪地一巴掌打落老爺子伸過來的手,瞪了他一眼,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大碗將盤子蓋上:“如今我隻想把食肆的生意做大,沒有別的心思。”


  老爺子摸了摸手背,嘟囔了一句‘沒大沒小的丫頭’,悻悻地把手收回去。


  中午一頓飯,因為多了老爺子祖孫倆,安琳琅多做了幾道菜。一大盆辣炒蟹,一道小炒肉。三盤素炒。一道鯽魚湯。想想不夠,她又多拿幾顆雞蛋蒸了幾碗水蒸蛋。這水蒸蛋雖然簡單,卻是安琳琅最喜歡的菜。上輩子讀初中,爺爺每天中午都會給她蒸一碗。


  滑滑嫩嫩,還十分鮮美。撒上蔥花,幾大碗都能吃下去。


  先不說蒸蛋,就說這辣椒做配料的菜被搬上桌子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章家這樣的身份,祖孫倆吃過的山珍海味不知多少。各種新鮮的稀罕的食材都吃過,這還是頭一回吃這麼刺激又獨特的味道。明明螃蟹不是那最肥的蟹,但這不知是什麼番邦植物一加上,那股辛辣的味道將腥氣去得丁點兒不剩。不隻是沒腥味兒,而是有了辣椒的調味腥味都變成了鮮。吸溜一口湯汁進嘴裡,鮮得他們的眼睛都能眯起來。


  方婆子方老漢自不必說,餘才是頭一回吃安琳琅做的菜。這一口湯汁嗦下去,他就明白西風食肆的生意為何那麼紅火了。這等好味道!不引得人爭相去買都不合理。


  桂花嬸子聞著味道香也想伸筷子。不過還沒碰到螃蟹的盆就被方婆子制止:“懷孕不能吃蟹。”


  “鯽魚湯可以多喝兩口。”人不多,方家吃飯也沒有分桌的習慣。一群人都坐一起。除了新來的章謹彥有點不習慣,老爺子端起碗就吃起來。


  安琳琅點點頭:“鯽魚湯多喝兩口。螃蟹有活血軟堅的效用,會造成滑胎。”


  桂花嬸子一聽‘滑胎’兩個字,頓時將自己的手給縮回來。其實要是在往日她決不會這般。隻不過如今懷了孕總有些嘴饞,看到好東西就有些克制不住。這可是難得吃到安琳琅親手做的菜,可惜不能吃蟹。心下遺憾,可為了一口吃的她也不敢堵。這可是她蹉跎半輩子才得了一個寶貝。


  餘才大叔本來吸螃蟹吸得忘我,一看媳婦兒委屈巴巴,手裡的螃蟹也放下了:“我陪你喝湯。”


  鯽魚湯其實也熬得鮮,安琳琅做菜一絕,熬湯也是一絕。奶白的鯽魚湯她花了不少功夫燉,魚肉都化在了湯裡。本來還有些委屈的桂花嬸子喝了一口湯,眼睛噌地一下子就亮起來:“這湯好鮮!”


  “琳琅熬得湯就沒有不好喝的。”方婆子忍不住就驕傲了。


  老爺子連忙喝了一口,昂著下巴跟炫耀似的對章謹彥:“你也嘗嘗看。”


  “……”章謹彥今日一天見識了太多老爺子的異常,早已麻木。木著一張臉端起面前的湯碗,淺淺地呷了一口,眼睛頓時就亮起來。


  “不錯吧?”老爺子得意得仿佛湯是他熬的,“琳琅燉湯都比旁人好喝。”


  章謹彥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一旁自家祖父咕嚕咕嚕將湯喝完,拿起筷子便開始夾菜。螃蟹吃完了,自然是吃這綠綠紅紅的菜。這東西冒出來的味道跟螃蟹裡頭的裴亮很像,也是一股別樣的香辣。這東西當時炒的時候可嗆人了,沒出鍋之前就嗆的他直流口水。


  當時他想嘗嘗味道,被安琳琅一口拒絕。此時名正言順能吃,自然是趕緊嘗。


  吃到嘴裡,果然一股燒刀子般刺激的味道就衝上頭頂,仿佛渾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了。事實上,他往日是嘗過的這樣辛辣的東西的,當時在武安縣,遇上安琳琅之前,他曾收了個小倌兒在身邊照顧他的一日三餐。那小倌兒每日做的吃食就是這辣得嗆人的味道,老爺子當時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如今同樣是辣,但安琳琅這辣炒蟹仿佛有鉤子似的,吃得他一邊哈氣一邊忍不住又吃了一筷子。然後迅速往嘴裡塞一大口白飯,額頭的汗都濡湿了鬢角,一汩汩流下來。


  “爺爺?”章謹彥見狀嚇一跳,連忙放下碗筷就要制止。


  “滾滾滾,吃你的。”老爺子頭也不抬。


  “……”一聽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知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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