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們隨我來。”


  張夫人帶他們進了堂屋,關好門,這才嘆了口氣。


  “這事,要從幾年前說起。”


  ……


  屋內微暗,女人眼睫垂著,看不清情緒,隻聽見聲音娓娓。


  張夫人與張順成的故事很普通,是個能一眼看到頭的故事。


  富商家的小姑娘,看上了俊俏的窮小子。就算爹娘阻撓,世人都指指點點說窮小子配不上她,說窮小子不值得,也攔不住小姑娘一腔熱血。


  成婚時,她帶了嫁妝無數,商鋪七間,良田十畝。無數人豔羨。


  卻沒想到那些豔羨沒能讓窮小子得意,反而成了一根刺,扎進他心裡。


  他苦心鑽研,隻用了五年,便讓家業翻倍,東洮城誰不誇他厲害能幹。然而他都不在意,隻在意當初有人說“你娶這妻子,當真是攀高枝啰!”


  他便覺得自己在夫人面前低了一頭。


  這卑微讓他痛恨,偏偏夫人性格強勢剛強,他愈發覺得厭惡,覺得喘不過氣,想要離得遠遠的。


  於是,承諾了“此生唯夫人一人”的張順成,偷偷和玲瓏勾纏在了一起。


  隻有在玲瓏面前,他才能快活自由。


  “那丫鬟柔順可人,不止張順成喜歡她,府中不少下人也喜歡她。”


  “我知道小福平日裡受她照顧挺多。這次請了喬姑娘來,恐怕不止想騙張府裡的錢,也想讓喬姑娘抓抓把柄,指控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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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喬姑娘試探歸試探,並未偏信我是兇手。”


  張夫人抬起頭,目光灼灼:“棋兒現在這樣,我也不敢瞞你們。玲瓏的死,的確與我無關,但我本來是準備收拾她的——”


  “因為,她懷孕了。所以,我讓人給她端了一碗去子湯。”


第39章 鍾棘就是一團隨心所欲的……


  “大火發生在張夫人給玲瓏端送子湯當天, 但根據我這段時間打探到的消息來看,張夫人應該和那場火沒關系。”喬曉曉說。


  陸雲停頓了頓,面色詭異, 用一種毛骨悚然的目光盯著她。


  這段時間喬曉曉也經常用毛骨悚然的目光盯啾啾。


  陸雲停知道自己二人打了那一場戰鬥後, 人心會發生改變。


  事實也的確如此,府上人看他們的目光都發生了改變, 有人熱切、有人期待, 還有之前的黑皮姑娘, 看向啾啾的目光是無地自容。


  但陸雲停想不明白喬曉曉的目光是幾個意思。


  她並不和他們說話。


  這很正常, 市井中的小野貓本來就不夠大度, 看見有人比她厲害,搶了她風頭, 會覺得自卑不服氣, 敵視他們, 撓幾爪子, 都很正常。


  但喬曉曉就隻是站得遠遠的, 又一種又羞憤又狂熱的目光注視啾啾。


  這還是戰鬥之後, 她第一次主動來和他們搭話。


  被陸雲停冷飕飕地一看, 她到底瑟縮一下, 別開了臉, 有些不由自主的畏懼。


  啾啾沒太在意喬曉曉的態度,坐在了遊廊的臺階邊。


  陸雲停像隻猴兒一般蹲在她身側:“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


  啾啾想的很多,她整理了一下,才聲音平緩地報告出來。


  “第一,玲瓏屋裡殘留的魔氣和靈氣是哪裡來的?”


  “第二,如果玲瓏是修士,為什麼沒能逃過火災?她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第三, 如果是她腹中胎兒化魔,那為何和作祟的小孩子年齡不符?”


  “第四,為什麼攻擊我們的魔物不是小孩,卻是鳥?”


  張府中的疑點實在是太多了,已經超過了兩個小朋友的理解範疇——他們這個年紀,在修真界裡確實是小朋友。


  陸雲停惱火地抓著頭發。


  “我隻是想過來簡簡單單打個架賺點錢用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秘市,可以把凡人的錢換成靈石。為什麼要讓我遭受這些。”


  他仰天長嘆,抱怨得太接地氣。


  喬曉曉攥了攥手,突然問:“那個魔物還會攻擊我們嗎?”


  “不清楚,多半會吧。”陸雲停還在沮喪。


  “我、我在藏雀山,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喬曉曉慢慢道,“我用她給我的傳音符拜託了她,拜託她明日來幫忙。”


  “唔,”陸雲停挑了下眉,一點也不害臊,“讓她多帶些人來,我們可能打不贏。”


  這個人根本不打腫臉逞能裝英雄的?喬曉曉愣愣的:“我會告訴她。”


  啾啾好半天沒吭聲了,隻是盯著他們前幾天布下的這個陣眼發呆。


  “姐……啾啾。”


  陸雲停結巴了一下,他還不習慣叫她啾啾,但是啾啾說她不想要男妹妹。


  不要男妹妹。陸雲停很惆悵,所以不可以叫她姐姐。


  啾啾“嗯”了一聲。


  “你又在想什……”陸雲停頓了頓,電光火石間突然猜到什麼,瞬間睜大了渾圓的眼睛,表情錯愕,“等等,你不會還想著要進造影園吧?!”


  “嗯。”


  “你瘋了?那些魔物已經明顯對我們有敵意了!”陸雲停差點叫出來。


  啾啾又“嗯”了一聲,片刻後站起來,已經拿定了主意,對上陸雲停怔忪的視線。


  “我要去看看,就現在。”


  她一臉鄭重。


  陸雲停:……!!!


