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少年想了想,安慰她:“就差一點點。再努力一下也許就成功了。”


  “我會努力。”啾啾道。


  ……


  不知何處燕雀飛過,翅膀撲稜出一陣清淺的風,蕩得積雪撲簌簌落下來,給這死寂的世界添上細碎的熱鬧。


  ……


  哪裡不對。


  少年突然醒悟過來,用刀一指,又兇了:“不許耍小聰明!我都說了,突破瓶頸,不是磨煉你本來就有的優點,是要讓你打破你的阻礙!”


  “現在認認真真和我打,拼實力和我打!”


  聽起來會很累人。


  啾啾舉起手。


  少年讀懂她動作:“又怎麼了?”


  “我想先睡會兒,你來之前我本來準備睡覺的。”


  “喔——”他還蠻好說話,收了刀,“那你睡快點。”


  於是啾啾在山巖下面睡了一覺,這裡比較擋風,雖然修士已經不怕小風小寒,但風大了依舊會覺得不舒服。


  啾啾睡眠質量不太好,隻睡了兩個多時辰。


  醒來時世界已經全部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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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賽博都市,高樓疊著高樓,仿佛積木壘出來的龐然怪物。城市裡沒有任何居民,隻有巨大的紫色燈牌下映著個修長高挑的身影,帶著少年人的單薄。


  那人正抬頭看著不遠處轉動的射燈,表情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察覺身後悄無聲息地多出個人,少年收回視線,沒回頭,燈光下摻雜了紫光的瞳孔往左滑了下,用餘光瞥著那小小隻的少女,稍稍咧開嘴角:“這就是你識海的真面目?”


  白天是平靜無害的一片的雪,到了晚上,冰雪漸融,銀裝素裹中轟然聳立起出猙獰的鋼筋怪物。


  每個人識海的樣子都不一樣。


  啾啾曾經見過溫素雪的識海,那沉默淡漠的少年,識海中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墳墓。永遠灰沉的天空下墓碑林立,死寂無風,霧氣招搖。


  而啾啾自從恢復了一部分記憶以來,識海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


  截然不同的白天和黑夜,兩個都是她的世界。


  啾啾“嗯”了一聲,站在旗幟的陰影下,稍稍低著頭,抽出劍。


  “那我開始了。”


  “來吧。”


  少年爽快地應了一聲。高束起的長發,隨著轉身的動作,在空中劃了條輕盈的弧線,最後垂蕩下來,然而還不等它停止搖晃,整束鴉羽般的黑發又猛然一晃!


  啾啾已經提劍刺了過來,迅疾如風。


  她體力不行,力量也不行,很少能站樁打架,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衝撞而去的力度和高頻的攻擊頻率彌補缺陷。


  長劍直指少年眉心,對方本能地偏過頭,然而啾啾卻預判到他的動作,不等他站定,又用另一隻手蓋向他,掌心凝著尖銳木刺。


  少年身子一矮,從她手臂下繞過,啾啾立刻回身一踢。等他後退一步,又是從天而降的木刺雨。


  小姑娘沒什麼花架子,攻擊姿勢看起來不夠漂亮,但幹淨利落,每一次動作都花了心思在算計,致命且有效。


  然而一套組合拳下來,少年依舊遊刃有餘,連刀也未曾抽出。隻能在他遊龍似的馬尾間偶爾瞥見他咧開的嘴角和囂張的犬牙。


  即使已經預判了他的移動方位,還是沒法碰到他,這就是實力間碾壓的差距。


  這樣不行,雖然保證了體力的消耗達到最小,但碰不到他也是徒勞。也許她需要把所有體力賭在某一次的爆發上。


  啾啾猛地收回手轉為劍擊,劍尖往上斜掠,可惜不等她一個動作做完,面前的少年已經不見。


  她心髒猛地一墜。


  後面——!


  她直覺地轉過身,緊接著,身子微微一僵!


  黑暗中一隻白皙的手迎面朝她伸來,手指細長漂亮,可那一刻,龐然的威脅感宛如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仿佛遮天蔽日的陰霾籠罩全世界。


  指縫後能看見少年興奮卻殘虐的眸子。


  那隻手直直探到她眼前,指尖帶著灼熱溫度。


  啾啾身體本能地滯住。


  對方卻並未再向前,隻堪堪停在她眉心,片刻後,屈指彈了下她額頭,輕輕的。


  “你輸了。”少年笑得囂張。


  心裡有什麼東西突然撞了一下。啾啾擦了把額上的冷汗,抿唇道:“再來。”


  這次她先用了仙法攻擊。


  幾分鍾後,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又輸了。”


  ……


  “還是不行。”


  ……


  “太弱了。”


  ……


  “再來。”


  ……


  整整七天,啾啾都在和他戰鬥,也不睡覺,累了就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她休息的時候,少年便會很感興趣地在她識海裡的大街小巷穿行,他很像在夜色中大搖大擺路過的晝行動物,向著光亮處。


  好幾次啾啾睜開眼,都看見他站在廢棄工廠的鐵架樓上,衣袍隨風而動,巨大的LED屏在後方散發光明,勾勒出他黑色的剪影。


  美得驚人。


  她的戰鬥依舊沒贏,但是從一開始連他動作也看不清,變成了勉強能接近他衣角。


  好幾次,她差點就摸到了。


  少年遊裕得很,迄今為止連刀也沒祭出一次。


  啾啾卻放下了自己會不小心傷到他的擔心,拿出你死我活的態度和他動真格。


  ——因為她每次輸之前那一瞬間的恐懼,都讓她膽戰心驚。


  連啾啾這種對生命些許漠視、隨時做好了戰死準備的人,也能因那種鋪天蓋地壓來的威脅而呼吸一滯,然後心底不知名的東西便開始橫衝直撞,想要破殼而出。


  “休息好了?”


