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道:“萬一他聽到了我們的計劃……”
吳管家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可我們這位表少爺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方才也是抓蛐蛐才跑了過來,他能知道什麼?”
黑影還想說話,吳管家擺擺手:“行了,此事晚些我會匯報給總兵,再行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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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魏明舟離了那座荒僻的院子,當即便找了個小廝問:“西邊有處破院子,聽說那裡死過人?”
這沒來由的一問叫小廝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您是說紫竹林那邊?那裡兩年前的確死了個姨娘,她染了天花,從後院搬出來後,便單獨住在那處了。隻是她運道不好,還是沒熬過來,那處院子便一直荒在那了。”
說到這,小廝還疑惑:“表少爺從何得知此事?”
畢竟那姨娘死了兩年多,府中自也無人會再提。
魏明舟並未答,隻摸著下颌思索,難道吳管家真的是在那院子裡做法事?
可做什麼法事,會提及“動手”?
難不成他們在降妖捉鬼?
思來想去,魏明舟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於是等到傍晚時分,侯勇回府,魏明舟當即便尋去書房,將白日遇見的事說了。
“……按理說這是舅父您的家事,吳管家是您的家奴,不該由甥男多嘴。但甥男既然遇上了,覺著還是與您說一聲,您若有空,這些時日便多多留心吳管家,免得這老奴背著您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損了您府上的名聲。”
侯勇聞言,卻是捋須道:“六郎能有這份警醒是好事,不過吳管家今日請道士來做法事,是我吩咐的。”
魏明舟愕然:“舅父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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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勇點頭,面容肅正道:“吳管家說那處院落夜裡時常傳來怪聲,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不是府上來了貴客,未免衝撞,我還是讓人請了個道士過來,隻當求個安心。”
“竟是這樣……”魏明舟面露尷尬,摸了摸鼻尖:“我還以為吳管家背後偷偷摸摸倒賣府中財物呢,先前我家府上就抓到個這般膽大包天的奴才,被我阿娘逮了個正著,全家都提出去發賣了。”
侯勇眸光輕動,面上和氣地附和了兩聲,便讓魏明舟先退下。
魏明舟鬧了這麼一個烏龍,自覺也有些尷尬,悻悻地離開了書房。
隻那書房門甫一闔上,便見一道身影從書架後緩緩走出。
“表少爺對老爺您當真是一片赤誠吶。”
“畢竟是我的親外甥。”
侯勇說著,又沉著臉看向吳管家:“得虧他是個沒心眼的,若換做旁人,壞了我和……我們的計劃,你便是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吳管家誠惶誠恐跪下:“是老奴疏忽了,還請老爺恕罪。”
桌案前的男人沉吟半晌,才道:“這次且饒了你,再有下次,別怪我不顧多年的主僕情誼。”
吳管家忙不迭謝恩,待到爬起,小心翼翼問:“那此次行動……”
侯勇繃著一張臉,靜默良久,沉沉開口:“觀察幾日再說。”
吳管家頷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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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紫檀苑一片靜謐。
明婳白日逛了一上午園子,午後張氏請了個幽州本地有名的歌伎來府中唱曲,也算度過了比較愉快的一天。
隻夜裡看到裴璉,她不出聲,他也不主動與她說話,心裡不免有些鬱卒。
難道他看不出她不高興麼!
為何就不能主動來哄哄她?
明明她已經很好哄了!
一想到先前鬧別扭,幾乎都是她主動示好,而他除了堵她的嘴,就是這樣那樣將她欺負到沒力氣,明婳越發覺得委屈。
他憑什麼這般對她,憑什麼這般傲慢,就仗著她喜歡他麼?
那個壞東西!
明婳滿懷惆悵地躺在床上,隻覺著她這份單相思,簡直比下午那位歌伎口中唱的閨怨曲還要哀婉。
或許回到長安後,她也能咬著筆頭,憋出幾句酸詩來。
隻是在那之前,男人再次將她攬入了懷中。
那好聞的梅花清香混合著男人體息的熱意瞬間將她牢牢籠罩住,“明婳。”
“不要!”
她偏過臉,壓根不看他,仍是昨夜那般堅決:“還是沒心情。”
裴璉:“........”
“孤並無那意。”
他翻身,半邊手臂撐著床板,垂眸看她:“還在生氣?”
明婳:“沒生氣,我有什麼好氣的呢?今日又是逛花園又是聽美人兒唱曲,不知道多愜意呢。”
裴璉:“既這般愜意,為何一整夜不說話?”
明婳道:“白天說累了唄。”
稍頓,又補了一句:“其實我生性,也不是那麼愛說話的。”
裴璉:“.......”
他竟不知他這位太子妃還是個促狹鬼。
“若你仍是計較書信太過簡短……”雖不知這到底有何好計較。
裴璉抿著薄唇,道:“下回若是再寫信,孤多寫些。”
明婳烏眸輕動,他這是在與她示好?
他會主動示好了,是不是說明他心裡其實有她?