  別看鍾啾啾這人模樣乖巧,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認真在聽,一臉會被人輕易操控的弱小無害,但她心裡絕對住了個瘋批。


  這簡直比他們沂山派還瘋!


  她不要命了?!


  陸雲停急躁地在照影園門口走來走去。


  啾啾已經進去了,現在整個照影園都被濃鬱的魔氣籠罩,連凡人都能看清楚,仿佛地底連絲糾纏而起的巨大的圓形巢穴,黑色雲氣縈繞在上方,旋轉流走。


  根本看不見啾啾身影。


  陸雲停咬了咬牙,心一橫,也抬腳往裡面走。


  “你站在門口等我就好。”上面傳來啾啾的聲音。


  她能看見他?


  “你沒事吧?”陸雲停問。


  “沒事。”啾啾手指動了一下,慢慢從劍柄上拿下來。


  ——沒事,就是魔氣鋪天蓋地,鋼針似的往識海裡面鑽,疼痛得讓人想撲騰翻滾,不需片刻就頭痛欲裂。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痛,比上次她被抽出神識還要痛。


  像是有銳利的刀在來回切割她的靈魂,帶著暴戾的鐵鏽,一寸一寸腐蝕她心底最陰暗的地方。


  讓她想要把所有能看見的東西都切碎,去釋放那股壓抑的躁動。她想殺個什麼東西,人也好,魔物也好,殺了才能舒服一點。


  多一個人進來就是多一份危險。誰也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暴戾,最後開始自相殘殺。


  不過萬幸,劇痛之下,沒有任何魔物攻擊她。


  甚至,還退散了一些魔氣,仿佛歡迎她似的。


  啾啾繼續往上跳。


  ……


  從照影園出來,少女眼睛下已經被惡欲燒出了一抹躁狂的紅,在她雪白的臉上格外顯眼。


  但是,又很和諧——好像這樣才是真正的鍾啾啾。


  陸雲停怔怔看了她一會兒,才垂眸去瞧她手上的東西。


  啾啾直接抱了個鳥巢出來,簡直有勇氣,闖了魔物巢穴,還偷了別人家。


  果然乖巧的皮囊下是個瘋子。陸雲停想給她跪了。


  “姐……”他沒忍住,喊錯一聲,“這又是什麼?”


  “去找張府人。”啾啾平靜道,“這巢穴裡——”


  “是一副小孩子的骸骨。”


  ***


  事情的走向已經完全猜不透了,張順成和張夫人趕到的時候,陸雲停仿佛一隻失去夢想的鹹魚,掛在椅子上,一臉茫然。


  外面的世界好復雜哦。


  好他媽復雜哦。


  想回沂山。


  雖然沂山派平時也爾虞我詐,但不用像正道人士一樣去想“這個人為什麼要殺我”“我做錯了什麼嚶”“我好難過好沒頭緒”。因為沂山派眾人明爭暗鬥隻有一個目的——剿滅對方,得到提拔。


  外面世界這些愛恨情仇,根本想不明白啊。


  啾啾也不太想得明白,目前手上線索還是太少了。等張順成和張夫人一臉驚詫看完那具骸骨,確信他們不知情後,她才開口。


  “我想開棺看看玲瓏的屍體。”


  “好。”


  “好!”


  異口同聲。


  沒想到的是,不止張夫人,連張順成也一口答應了。


  開棺驗屍對死人可是大不敬,連凡間仵作也要經過層層審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能換來一次開棺機會,張順成卻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就不知道他是太害怕,還是感情沒那麼深。


  張順成幾乎下意識地瞟向張夫人,張夫人隻是一臉肅穆。


  啾啾眼睛黝黑。


  於是鹹魚陸雲停又茫然地跟著一起去看了屍體。他已經決定好不再動腦了,除了打架出力,其餘時候都要一路躺贏,被啾啾帶著飛。


  但是片刻後,他就一個鹹魚打挺,眉頭一皺。


  屍體早就被燒得焦黑縮水,隻勉勉強強看得出是個女人,身上殘留著靈氣與魔氣,


  這是個修士。


  修士沒有逃脫凡間火災的理由隻有一個——她被扔進了火場前,已經被殺掉了。


  啾啾問:“玲瓏修仙嗎?”


  “不,”不等張順成回答,陸雲停便愣愣開了口:“這不是玲瓏。”


  啾啾看過去,陸雲停渾身僵硬地凝視著那具屍體,他的洞察術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我和你說過,門派小較那天,我跟在她身後進的太初宗。”


  陸雲停咽了下口水,聲音艱難。


  “她是青蓮山莊的刻相大師。”


  ***


  刻相大師修為不高,不過才兩百多歲,金丹期。她本名並不叫刻相大師,這個頭銜就像“第一鐵匠”、“最佳繡娘”一樣,刻相是她的能力。


  傳說她有一柄秘術匕首,能夠雕刻人的容貌。比換顏丹都好使,雕刻完成後,不用定期嗑|藥維持效果,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總之用過都說好。


  現在刻相大師卻死了。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並沒有魔氣。也就是說她是離開太初宗後,生出心魔,然後被殺死扔到了這裡。”


  陸雲停抱住胳膊,覺得手臂有些發涼,他小小的腦袋瓜已經不能容忍信息量了。


  想了想,他又有些奇怪。


  “按理說,門派小較結束後,刻相大師應該和青蓮山莊的人一起回去了,就算是死也不該死在這附近吧?”


  門派小較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根據張府失火時間來算的話,刻相大師死在門派小較後的第四天。


  確實,怎麼想她都不應該死在這附近。


  除非她離開太初宗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因為什麼事逗留在了這片地界。


  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但啾啾卻覺得自己抓住了那麼一縷線頭。線頭後連著盤枝錯節的樹,牽一發而動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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