  見她站起來,少年跳下鐵架臺,幾個縱身到她面前,微微擰著眉,似乎有些煩躁。


  遠處的夜空已經隱隱撕裂,露出一片黏稠的黑暗。


  啾啾沉默著舉起了劍,眼睛隱匿在陰影裡,沒有絲毫光明。


  “我開始了。”


  “喔——”


  萬萬沒想到,這次沒等她攻擊,少年便先足底一蹬,閃電似的掠到她面前,抬起手——


  隨意得仿佛掌控著生殺大權,讓人感覺自己是他指間一根能輕松折斷的野草。


  啾啾瞪大眼,心跳一停,眼睜睜看見那手如同慢動作一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接著,她整個人如同一顆流星般急速飛馳出去。


  新一輪戰鬥再次打響,卻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一次,少年是極具侵略性地主動進攻,他一主動,便是讓人連呼吸也不敢用力的兇殘可怕。


  他一言不發,攻擊迅疾狠厲,每一根手指都凝著讓人臣服的戰慄氣息,抵攏的時候,眼前隻會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死字。


  就算啾啾拼死反抗,也隻能支撐一分鍾。


  然而少年連層細汗都沒出。


  這種恐懼感過於震撼。如果說之前,她還能在兩次戰鬥之間留一絲喘息空隙,現在便是完全沒有留給她放松的機會。密密麻麻得如同一場暴雨。


  一次、兩次、三次。啾啾眼睛越來越黑。


  窒息的恐懼下,心裡的東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跳動得激烈。


  城市早就在他們的戰鬥中千瘡百孔,“咔擦”,又一處玻璃在烈風中破碎,啾啾瞳孔中突然滑過了一個屋子,粉紅的兔子床單,星星燈輕輕搖晃。


  大腦好像有一瞬間恢復了一絲理智。


  “不要破壞那個房間。”


  她下意識喊出來。


  少年的破壞力道立刻換了個方向,衝向她,愣神的一秒鍾,她脖子已經被他捏住。


  這次是真的捏住,甚至能感覺到喉嚨上的壓迫。


  少年擰著眉,抵在面前:“我問你。”


  他聲音低沉:“你是不是一邊想著要拼全力打架,一邊又想著輸了也無所謂,死了就死了?”


  這有什麼不對?


  啾啾說不出話,少年的手捏得更緊:“既然你覺得無所謂,那我現在就可以殺掉你。”


  無所謂是真的。可在這驚駭的攻擊力下,恐懼也是真的。


  心裡好像有根天秤搖擺在行與不行之間,最後蔓延出一把火燒向心的屏障。


  電光火石間,她的家再次落入眼底。


  這次不僅僅是家。


  還有人。


  啾啾看見爸爸沉默地擦拭相框。媽媽坐在梳妝臺前擦眼淚。哥哥將遊戲機永遠塵封在了箱底。


  他們……還在掛念她。


  對了,她想回家。一直都想。


  眼眶突然一熱,她咬牙:“不行。”


  “為什麼?”


  因為她家人還在等她!


  啾啾心髒劇烈跳動:“隻有鍾棘師兄能殺我。”


  少年冷哼:“其他人不行?”


  “不行。”


  “既然如此……”


  心裡那東西蠻橫衝撞,在少年的捏緊的手指下越來越拼命,越來越瘋狂。然後——


  少年俯下身,握著她喉嚨的手指收攏,他揚起聲音:“那你就想個辦法,在鍾棘殺你之前,保護好你自己啊!”


  “砰”的一聲。


  衝撞了許多天的東西終於衝出了心的牢籠。


  啾啾不缺戰死的勇氣,卻缺乏活下去的欲|望。


  已經快要碎裂完全的天空下,生欲的種子一瞬間恍若長|槍百折不撓直直向上,帶著幾乎毀天滅地的決心擊穿凍土。


  眨眼功夫已經長成參天巨物,屹立在黑色的天空下,軀幹柔軟,布滿觸須。破土而出的第一時間,便猛地襲向那紅衣少年!


  要幹掉他!


  似乎還謹記著她的決心,藤條一把將他卷起,根本不給少年反應時間,其它所有觸須一擁而上,束縛拉扯著,迫使他在空中張開四肢,空門大開。


  胸上腰上脖子上,全是糾纏的觸須。


  ……


  “你怎麼突破出這麼個玩意兒。”


  少年倒是不怕,就是覺得有點惡心,很嫌棄。不過片刻後,就笑了。


  “算了,倒也不錯,至少比你的木——”


  “啪!”


  他聲音突然一收,抿緊唇。


  過了死寂的幾秒,少年眼睛一點點燒紅,渾身上下都傳遞出危險的信號。


  ——剛剛,一根觸須很不知好歹地,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


  全場靜默。


  連觸手都不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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