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整個人好似從水裡撈出來般,雙頰通紅,鼻尖也沁出一層薄薄細汗,柔若無骨地倒在衾被裡,如一條擱淺缺水的魚兒。
裴璉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便掀簾下床。
明婳雖累得不行,但好在是第一回 ,還有些氣力,見他起身,忍不住睜眼往下瞟去。
剛掃個餘光,坐在榻邊的男人冷不丁側過臉。
“在看什麼?”男人微啞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明婳心下咯噔一下,仿若被抓了現行的小賊,連忙避開目光,“沒、沒什麼。”
說著便裹著被子,恨不得整個人都埋進去。
見她嬌怯怯的慌亂模樣,躲避間反倒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肩膀和藕臂,裴璉隻覺才將平息的氣血再次翻湧。
是她自找的。
他眸色幽深,取下那物,擲入水盆。
帳子裡,明婳還躲在被子裡兀自懊惱,她不過才瞟一眼,怎麼就那麼快被發現了呢?難道他腦袋後面長了眼睛?
不過就方才那匆匆一瞥,她隱約看到個輪廓,耳根不由得滾燙起來。
他外表瞧著溫潤斯文,如何卻是那般駭人,更不可思議的是那駭人之物她竟然能容下,難怪初次時那般疼……
腦子裡正綺念紛飛,忽的聽到帳外腳步聲,似離去,又折返。
明婳滿心困惑,撐起身子爬到床邊,剛要掀簾去看,男人也正好掀簾。
一時間,一站一趴,一上一下,四目相對,明婳看到那雙黑眸之下灼灼湧動的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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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她下意識就要往床裡鑽。
才轉過身,腳踝就被一隻修長大掌叩住。
她愕然回頭,嗓子也輕顫:“殿、殿下?”
“喊錯了。”
那手掌陡然發了力,一把將她拉向床邊,還未等她反應,便被抵在雕龍刻鳳的床柱旁。
“得罰。”
夜色漫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明婳已記不清這一夜她喊了多少聲子玉哥哥,喊到後來嗓子都啞了,還是裴璉將她抱去沐浴。
於是又被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她心裡羞惱,但累得連爭辯的氣力也沒有,隻得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早被看過了,看十遍和看二十遍沒區別。
她累得不輕,這一覺睡得也沉。
熹光朦朧時,迷糊間好似又被擁入那堅實的懷抱中,細微摩擦後,膝蓋再次被抬起。
她半夢半醒地都快哭了,嘴裡委屈得直哼唧,隻覺這人實在太混賬,昨晚罰得那麼狠,怎麼還來。
似是也知過分,他細細親著她的後頸,低聲哄道:“快了。”
一句快了,卻好似一輩子那麼漫長。
待到終於結束,男人親了下她的眼角:“睡罷。”
明婳知道他要上朝去了,撇撇嘴在心裡罵了句壞東西,也懶得理他,卷起被子繼續睡了。
這一覺睡醒,已是晌午。
用過飯食,採月欲言又止地看了明婳好一陣。
明婳鮮少見採月這般期期艾艾的模樣,幹脆直接問她:“出了何事嗎?”
採月紅著臉搖搖頭,又環顧左右,點點頭。
明婳一下懂了,單獨帶她進了內殿。
哪怕沒了外人,採月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窘迫地問起水盆裡的羊腸衣來:“如何就用上這個了?”
今早聽到收拾寢殿的小太監提及此事,採月第一反應便是太子殿下見世子爺和大娘子走了,就開始輕視主子了,不然怎會用上此物!
這些東西一向是給妾侍通房之流用的,就沒聽說過哪家剛成婚的小夫妻要用這個。
採月心裡為自家傻娘子委屈,明婳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道:“是我提的呢。”
採月怔住:“啊?”
明婳便將肅王妃的叮囑說了,隻避子丸的事她並未提及。
弄清原委,採月恍然大悟,口風也變了,眉眼含笑道:“這般看來,殿下心裡是愛重主子的,不但答應您晚些懷嗣,還顧及您的身子,不叫您喝那些涼藥,當真是體貼極了。”
採月不提,明婳還不覺得有什麼,這般一提,她忍不住疑惑:“既有這種不傷身的東西,我自然就不用喝涼藥了,這也算體貼嗎?”
“怎麼不算呢。”採月嘆道:“時人避子,皆是叫女子喝藥,少有男子願用那個……咳,腸衣。”
“為何?腸衣很貴麼?”
“貴應當不算貴,但……”
採月雖未經人事,這些事卻是聽得多,湊到自家主子耳畔低低道:“奴婢猜,應當勒著不舒服?”
明婳眼睫顫了顫,雪脖忽的透緋色,大白天說這種事總是羞人的。
腦子卻克制不住地回想昨夜,一開始的確很古怪,後來適應了倒還好,至於勒不勒得慌,這得問那人。
但她估摸著,應當是勒的?畢竟差距那麼大呢。
有些事不提還好,一提起就如怨鬼索命般,在腦中糾纏不休。
又一日夜裡,沐浴過後,躺在床上。
當裴璉攬過她的腰時,她腦子一熱,沒忍住問了:“子玉哥哥,那個羊腸衣,你會不會不舒服?”
摟在腰間的大掌頓了下,而後男人略顯喑啞的聲音隨著熱息鑽入耳廓:“你不舒服?”
那熱意讓明婳身子發軟,小聲道:“沒、沒有。”
裴璉:“那為何這樣問?”