不不不,不能被他蒙蔽了,沒準他願意服軟,隻是因為她不讓他碰。
思及此處,明婳咬了咬唇瓣,問:“你真的知錯了?”
裴璉:“.....”
他有什麼錯?
這麼多年來,他寫信一直是那般言簡意赅。
隻現下這情況,還是順著她為好。
喉結微滾,他輕“嗯”了聲。
“好吧,既然你真心實意認錯了,我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人,這次就原諒你了。”
明婳說著,忽的抬手摟住男人的脖子,細糯嗓音如摻了蜜糖般:“子玉哥哥,你是不是很想要呀?”
這態度轉變之快,裴璉眼底也掠過一抹詫色。
來不及細想,身體倒先給了回答。
溫香軟玉的小嬌妻在懷,呵氣如蘭地撩撥,若說不想,便不是正常男人。
裴璉眸色微深,抬手捧住她的臉,便要吻上那張紅潤潤的唇。
還未貼上,身下之人陡然偏過臉,“不要。”
裴璉:“……?”
明婳咬唇道:“雖然原諒你了,但不代表我有心情做這事了……”
話音落下,她明顯感覺到帳中男人的呼吸重了。
心下一時有些發虛,不過很快她自我鼓勁兒,明明是他不夠誠心認錯,一詐就被她詐得原形畢露了,她才不必心虛。
她隻覺有理,卻不知夫妻床帷間壓根就不是講理的地。
兩根生著薄繭的長指攫住了她的下颌,將她的臉愣是掰了過來,帳中光線昏暗,明婳看不清,卻感受到男人鼻息間的熱意越靠越近,拂過她的唇邊、頰邊,最後落在她的耳畔。
“若沒心情,為何還勾引孤?”
那聲音沉沉啞啞的,似壓抑著某種危險的情緒。
明婳心跳不覺快了,嗓音也有些輕顫:“我哪裡勾引你了?”
裴璉:“方才。”
明婳心虛地垂下眼,嘴巴卻硬著:“那怎麼能叫勾引呢?我就是隨便問問……”
耳畔響起一聲輕嗤,“問問?”
“對啊,問問。”明婳:“難道問問都不行嗎……啊!”
衣襟下陡然探入一隻手,捏住,握緊,口口。
“你、你……裴子玉!”明婳雙頰緋紅。
“怎麼?”
“你、你的手拿……唔……拿開……”
“為何?”
男人咬住她的耳垂,好似放出某隻惡獸,本就磁沉的嗓音愈發沙啞:“就許你隨便問問,不許孤隨便探究一二?”
明婳氣結,“你這是強詞奪理!”
“傻娘子,孤今日便再教你一課。”
漆黑夜色裡,男人俯身,不疾不徐地咬開她肩頭的兜衣系帶:“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1」
“簡而言之,玩火易自焚。”
裴璉攫起那小巧的下颌,不再克制地吻上那張柔嫩朱唇。
“且乖一些,孤也能輕點。”
第062章 【62】
【62】
接下來幾日, 好似又回到從前在東宮的日子,裴璉早出晚歸,明婳在院中修身養性。
但這紫檀苑到底是他人府邸, 待著仍舊不如自己的地盤舒服, 明婳便掰著手指頭算著回長安的日子。
出來這麼久, 她當真想念長安城的親人們了——
當然,更想北庭與隴西的家人。
但北庭和隴西,若無意外, 以她這身份,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回去了。
這便是為何時人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尤其像她這種遠嫁的女郎, 送嫁那日與爹娘叩首, 那一叩便意味著永別。
春光無限好,明婳在院中望著天, 忽然明白為何古往今來那麼多春閨怨婦詩了。
這大好的春日裡, 高門婦人們拘在院子裡,眼裡心裡隻守著個男人,無所事事, 能不怨麼。
若是去問積善堂的範大娘會不會悲春傷秋,範大娘怕是都要笑出聲:“堂中還有那麼多張嘴巴擎等著吃飯, 灶上熬著湯藥, 院裡還曬著經冬的被褥……那麼多活兒做, 哪還有功夫去想東想西, 那不是闲得慌嘛。”
明婳便這般在紫檀苑闲得過了好幾日, 終於到了要離開幽州的日子。
當天一醒來, 她就將行囊裡的騎裝拿了出來。
天璣也感受到她心情好,眉眼間也染上些許笑意:“奴婢還記得從長安出發的第一日, 夫人騎了一整日馬,夜裡疼得不輕呢。”
提起那糗態,明婳微窘:“這次不會了。”
天璣:“是呢,過了個年,夫人變了不少。”
明婳笑笑,回看她:“別隻說我,你也變了呀。”
天璣:“啊?”
明婳抬手指了指眼角,紅唇輕勾:“從前你眼底可沒這些笑意。”
天璣一時怔忪,她眼底……有笑意了?
明婳見她一臉若有所思的凝怔,還當她是不自在了,於是放緩了聲音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呢,很該多笑笑。”
這下天璣真的不自在了,耳根微微發燙地低下頭,尋個借口先退下了。
明婳看著還有些好笑,沒想到武力值那般強悍的天璣,竟然這般容易害羞?