明婳咬唇:“就是想知道嘛。”
身側男人沉默兩息,少傾,咬了下她的耳垂:“若是將這些好奇放在正事上,高低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明婳被他咬得身子變得奇怪起來,等意識到他在拐著彎說她不學無術,衣帶也早就被他解開,連著兜衣都被撥到了一旁。
“裴子玉,你罵我!”
她羞惱地去推他,一隻手掩著身前,盡管什麼也沒遮住。
“孤何時罵你了?”
“就剛剛,你陰陽怪氣我!”
“……”
小傻子竟這會兒才回過味。
裴璉失笑,再看她雪膚染粉,那紅滟滟的唇因慍怒而緊咬著,玉柔花嬌,體內燥意頓時愈盛。
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那孤給你個機會,罵回來。”
長臂一把撈過那把纖纖細腰,他將她抱坐在懷中。
察覺到他什麼打算,明婳才不配合:“你無恥,松開。”
男人嗓音磁沉,昏暗中又透著一絲說不出的性感,似是蠱惑人心的男狐狸精般,低聲哄道:“不是想知道勒不勒?”
話落,明婳的手腕被他握住,帶向他身前。
“你自己感受。”
手指觸到那熾熱的剎那,明婳的眼瞳陡然睜大,呼吸都屏住。
幔帳裡光線晦暗不明,卻也不知是倆人離得太近,還是旁的什麼緣故,明婳隻覺這一刻男人望向她的目光亮得驚人。
那強勁的熱意,燙得她心裡發慌。
“我…我不好奇了!”
明婳後悔了,忙要撤回手。
卻被他捉住:“半途而廢,可不是好習慣。”
什麼叫騎虎難下,明婳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她閉著眼睛,腦袋都是麻的,隻覺她這隻手怕是不能要了。
然而更惡劣的是,他貼在她的耳邊道:“婳婳,坐上來。”
明婳腦子嗡得一下,掙扎著要逃,被摁著不得動彈,她快哭了:“你又欺負我……”
欺負她?
這樣說也沒錯,但裴璉並不覺得這樣的欺負有何不對。
但見她實在羞得厲害,他也並未強求,松開她的手,重新將主動權握在了手上。
“傻子。”
他覆身,帶著懷中羞怯無比的小娘子躺下,也不再忍耐,深深堵住了那抹紅唇。
……
因著兩人的第一條約定,裴璉每日便是再忙,夜裡也會來瑤光殿一趟。
有時他忙到深夜,明婳都已經睡著了,他便躺進被窩摟著她睡,也算是“陪了”。
明婳覺著他這是在投機取巧,裴璉卻不以為然:“你隻說陪一個時辰,並未言明你必須醒著。況且你醒著那幾晚,孤也不止陪你一個時辰。”
她醒著的時候,他都與她做些什麼,他心裡沒點數麼,虧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明婳想反駁又無從反駁。
最後隻沒好氣瞪他一眼:“無賴。”
裴璉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他們是夫妻,夫妻做夫妻事,天經地義。
轉眼步入九月,天氣轉涼,秋色愈濃,瑤光殿前的花木也逐顯凋零之態。
要說九月裡長安城裡最熱鬧的兩件事,一件莫過於長樂公主裴瑤正式入學國子監女學。
第二件亦與國子監有關,卻是國子監秋試時,永熙帝攜太子前往監考,回宮途中竟有位瘋婦衝出來告御狀。
“奴婢聽說,那婦人從人群裡衝出來時,侍衛隻當是刺客,拔刀阻攔。那婦人卻當真是個瘋的,看到刀刃非但不躲,反而繼續往前衝,身上被刀劃了好多下,也不知疼痛般,待走到御前,已傷得渾身是血,竟連話也說不出,隻從懷中掏出一封血書,便癱倒在地。”
採雁性情活潑,從前在肅王府就是個包打聽,這會兒到東宮混熟了,也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一得到任何新消息,當即第一時間與自家主子嘚啵嘚:“好在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及時喊來隨行御醫以銀針封住幾處大穴,那婦人才保住了一條命。”
明婳聽到眼睛眨都不眨:“那現下那位婦人在何處?她到底有何冤情?”
“奴婢隻知她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至於是何冤,那就不知道了。”
採雁搖搖頭,忽而雙眼放光看向明婳:“這半月以來,殿下幾乎夜夜都來咱們瑤光殿,主子您是殿下枕邊人,不然您問問他?”
明婳怔了下,面露難色:“我問他?”
採雁:“對呀,事發時殿下就在現場,定然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濃密羽睫低了低,明婳有些遲疑:“可這是公事,他肯與我說嗎?”
雖說這些時日,他的確天天來她宮裡,在外人看來,他倆如膠似漆,甜蜜恩愛,但明婳心裡清楚,他不過是在遵守約定罷了。
夜裡他可以與她纏綿悱惻,許她喊他子玉哥哥,白日裡他仍是那個清清冷冷,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
採雁不知內情,是以也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會有此等顧慮,“太子殿下這般寵愛主子,這也算不得什麼政要機密,沒必要瞞您吧?”
明婳也沒多解釋,隻抿了抿唇:“那我問問?”
反正問問也不會掉塊肉?
這日夜裡,裴璉忙到深夜才來瑤光殿。
見內室燭火寥落,隻當她已安置,哪知剛躺上床,一個綿軟馨香的身子便滾入懷中。
“殿下。”她貼著他的手輕喚。
裴璉眉心微動,沒說話,隻抬手將她往身前攏了攏,靜了片刻才道:“身子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